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默喜把电瓶车停在老房子内,不敢去接威猛回来。她担心水猴子根据她的气息找上爷爷家。
天井的摇摇椅悠然摇晃,半躺在椅子的红色身影沐浴着阳气猛烈的阳光,极为显眼,张默喜忍不住瞅一眼。
恰巧他也看来,冷冽的目光让她想起阴森的树林。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进大爷的主卧给师祖上香,然后翻书。
《道术大全》和大爷的手札都有记录对付水猴子的方法,她埋头苦读。
民间存在一种古老的职业,叫捞尸人,专门下水带浮尸上岸。但他们不会贸然下水,要先开坛作法。她昨天看到的救人仪式也讲究,在岸上敲锣吓退水猴子,男人系红布喝米酒,增强自己的阳气再下水。
南北捞人或捞尸的准备功夫异曲同工。
不管是意外溺死还是投湖自杀,一样没法投胎,会在水中徘徊。水属阴,大量的水会滋生阴气,助长水鬼的怨气,因此它们会越来越凶。
而她遇到的水鬼是最凶的一类。
昨天她看见水面下的黑色东西不是别的,是头发。
在水中直立行走的水鬼,只留头□□在水面,带着死不瞑目的极大怨念,不找到替死鬼不罢休。如果落水后遇到这类,基本逃不掉。
一想到有鬼在水里直立行走过来,张默喜打寒颤。
手札与书上说,对付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封印在容器内,以符咒日夜削减它们的力量然后超度;二是引它们上岸,完成它们的遗愿平息怨气,然后请阴兵接它们到地府。
两种方法对菜鸟来说,都极难。
其实还有第三种方法,就是等水鬼放弃目标,找到另一个替死鬼。
张默喜自然不会选择不道德的第三种方法。
她翻大爷的工具箱找符箓,结果发现没剩下的驱邪符箓。
这时,叶秋俞邀请她视频通话。
叶秋俞:“偶像!”
他的背景是旅馆的房间。
张默喜:“你有什么发现吗?”
他激动地展示一本古书的页面,上面绘画对付湿漉漉的鬼怪的图。“回来后我查一遍书,觉得用封印的方式最保险,但是需要有人协助我,而且要在子时作法。”
张默喜的心突突直跳:“必须午夜吗?”
叶秋俞苦恼:“是啊,其实午时和子时的阴气最重,黄昏则是生与死的交界便模糊的时刻。放在古代的话,我们中午作法当然没问题,但现在是反对封建迷信的现代,如果被人撞见我们开坛,对着空气舞剑,肯定会送去精神病院。”
张默喜:“……湖离田野挺近的,还挨着一条马路。”
叶秋俞:“对啊,我们以后还要除魔卫道,绝不能暴露!”
……我们?
张默喜正襟危坐:“要做什么准备功夫?今晚子时作法吗?”
叶秋俞:“趁它没上岸,越快越好。我这边去买内脏和糯米,你那边有足够的符箓吗?”
张默喜心虚:“没。”
叶秋俞:“离晚上还有时间,偶像你来画几张防身,有桃木剑也带上……咦?偶像你谈恋爱了?”
张默喜:“什么?”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她一头雾水。
叶秋俞:“你后面——”
张默喜全身的毛孔要炸开,她迅速挂掉视频通话回头。
双手拢进衣袖的晏柏伫立身后,一脸惊惶:“何种魔物竟能摄魂?并操控魂魄与你交谈?”
她气炸:“你为什么进来?说好非礼勿视呢?”
晏柏理直气壮:“你并非沐浴。”
“就算我不是洗澡,你也不能随意进入别的房间!”
“为何不能?房子乃本座之躯。”
她语塞。“万一我在换衣服呢?”
“你并没。”他移开视线。
她恍然大悟:“你能感知我在房间做什么?”
晏柏一声不吭,看向别处。
张默喜后知后觉自己早就没了**。对方不是狗仔队,是千年老妖,她能怎么样,只能交叉双臂护胸。“你进来做什么?”
晏柏看懂她的防卫姿势,莫名不悦,高傲地说:“本座并非狐妖。”
张默喜觉得他在骂人,但没证据,便反向试探:“你是房子精?”
“非也。”他没有继续解释,扫视敞开的书本,接着一瞥倒扣桌面的“魔物”,问:“你打算与乳臭未干的小道士对付水鬼?”
“对啊。”
你不是一直看着吗,明知故问。她腹诽。
晏柏勾起讥讽的微笑:“你喜爱青花瓷还是白瓷?”
“什么意思?”
“相识一场,本座不吝送你骨灰罐。”
张默喜:“……”
随即她也笑了:“我不能死,不然没人愿意帮你离开这里。”
晏柏骤然脸冷。
他很想问她是否真的愿意。
可是一问出口,就坐实他的目的。千年老妖不能丢脸,不能被凡人牵着鼻子走。
张默喜视若不见他的表情。“我要画符了,如果你不想受影响,请你出去。”
“可笑,你初入道,你的符能影响本座?”
见他杵着不走,张默喜不再赶他,打算拿他来试验自己画的符有没有效果。
画符四件套齐全:朱砂、毛笔、符纸、母版。
大爷生前画符极度省事,用薄薄的黄符纸覆盖母版,按照母版的符箓描。
曾经有富豪找大爷千金求符,如果他们知道这么简单画出来,肯定气得撒大爷的骨灰。
张默喜谨慎,观看手机视频的画符教学。
视频教导的准备功夫繁琐,要沐浴漱口,要设坛供奉,要跪拜念咒。
大爷的手札却记录,画符只需灵光一闪,无需繁复。
她快进到开始画符,用倍速播放画符的过程。简而言之,从符头画起,再到符腹、符脚,一气呵成,中途不能停顿。
她有模有样地坐直,提笔蘸朱砂。
懒洋洋的晏柏半躺罗汉床,慢悠悠地摇纸折扇,颇有风流公子的韵味。
见她直接开画,晏柏流转好奇的目光。
一笔下去,她依照若隐若现的母版描绘,一气呵成,双手结月君诀引气入符。
乍看,画好的符箓没有变化。
她使出剑指,敕符点印。
一瞬间,纸折扇停歇,晏柏看来。
张默喜把画好的第一张符放在边上晾干,接着画第二张。
良久,她拿起画好的符准备放到边上,抬头看见晏柏站在书桌旁边。
失望的是,他神色如常,毫无虚弱或者恐惧的表情。
所以她画的符没有效果?
转念一想,她突然把手里的符贴上他的衣袖。
啪。
一人一妖懵了。
符箓下,晏柏的衣袖黑了一块,恰好是符纸长方形的形状。
“原来有效。”她喜上眉梢。
他沉着脸揭下符箓,贴上她的额头。
“我不是僵尸!”张默喜瞪着他拿下符箓,心想什么级别的道士才能收伏他。
“赔本座袍子。”他冷道。
她一瞥烧焦般的痕迹:“烧给你吗?”
“本座非鬼。”
“买新的?”
“然。”
她眼眸一转:“你想不想要其他东西?例如美食?不同款式的古装?”
晏柏思考数秒,阴恻恻地凑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何目的?”
“我想到一个互惠互利的计划,你想听吗?”
晏柏盯着她狡黠的双眼——她也一肚子坏水,但眼中磊落,毫无阴险之色。
“不想。”
张默喜:“……现代随处可吃杨贵妃才能吃的荔枝,还有芒果、隔水蒸走地鸡、烧鸭、冰糖猪蹄、梅子煎鱼、清蒸鲈鱼、叉烧包、虾饺、冰淇淋等等美食,你真的没有兴趣吗?”
“……”
“还能穿唐宋元明清不同朝代的古装。”
“……”
“还有非常刺激的游乐场,不用法术也能飞起来。”
晏柏皱眉:“凡人也能飞?”
“对啊,凡人飞起来的时候都在尖叫,你一定爱听。”
晏柏挺直腰身,展开纸折扇摇动。“若你好生伺候本座,可考虑。”
呵。
张默喜朝他竖中指。
他不解:“这是何意?”
“一种结印的手法,是祈福的意思。”
他莞尔点头,满意小弟上道。
描完十张符,张默喜开始肚子饿和打哈欠。才下午四点多,她犹豫着叫下午茶外卖。
随后,她在行李箱找来皮尺,喊晏柏靠柱子站好。
每次网购新衣服,她都会量一下自己,确认有没有发胖。
“做甚?”
“量身高和尺码。”
“为何?”
“赔你袍子前要知道你的尺码。”
晏柏听得云里云雾,回神过来已经被她按着靠柱子站好。他瞪目怒嗔:“男女授受不亲。”
她怎么可以直接用手抓他的胳膊?!
张默喜没理他,喊他脱鞋子。
他更激动:“不可!”
“为什么?你的鞋子里有增高垫吗?”
千年老妖不懂何为增高垫,满脸通红:“男女授受不亲,不可窥视**。”
你扮吊死鬼露出脚丫子蹭我的肚子可没男女之分啊?
张默喜撇嘴,直接量身高。“一米八六?你们妖怪都长这么高吗?”
晏柏听懂后半句,自豪不已:“与修行有关,百年小妖长得矮小。”
“哦,转身,我要量肩宽。”
很快,他后悔要求小弟赔袍子。
“你怎能用手触碰本座的肩膀?!太孟浪了!”
“不然怎么量肩宽?”
“啊,你碰本座的头发!”
“不小心而已,别啰嗦。”
“大胆,竟说本座啰嗦!”
“闭嘴,你还要不要新的袍子了?”
“……”
终于量完,晏柏蔫巴巴地离开卧室,生无可恋地躺在摇摇椅上。
不久,他感应到活人靠近,听见聒噪的车声。
竟敢停在老房子的门前。
大胆!
他的面容阴沉冰冷,阴风蓄势。
忽而,他感到外面的男人战战兢兢地放一袋东西在门前,然后飞快地骑车逃离。
千年老妖搞不懂是什么情况。
但见那女子兴高采烈地打开门,提着一袋热腾腾的东西进屋。
从大厅飘来的肉香味钻进晏柏的鼻子。
他沉着脸卷起大风,吹散香味。
骑手:家人们谁懂,我活着离开凶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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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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