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和桑植道长的脚程并不慢,约莫一刻钟,二人便到了天枢观门外,观内众弟子的晚课不过刚刚结束。
天枢观是个百年道观,上清年代还是皇家道观,曾经那是金碧辉煌,琉璃砖瓦,近年来大修一次之后以简单的青瓦盖顶,榫卯吊脚荫楼,正中大殿供奉北极紫薇大帝神像,加上一些现代化标语横幅,也是与时俱进的友好场面了。
“天枢贪狼,七星之首掌世间福禄寿命,护山大阵风水格局都是翘楚,门下弟子真才实学者众多,不愧天枢观啊”月灵看着浓郁如实质的生灵之力,不住地感叹,天枢观就像是这座山的阵眼,聚灵阵将此山的生灵之力聚集,灵气涌动供弟子修行,道观的灵气与福泽又惠及整座山川的生灵,可谓是两全其美,几乎代替了山神的作用。
“岳姑娘谬赞了,时间规律不过平衡二字,用科学的说法就是、、、怎么说来着,哦对,能量守恒方是正途”桑植微微欠身“姑娘先随我进去安顿吧,寻人启示的事儿,明早再议吧”
“嗯,道长说的是,暂时无碍,那便叨扰了”
岳灵被安置在天枢观东侧的灵机园。园中几颗参差柳树,灵气氤氲,几间青瓦小屋错落其间。桑植唤来了小道士将她引至一间挂着"静心斋"匾额的厢房前:"此处原是为访客准备的,岳姑娘且安心住下。"
小道士是捡回来桑植的弟子,叫小满,满打满算十六岁,个儿不高,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放暑假回到道观清修,在道观中帮着生长道长干些杂活。
岳灵跟随着小满绕过主殿,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向观后走去。月光透过古柏枝叶,在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弟子们收拾经书的窸窣声,混着晚风拂过檐角铜铃的清脆声响。
"这是灵机园。"小满推开一扇爬满紫藤的月洞门,露出个精巧的院落。三间厢房呈品字形排列,中央天井里立着块布满天然孔窍的太湖石,石下清泉汩汩流入半月形水池。"这是观里接待特殊客人的地方,设有隔音结界。"
岳灵指尖抚过门廊上镌刻的云纹,触到微微发烫的符咒痕迹。她忽然驻足,望向东南角那株亭亭如盖的银杏:"这树..."是灵月树。
"姑娘好眼力,听师父说三百年前冥府出现叛逃人员,一位大能来到人界留下的"小道士笑着掏出串铜钥匙,"说是用忘川水浇灌过的种子,能通阴阳。"
接过钥匙时,岳灵腕间银铃突然无风自动。小满恍若未闻,只嘱咐道:"厨房每日卯时送斋饭,热水随时可取。若有急事..."他指了指檐下悬挂的青铜八卦镜,"对着它喊三声'贪狼'即可。"
待小满身影消失在曲廊尽头,岳灵立即反锁院门。她从魂府空间中取出几根忘川海香,又咬破指尖在每根香上画了血符,将香插进树跟前的土地里,岳灵默念与冥王的专属召神咒,忘川海香无风自燃,白烟全部飘向了灵月树,树叶忽然沙沙作响,树根处的泥土渗出阴冷雾气,只是香根燃尽,还是不见任何回应,岳灵不信邪的又点燃了三根。
这一次,忘川海香刚燃到一寸,灵月树的根系突然发出沉闷的嗡鸣。那些渗入泥土的香灰顺着根须蜿蜒而上,在树干上勾勒出玄奥的冥界符文。岳灵只觉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空气如同被投入墨汁的清水,迅速晕染出大片浓黑,隐约可见繁复的幽冥花纹在其中流转。
“灵儿”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响起,仿佛直接穿透魂魄。岳灵猛地抬头,就见灵月树前的阴影里,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玄色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冥界图腾,随着他的动作流淌着幽光,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师父 —— 冥君。
岳灵鼻子一酸,积攒多日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师父……”
冥君抬手制止了她的行礼,狭长的眼眸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她身上,眉头微蹙:“你身上的阳气怎么这么重?” 他伸出手,指尖在岳灵眉心一点,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流遍她的全身,让她因强行召唤而躁动的魂魄安定了不少。
“弟子…… 弟子天道算计了。” 岳灵定了定神,将自己如何在轮回镜中的差点被蒸发又被强行拖进这方世界,被天道打入尹明月体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狗天道还把我锁在了尹明月的身体里,我就成了死咒的承担者,弟子大部分灵力还用来压制死咒了,拾雪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她说着,见天道此时装死,越想越气朝天又是大呼:狗天道!岳灵话音刚落,尹明月的手腕处突然浮现出几道暗紫色的锁链纹路缠绕在她手臂的幽冥兰花纹上,像是活物般在皮肤下扭曲蠕动。
冥君的目光落在那些印记上,眼神沉了沉:“他们所谓的死咒是溟魂术,而且是冥界的禁术。”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看来冥界的叛徒当真是放肆,那便等清算那日到来吧”
岳灵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师父,那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冥君摇了摇头:“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前的事。”
岳灵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师父,弟子在昨天捡到一个新魂叫苏淼,身死多日还没有阴差引渡而且失去了记忆,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想知道她的生平阳寿如何。”
冥君闻言,抬手在空中一抹,一本散发着幽光的古朴册子凭空出现,正是生死簿。他指尖在书页上快速划过,很快就找到了苏淼的名字。当看到苏淼的阳寿一栏时,冥君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她的阳寿未尽,生死簿上显示,她还没有死。” 冥君说道。
岳灵听到这话,随即觉得不对劲:“不对,她确实已经死了,她的魂魄被我收起来了?”说罢拿出往生瓶,手腕微动,空地上便出现了日前被收进去的苏淼。苏淼的魂魄泛着淡淡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苍白的面容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恐。她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迷茫与不安,看了看岳灵,又看了看冥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岳灵满脸疑惑地看向冥君:“既然她没死,为何魂魄会离体?”苏淼似乎也被这个问题牵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她踉跄着想要靠近,却因魂魄不稳差点被冥君自带的威压给轧消散。”
冥君将生死簿收起,解释道:“生死簿只能显示一个人的正常阳寿,但若是有人用邪术干预,就会出现异常。”说罢冥君终于舍眼看了眼苏淼,血色眼眸直抵苏淼灵魂深处,遮天夺运术的变种,和你这幅身体的原主一样,都是被夺气运之人,这必然和冥界的反叛者有关系,岳灵你近来在阳间调查此件事儿,务必摸清那群人的脉络。
“是,冥君”
冥君看着她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遮天夺运术需要禁锢大气运者魂魄,尹明月的魂魄应该也还在,你要是找到她有何打算”
“师父我没有身体也是可以自有来去两届啊,这不是我作为五行之外另类的特权吗?”
冥君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看着岳灵,缓缓说道:“你现在回不去冥界。”
“为什么?” 岳灵不敢置信地看着冥君,“难道就因为我被打入了这具身体里吗?”
“不全是。” 冥君摇了摇头,“你现在的魂魄与尹明月的身体牵连上因果,而且你是从轮转镜投胎相当于你现在是正常魂魄,若是强行回到冥界,只会对你造成极大的伤害。”
岳灵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我难道要一直待在这人间吗?”
“也不是不行。” 冥君说道,“有两个办法可以让你回到冥界。一是你走完尹明月的一生,代替她成为这方世界的气运之子等她寿终正寝之后,你的魂魄就可以脱离这具身体,回归冥府。二是救出尹明月归还身体,而你凭借自己的力量,在人间修炼,我给你做一副躯体,你在躯体里走过一生,魂归冥府之时,自然就能回到冥界了,这不乏是件好事儿,你这次投胎变相的入了轮回,投胎成人,想来规则也不好罚你。”
岳灵听到这两个办法,愣住了。走完尹明月的一生,那意味着她要用别人的身体,在这人间待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对于习惯了冥界生活的她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而自己成人走过一生,更是让她感到枷锁上身。
“师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岳灵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问道。
冥君摇了摇头:“这是唯一的两条路。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我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你好自为之。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通过召神咒唤黑白他们,他们两是可信的”
话音落下,冥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灵月树前,一缕青烟落在岳灵手臂的花纹上,沁润进魂府空间,瞬间灵气充盈,只留下岳灵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灵月树发呆。夜风吹过,灵月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良久,岳灵才缓缓收回目光,将苏淼重新收入往生瓶。她摩挲着手臂上那道还残留着冥君气息的花纹,心中五味杂陈。夜风裹挟着忘川海香的残韵拂过脸颊,她忽然意识到,这场与天道和叛徒的博弈,已然将她的命运彻底改写。而前方等待她的,无论是漫长的人间岁月,还是充满未知的修炼之路,都注定要她独自披荆斩棘。她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迷茫与不甘尽数敛去,指尖凝聚起一缕灵力,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符文。既然命运将她困在此处,那她便要在这里撕开一道口子——无论是揪出暗中操控的叛徒,破解那诡异的禁术,还是找到重回冥界的捷径,她都不会坐以待毙。
同样满心烦忧的还有尹家,尹骜凌的书房依旧是明火熠熠。
“还没找到尹明月的尸体吗”
“家主,还没有找到,但是当天只看到一队人马从银辉森林出来,不是本地人”
“尽快查,摸清对方是什么身份,跟尹家作对,活的不耐烦了”
“是”说罢,便推门离开了
离开了尹家,暗卫摘掉脸上的面具,拿出一个老式按键手机,拨通后等了两秒。
“说”
“主人,尹骜凌还要接着找尹明月的尸体”
“拖着”
“是”
说罢便挂了电话,闫少昀站在阳台边,不知在想什么,今日月光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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