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正摸着那钱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啸阑却是从寺庙回来之后神色便一直不太好,赵柔柯少见的没有像之前一样去哄。胡氏在一旁给她使眼色也不怎么管用,宴席开场,整个席间就无比沉默。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撩起帘子走进来。
“少爷,有客来访。”
“快请。”周啸阑没想到今日除了程川还有别的客来。
很快丫鬟便替人打帘,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看来今日很热闹啊。”是王牧之。
周啸阑起身迎接,只见王牧之提着一方食盒走了进来,赵柔柯也跟着起身。
“夫子。” “伯父。”
两人一同向王牧之见礼,胡氏之前听赵柔柯提过王牧之在书院对她的课业多有提点,心中感激,亦是盈盈一拜。
王牧之将食盒递给一旁的丫鬟,他手指点了点那食盒,“你伯母非要我带来的,她亲自下的厨,说是定要让你尝尝她的手艺。喏。还给你带了一壶烧刀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偷喝。”
“你小子,昨个半夜是不是你,放下一堆礼溜得比狗都快,我们两把老骨头能吃了你?留下吃顿饭我还能将你赶出去?”
“当年你执意要做那锦衣卫,我拿戒尺追了你两条街,莫非你还记到现在?”
周啸阑面色微动,“我没有。”王夫子又数落了半天,似乎觉得今日佳节,不适合提一些伤心往事,便将这话头撂下了。
丫鬟将那食盒打开,一一放在桌上,蟹粉豆腐,酿烧鱼,柳叶韭,煨鸽蛋,乳黄瓜......每一道菜从食盒中拿出来都还带着热气。
与桌上周伯特意从八方客定的名贵菜肴相比,倒是十分家常。这些热气腾腾的饭菜甫一上桌,整个厅间才找回了那么一丝团圆的味道。赵柔柯与周啸阑都是失去了父母亲,二人看到这些,也都难免想到了些往事。
周啸阑提了筷子,尝了一道蟹粉豆腐。
“伯母手艺很好。”自母亲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了。
王牧之与赵柔柯有着这层师生关系,因而席间也谈起了近日功课。赵柔柯在甲舍一直名列前茅,倒是没有让他操心过,聊了书院一些趣闻,就转到了她来京师求学的话头上。
周啸阑对外给她编织的身份是家中突逢变故,父母亲死在劫匪手中,与三姨娘来京师投奔表兄的表妹。赵柔柯是他最喜爱的学生,现下又听说她的遭遇,难免疼惜更甚。
程川是自始至终都知道赵柔柯身份的,因此在赵柔柯面不改色扯起谎话来,无声地眦牙偷乐。忍不住腹诽:这也忒能编了,比他家大人还能编。
他正兀自傻乐,突然桌下被人踹了一脚。
他痛得龇牙咧嘴,几人停箸齐齐看向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几人摆摆手,“没事没事,撞了一下。”
周啸阑不动声色收回脚,只见程川的新袍上有一个明晃晃的脚印。
趁着夹菜的功夫,程川轻声抱怨:“大人你这招,怕不是也跟赵姑娘学的吧。”周啸阑用眼神回了他一个滚。
赵柔柯倒是没察觉他们二人的异常,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周啸阑,恰巧对方也在看她,她赶紧低下头自顾自饮了一杯酒,结果拿错了,一口气呛在喉管里,咳得眼泪快要出来了。
周啸阑余光扫向她,倒了一盏茶,无声推过来,半个字也不讲。赵柔柯捏着杯子猛灌了一口茶,才将喉间那股辛辣劲儿给缓过去。
“多谢。”赵柔柯垂睫看向那茶汤。
周啸阑听她说谢,冷冷嗤笑一声,淡淡吐出几个字:“表妹客气。”
料是王牧之也看出二人之间的异常了,他摸了摸胡须眯起眼睛笑,眼神在二人面上转了一圈,伸手便要去够那壶很烈的烧刀子。
结果他手刚伸过去,就见两只手盖在了那盛酒液的白玉壶上。一只在下方,修长如玉,是周啸阑的。一只在上方,纤细娇小,是赵柔柯的。
那日那个激烈的吻过后,周啸阑与赵柔柯两人寡言少语,如今肌肤相触,瞬间都有点晃神。还是赵柔柯先撤开了手,白玉似的指尖从周啸阑的骨节上滑过,周啸阑的手略微颤了颤,不过片刻之间,就握紧了那酒壶,放在自己面前。
王牧之看着二人,笑了,“你们兄妹俩倒是同气连枝。”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在家被夫人管着不让喝酒,现在出去做客还要被你们管。我就喝一口。”说完又要去抢。周啸阑拿起酒壶直接放得更远。
“不行。”
“不行。”
两人默契十足,异口同声。周啸阑看了她一眼,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几声,随后开了口。
“你如今身体不能饮这等烈酒。”王牧之嗜酒如命,早在他小时候就知道了。那时他经常来家中做客,常常与父亲喝得烂醉如泥,引得第二天夫人上门痛骂。只是今日是中秋佳节,团圆的日子,他年纪又大了,周啸阑不想扫他的兴。因此,他撩起眼皮子,一个眼神递给了赵柔柯。
赵柔柯从这眼神中转瞬便分辨出了他的意思,没去想两人还为着前两日的事情闹别扭,赶紧接下了话头。
“是啊。王夫子,这烧刀子烈,让你这么一杯喝下去,夫人一会儿该提刀上门找我和表兄的麻烦。”说完便拿起一旁的装着柔和果酿的酒壶,替他斟了一杯,双手递过去。
“这是西域来的果酿,不会伤及身体。虽不如烧刀子烈性,但味道也不输。”说完她又俏皮眨眨眼,“况且,这酒喝完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保管您回去,夫人也闻不出来。”
王牧之夫子是个妻管严,这是书院学子都知道的事情。据说还是因为书院食肆的厨子曾悄悄用水壶装酒偷送王夫子,王夫人听到后上门痛骂厨子,还揪着王夫子耳朵在书院溜达了一圈,让所有人不许再给他酒。
因此,谁都知道王夫子嗜酒如命,王夫人彪悍异常。
两人这默契打得十分巧妙,配合无间,饶是程川在一旁也不由得露出个暧昧的神情来,胡氏更是掩着帕子偷笑:“王夫子,您瞧瞧他们表兄妹俩这一唱一和的。倒显得我们几个是外人了。”
王夫子笑眯眯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从前啊,这周府冷清得很,以后就慢慢有人气咯。”
除了赵柔柯和周啸阑,其他几人眼神交换,席间一片欢乐。
笑过后,胡氏看赵柔柯在挑鱼刺,“你不是不吃鱼吗?”说完自觉失言,差点把赵府中的事给说出来了。她赶紧圆了个谎,“这孩子从前在家吃鱼卡了嗓子,那日可真是把人急死了,之后就再也不吃了。”
赵柔柯听见她的话愣了神,不是因为卡了嗓子,是因为在赵府她常常挨饿,经常跑去厨房偷吃的,后来大夫人就找人把厨房装上了门还上了锁。也是因为这个,她有了余钱才会第一时间就去买了乾坤筒,被饿的滋味,太难受了。直到某天,她将门打开,偷了一道鱼出来,结果嗓子毒哑了。还好当时求医及时,否则她早就说不出话来了,之后她便很少再碰鱼了。
赵柔柯收回心绪,目光回到面前那鱼块上,轻声说:“那是多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早已不怕了。”这道酿烧鱼是王夫人亲手做的,王夫子是她的老师,她不好拂了他和夫人的一片心意。
说完,就见她面前的碟子被人给抽走了。她纳闷抬起头,周啸阑将一份剔好刺的鱼肉推到他面前。
在她刚刚愣神的时间,周啸阑在一旁默默挑刺,胡氏没说完的话他也能猜个大概齐,他最是看不得她面上强装镇定的样子。
赵柔柯看着那碟子,想到刚刚周啸阑听她言谢的表情,没有再开口道谢,他二人似乎也回到了之前的相处氛围。
晚膳过后,撤走宴席,王牧之喝了点酒,便开始回忆起从前他与周父在中秋赏月,对酒当歌的往事来。于是,趁着酒意,提议赏月。
周啸阑见老人家难得如此开心,又因为今日这场宴席打破了他与赵柔柯的冷场,此时他瞧见赵柔柯喝了酒双颊微微泛红,眼睛亮晶晶的,也跟着王牧之附和,也就同意了。
秋日的庭院已经很有几分冷意,下人将炉子置于八角亭中,又将亭子用帷幔罩在四周,还添了几张软凳。几人抬头望月,只见一轮圆月当空,一点云也没有,果真是个赏月的好日子。
石桌旁的炉子上煨了一壶果酒,四周用铁架支起来,烤了蜜桔,香味和院内桂子香融在一起,悠悠荡在几人鼻尖。
赵柔柯作了令官,以月为题,作了个简单的上联。“日长明,月长明,日月长明。”
胡氏与程川都摆摆手说做不来,王夫子言酒上头,做不了,几人都在替别扭的两人找台阶。赵柔柯只好一双眼睛对上了周啸阑。
“朝亦念,暮亦念,朝暮深念。”
赵柔柯有些无言,亏他从前是读书人,这对子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你这平仄都未对应上,意思也不对。”
周啸阑带着笑意看向她,“嗯,我认罚。”说完喝干净了面前的酒。
过了这一茬,周啸阑才认真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对了个不分胜负。王夫子看着他二人,捋着胡子,颇为满意。
夜色渐深,寒意更浓,几人各自打道回府。周啸阑遣人将醉了的赵柔柯送回房,自己去送王牧之。
*
翌日,赵柔柯是被胡氏的话给吓醒的。
“议亲?”
“我昨日何时答应的?”
啊作者公告应该是每周三次更新,最近忙,一周最少两次!今天才看到写得有歧义。作者公告前几天第一次用,正在研究在哪改。走过路过求个收藏,感谢![撒花]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盆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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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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