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未深,桌上的家常小菜被扫荡一空。
唐钰秋喝了一点啤酒,正有些亢奋,被时沉新用一功德哄骗到厨房洗碗,哼着小歌,不亦乐乎。
今夜并不算炎热,屋子里没开空调,夏夜微凉的风穿堂而过,轻轻撩动门帘,窗外蝉鸣窃窃。餐桌旁的柜子上随意摆了个插了两枝月季的玻璃花瓶,清浅的幽香随风弥散。
林如故目光在浅粉的月季上停留片刻。
“花很漂亮。”
花瓶正好时沉新身边,听罢,他抽出来一枝,笑道:“你说这个吗?”
“我昨天路过巷口赵大爷家,和他聊了一会儿天,走的时候大爷非要从院子里给我剪两朵,拦都拦不住。”他把花枝插回去,“不过这两朵有些蔫了,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再去跟赵大爷聊会儿?”
林如故笑着摇摇头。
“合谋起来打他的算盘,赵叔听了该生气了。”
说罢,林如故敲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然黑沉。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天叨扰,也没帮上你什么忙。”
时沉新摇摇头。
“怎么会呢,你能来就已经是赏脸。”
说完,他没给林如故继续恭维的机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迈步走到客厅拐角,撕下了一页日历。
“瞧我这记性,今天早上出门忘撕了。”
时沉新屋子里的日历上面印着小熊的卡通图案,挂的位置也显眼,林如故一进门就注意到了。
他眸光微动,又敛眉道,“习惯用这种日历,看来你很有耐心,”他笑道,随后,指尖的方向落在日历旁边的年历上,“现在,似乎用这样的比较多。”
墙上的挂式日历和年历并排挂在一起,林如故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眼中情绪不明。
时沉新面色微顿,远远看了一眼还在厨房里好奇研究厨具的唐钰秋,唇角弯起。
推拉门是合上的。
“世上总有我这样的人,两个都爱用。”
他眨眨眼睛,从手边的木质杯架上取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转身接满水,递给了林如故。
林如故接过,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哎,刚才你也应该听秋子说了吧,我之前身体不好,在医院里住了很多年……”
提到他过往几年的经历,时沉新桃花眼微垂,神色里显出几分委屈无奈。
林如故的余光却不由得下意识划过厨房的推拉门。
唐钰秋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在林如故的印象里,这套房子自带的玻璃门隔音效果都不错。
注意到他神色的异常,时沉新轻笑出声,扮可怜被人无视也并不觉遗憾。
“别担心,我猜的,毕竟你们刚认识,秋子那样的性格,跟你聊的东西八成就是这些。如果猜错,恕我冒犯。”
林如故不言,只是笑着摇摇头,低头轻啜一口杯子里的水。
见他反应,时沉新明了他意思,继续道:
“长期呆在同样的环境,人对时间的感知是会坏掉的,久而久之,连活着的感觉都会虚无缥缈。”
他倚在墙边,手指摩挲着方才撕下来的一页日历,已经是昨天的日期。
“所以出院后,我习惯用日历,每天睡前撕掉一页,这样,每天都能有活着的真实感。”
时沉新含笑的目光毫不闪避地和他相对,手中的纸页已经揉皱,说罢,被他随手扔进了脚下的垃圾桶里。
“是吗,”林如故握着杯子上前,停在挂他斜倚的那道白墙前。
和旁边使用痕迹明显的日历相比,这幅年历光洁如新,连落灰也不曾。
只是,在其中的某个日期上,精准地扎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飞镖。
指尖轻轻摩挲着飞镖,金属质感微凉,他低垂着头,似乎在打量这个看似没什么特别的日期。
9月17日。
“这个嘛,没什么特殊含义,”
时沉新收回落在他指尖的目光,又换上了漫不经心的随性调子。
“无聊的时候随手扔的。”
林如故点点头,没再追问。他歪歪头,墨色长发垂落在肩侧,再与他对视时,脸上笑意盈盈。
“既然如此,不妨在这一天做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也算是不辜负缘分。”
听罢,时沉新大笑两声,开怀朗然。
“一定。”
林如故毕竟是Omega,夜色渐深,自然不好和他们两个alpha待在一处。
他礼貌地同两人道别,正要回自己对门的家中。临走时,唐钰秋不舍得这位难得投缘的朋友,还特地和他加了微信。
“下次再一起玩呀!”
“嗯,一定。”
两人说完再见,唐钰秋合上大门,却见时沉新还站在贴着年历的墙面之前。
那枚飞镖仍扎在那个日期。
只是林如故不知道,这枚飞镖扎得很紧,紧到戳破了这层厚实的纸,深深扎进了后面的白墙。
9月17日。
那天无需特意装点,无需特地去做什么不寻常的事。
因为那天本就是时沉新的死期。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钰秋见好友目不转睛,分不清他是在发呆还是做什么,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时沉新回神,轻轻拍掉了唐钰秋的手掌。
“好了,早点洗漱休息,我明天还要去上班呢。”
听罢,唐钰秋竟有几分兴奋。
“诶诶,我明天能跟你一起去吗?”
时沉新目光移到他身上,见他神情真挚得不能再真挚。
轻叹一口气,揶揄道:“大慈善家,您想去还有被拦的道理?”
夜色低垂,林如故换上了舒适的棉质睡衣,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他房间收拾得一丝不苟,此刻只开了一盏侧灯,光线有些昏暗。
他坐在床前,若有所思,而后打开了床头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皮质的本子。
里面夹了好几张年历。
和时沉新墙上那张不同,这些年历上被勾勾画画,红色的笔迹显得缭乱非常。
他低头思忖片刻,随手拿了一只笔,圈出了一个原本干净的日期。
9月17日。
唐钰秋这人在他这待了几日,点菜点上了瘾,终于在某日要求时沉新给他做一顿十八道硬菜的时候被他撵出了家门。
时沉新在学校的工作愈发规律起来。小学和初中部虽然只有他一个美术老师,但好在学校里孩子很少,教务为了方便,把几个年级的美术课排在了同一节,统一分了一间美术教室用于教学。
时沉新和校长聊过,校长是很希望孩子们能得到全面的培养,接触到更多学习类目的。可惜学校这几年资金紧张,能招到的都是寒暑假在来福利院的志愿者,正式的老师很难找到合适的。所幸最近走了大运,一连接收了不少资助,用来扩充教师库的资金才到位,但短期内,还是需要时沉新多承担一些。
学校里老师不多,办公室有限,校长室便是大办公室里修了一个不大的隔间。
“这个月工资涨了呀。”今天恰是发工资的日子,几个老师凑在一起,瞧着工资条很是惊喜。“谢天谢地,这个月正巧快吃不上饭了。”
时沉新从校长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大家聚在一起。
“小时老师。”
时沉新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坐到了自己的工位。
他本来是连合同都没签的志愿者,按说是没有工位的,他平时课少,在福利院和学校来回跑,也不太需要工位。但时宛来过以后,校长说什么也要给他安排一个。
“要不是政策不允许,我那间都能给你坐!”
此刻,办公室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显得尤为慈爱。
所以,“带资进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今天只有一节课,福利院那边没有额外的事,下班格外早。
在巷口停共享单车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响起。
他掏出来,却见来电人是时宛。
“新新,在忙吗?”
电话那头,时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没有呢,今天下班早,打算回家打游戏呢。母亲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啦?”
他笑着揶揄道。
“臭小子,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啦!”
“好好好,那我永远是母亲大人随叫随到的陪聊小助手。”
时沉新在时宛面前一贯嘴甜,最会哄她高兴。
“好了好了,昨天小秋来家里玩,跟我说了好些事呢。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怎么我跟你爸都没吃上过?”
她佯装嗔怪,实则心里很高兴。
她虽然支持时沉新独居锻炼生活能力,但多少还是很忧心的,昨天听唐钰秋说小儿子做得一手好菜,她起先还不相信,直到唐钰秋从手机相册里翻了一大堆照片,时宛才相信他果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慢慢学出来的嘛,下次回家,一桌子菜我都包了。”
“那我可等着你这一口。”说罢,时宛又问了几句他工作的情况。
她很满意小儿子自己找的这个工作,赚不赚钱不重要,毕竟家里不缺养他的钱,只是看着自己这个从小身体不好,没能像大多数孩子那样接触同龄人社会和教育的孩子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能帮助别人,有一颗干净善良的心,就已经很满足。
“好着呢。”时沉新答。
和时宛聊天的间隙,时沉新已经快走到家。
“对了,昨天小秋还跟我提到,你似乎认识了一个Omega邻居?”
“嗯呢,”时沉新刚回了一句,绕过拐角,掏出钥匙准备上楼,却在他居住的楼底下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他是认得这个人的脸的。
他身体好转后,各家出于攀结和来往,来探望他的人很多。他不可能记得住每个人的长相和名字。
可这一位,他是必须要牢牢记住的。
他的表哥,原著的男主——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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