她的喊声不算很大，但是大厅不喧闹，周围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包括明瑾。
明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一抬眸，就看到了宋向晚。
她穿一件简单的白T，淡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运动鞋，鸭舌帽和口罩几乎把脸全部遮住。
但明瑾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宋向晚。
那是她捧在心尖尖上呵护了五年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会认出来的。
宋向晚挡在了那部电梯之前，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背后的冷汗一层一层冒出来，眼前一片一片的黑影闪过，整个人有些站不稳，胃里疼得她几乎晕过去。
她站在这儿了，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开场白到底从什么开始？
总不能问一句，明瑾，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样，显得她宋向晚实在是太没有骨气了。
明瑾身边的保镖也看到了宋向晚，准备上前挡住这位拦路的不速之客。
“等等。”淡淡的声音响起，轮椅上的人微微抬了抬手，那保镖就一个个站住了。
明瑾垂眸，眸子里的光彩晦暗不清，对身后的女孩道：“阿言，推我过去。”
那女孩表情似乎有些不满纠结，但最终还是不敢忤逆明瑾的话，不情不愿推着人上前。
轮椅停在宋向晚的面前，她看得清楚明瑾的模样，她似乎是清瘦了，但那双眸子，依旧贵气又有压迫感。
她张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那眸子淡淡扫过来，像是看着陌生人：“宋小姐，麻烦让路。”
宋向晚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明瑾称呼她宋小姐？
两人在床上恩爱情浓的时候，她会唤她晚晚、阿晚，有时候控制不住，还会叫她乖，叫她宝宝。
就算是气急了的时候，也只是连名带姓称呼一句宋向晚。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她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她——宋小姐。
宋向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开步子的，她觉得自己一定很狼狈，气势汹汹过来了，像只丧家之犬。
一个一个人影从她面前经过，进入到电梯里面，电梯门关上，仿佛把她和明瑾隔出来两个世界。
“向晚，你这是怎么了？”曹欣连忙上前扶住她，“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不认识。”宋向晚卸了身上的力道，只觉得胃里疼得直不起腰来，整个人靠在曹欣的身上借力。
曹欣吓了一跳：“向晚，向晚你没事吧？车就在外面，我们马上去医院。”
电梯之内，明瑾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神色淡定从容，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却忍不住微微收紧。
“她今天怎么会在这里？”明瑾开口问道。
“谁？”女孩似乎没认出来那人是谁的样子。
“宋向晚。”明瑾一字一字地说出这三个字，只觉得这三个字绕在心里，她已经好久没有念过这个名字了。
“不知道啊……”她背后的女孩嘀咕了一句，看向身边的秘书。
那秘书倒是素养良好，翻开手里的册子看了两眼就说到：“S.N的新品发布会在这里举办，宋向晚是亚太代言人。”
“你怎么不早说？”女孩埋怨地看了一眼秘书，“早知道这个，今天就不来了。”
“这……”秘书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
他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反正老板怪罪了，那就是他的错。
明瑾继续问道：“她经纪人是换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宋向晚身边那个人，是个陌生的脸，荣兴不大，明瑾几乎各个都认识，但不认得这张脸。
“是换了，两年前换的。”女孩说道，“姐，你能不能别管这些了，都是小事，先养好身体最重要。”
“不是小事。”明瑾淡淡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把她经纪人喊回来，我现在要见她。”
末了，还补了一句：“不要让宋向晚知道。”
“不见了好不好？”许知言小声说道，“姐，你刚从国外回来，累了一天了，先休息好不好？”
“许知言，你瞒着我搞了什么把戏？”明瑾抬眸，浅棕色的眸子之中，是沉沉的冷意。
“姐……”许知言小声说了一句，不敢再说话。
“你是觉得我病得要死了，什么都能瞒得过我是吗？”明瑾语气淡淡。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许知言连忙蹲下身来，小声劝着自己姐姐。
见人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心里敲鼓一样，早知道会把人气成这样，她就不闹这一出了。
三年前那场车祸，摧毁了明瑾的人生，她从此要和轮椅为伴，心肺上也落下了好不了的毛病。
在国外养了三年，总算是养到了身体指标还算正常的程度，这要是一下子气回到原点，她罪过就大了。
明瑾盯着许知言，继续说道：“这两年荣兴的报表，我都是亲自过目的。”
“按照账目，花出去的钱那么多，她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明瑾说道，“许知言，你把我当傻子？”
按照账目上的支出，宋向晚身边至少有十个助理。
三年前她还在国内的时候，宋向晚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群人护着的。
现在呢？她刚才明明看见，宋向晚身边只有一个人，连个拿东西的助理都没有。
“是谁教你的，做假账给我看？”明瑾一字一句，都砸在许知言的心里。
许知言也没想到，只是见了一面，自家姐姐就能推断出来那么多。
“说实话。”明瑾的手支在轮椅上，指尖轻轻压在眉心，轻轻闭上了眸子。
她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她这具身体的破败，不过是说了几句动气的话，现在眼前是一片片的黑影，耳边像是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她忍不住想起来那个光彩照人的姑娘，明媚阳光，艳丽得像是一朵蔷薇花，带着刺，却美得让人被扎得遍体鳞伤也舍不得松开手。
她知道，她现在残破，已经配不上那个光彩照人的姑娘了。
所以她选择离开她的世界，归还给她自由，让她去做想做的事情，不再纠缠她。
许知言看着眼前的架势，是一句都不敢隐瞒了，小声说道：“两年前，她就和荣兴解约了……”
荣兴本来就是为了宋向晚创立的，没了宋向晚，就是个空架子，这些年来几乎裁员裁干净了。
每年的账目和报表，都是许知言做一份假的送给明瑾看。
反正人在国外，她随便说说就瞒过去了。
她也是气不过，她知道明瑾对宋向晚的好，气不过明瑾才刚刚出了ICU，她就闹着上门要解约。
她也是一时热血上了头，想着解约就解约，少了荣兴还少费一份心。
想着惹人生了气，许知言现在虚得很，小声道：“不行的话，我把她签回来就是了。”
为这件事，气着她姐不划算，左右只是个荣兴，明家养得起。
可就在许知言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却听到了让她意外的回答，明瑾说：“算了，不用了。”
“以后也不用瞒我，假账也不用做了，荣兴就注销了吧。”她闭着眼睛，没继续说话。
许知言也不敢说话，推着轮椅往前走，周围跟着十几个人，硬是一句咳嗽都听不见。
明瑾缓缓松了一口气，宋向晚大概是不喜欢这样的，荣兴于她而言，只是枷锁。
她现在已经打算放人自由了，又何必打造镣铐，再把人拘回来。
如今这样，也挺好的。
宋向晚到了医院里，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做检查，挂点滴，像是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她脑子里盘旋着那三个字——宋小姐，在舌尖上品着，不知道为什么，品出来几分苦涩来。
曹欣陪着人挂水，但或许是因为太累了，陪着陪着，就趴在一边睡着了。
程程走进来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声，走到床边，却吓得一愣：“晚姐，你怎么哭了？”
她脸上分明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但她却抬手一把抹掉了，轻声道：“没有，你看错了。”
她看向程程，转移话题道：“不是给你放假了吗？你怎么过来了？”
“我妈就在这家医院，我听曹姐说了，就来看看你。”程程坐到她身边，满脸都是担忧，“是不是很疼啊？你都哭了。要不要帮你喊医生过来看看？”
不怪她担忧，她给宋向晚做了两年助理，除了哭戏，她说掉泪就掉泪之外，她没见到宋向晚哭过。
平日里，就算是胃疼，她也是忍一忍，笑一笑就过去了。
“没事，挂上水已经不疼了。”宋向晚说道，“你别在我这里耽误太久，多陪陪你妈。”
“我妈手术很成功，还要多谢晚姐借给我钱，这会儿她睡了，不需要我陪着，我陪你一会儿。”
“那好吧，谢谢你。”宋向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长宁不重视她，但配给她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很好。
“晚姐，我跟你讲，我今天看了个帖子可好玩了。”程程笑着讲故事。
“有一个不育的男的，爱上了一个离异大肚子的女的，把人家带回家来，结果非要让自己母亲照顾刚出生的孩子。”
“还有这样的事？”宋向晚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是啊是啊，我给你看。”程程说着，把手机的短视频软件打开。
结果是——一只绝育公猫拐回家一只怀孕流浪三花母猫，生了一窝孩子，博主叫苦不迭。
宋向晚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什么炸裂的八卦呢，结果是这个啊。”
“还有别的呢……”程程说说笑笑，又给宋向晚讲别的。
两个人小声说笑着，宋向晚的心情居然真的被她逗得好了几分。
“嗡嗡嗡——嗡嗡嗡——”就在此刻，忽然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
宋向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消息，她们在一起看程程的手机，也没有消息。
那就是曹欣的，曹欣已经醒了，迷迷糊糊把电话接起来：“喂？”
然后下一瞬间，人一下子清醒了：“什么？你说什么？”
“怎么了？曹姐？”程程问道。
宋向晚也把目光投射过去，曹欣这个人算是比较稳重的，这个表现好像是有大事要发生一样。
曹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目色在宋向晚脸上定了定，说道：“那个，向晚，我说完之后你别着急。”
“怎么了？”宋向晚问道，“没事，你慢慢说。”
明瑾喊她宋小姐，她都撑过去了，还有什么是她面对不了的？
“《倾城》刚刚官宣了演员名单，女主是苏星辰。”曹欣啧了一句，“什么玩意儿，遛我呢？”
她虽然气，却还不忘安慰宋向晚：“没了这个角色，还有别的，肯定还有更好的。”
“没事儿，我真的不生气。”宋向晚淡淡说道。
她想起来白天苏辰星那个挑衅的笑，原来是胸有成竹才那么笑。
还有那个主持人，一见面就cue她讲《倾城》的事情，把话题往那边引。
结果，刚刚说过要主演《倾城》，转眼就被打脸，现在网上肯定热闹非凡。
那主持人和苏辰星是一伙儿的，就是想要看宋向晚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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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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