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玥回来后就一头栽倒在桌上，拿着外套蒙着头睡觉，老师也未曾在意，只自顾自的讲课。
直到午饭时间的喧闹将她唤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着压麻的胳膊，听见班长张静怡那造作的声音：“司旭，我是班长张静怡，你对学校还不熟悉吧？我带你去食堂？”
司旭礼貌地点点头，刚站起身，手腕却突然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
“他跟我出去吃。”齐玥另一只手扯下蒙头的外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张静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身旁的闺蜜黄玲飞来个白眼，紧接着语带嘲讽：“玥姐好大谱儿啊！新同学才来第一天就控制上了？你问过人家了吗？”
只见齐玥起身，椅腿在地板上磨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双手抱胸，挑眉望着黄玲，冷笑了声。
“对啊，有意见？”话落，她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往教室外走。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半回过头，目光落在司旭身上。
“还不跟上？我手疼等着你喂饭呢。”
司旭微怔，随即对张静怡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快步跟上了齐玥。
刚走出教室没多远，齐玥就停下脚步。
“我中午约了人吃饭，你自己吃吧。”
司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我只是不想你被人当成长期饭票。”齐玥顿了顿。
“当然了，你要是自愿的，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她扔下这加话后快步离去。
司旭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垂下眼睫，默默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午休结束后，齐玥依旧趴桌补眠，用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而司旭的桌上多了一盒柠檬味的硬糖。
这次，他没有拒绝。拆开包装，送了一颗进嘴。
酸涩的柠檬清香与甜味在口腔蔓延开，还夹杂着一丝醒神的薄荷凉意，饭后的困意消散了不少。
海镇的学校普遍没有晚自习，一天的课完结在四点钟，三班的同学们没有留校习惯，下课铃一响起大伙都匆匆离去，生怕赶不上回家的公交。
吵闹声此起彼伏，睡了一下午的齐玥终于悠悠转醒。
她缓缓的抬头，扯下蓋在头上的外套，眯着眼伸了个懒腰，用手捏着脖颈左右转动。
余光瞥见司旭仍坐在坐位上，他戴着耳机，手翻动着桌上的书，整间课室内只有用笔尖与纸面磨擦产生的细微声响。
还真是个努力的好学生呀……
“阿玥！走了！”许凯瑞的大嗓门在教室门口响起。
司旭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又很快低下头继续书写。
齐玥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在聚集在眼角，她拿起背包起身往教室外离去。
课室里只剩下司旭一人，安安静静的。
没一会他也起身收拾东西往图书馆方向去。
离开时经过门口垃圾桶，他看见早上那枝牛奶瓶正躺在里边，里头的牛奶一口不剩。
齐玥和许凯瑞是发小，家住得很近，以往两人都是一同结伴下课回家，许凯瑞父母经常不在家，他时不时会溜到齐玥家蹭饭。
只是半月前齐玥外婆中风入院，齐玥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陪着，许凯瑞也好一阵没见到她了。
一路上许凯瑞还是一如既往的叽叽喳喳，齐玥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齐玥推开家门，家里空无一人，她回房间拿走手机就出门准备去医院。
等公交车时她点开了微信通过今早的申请，两人的对话止于系统那句：我已通过了你的朋友认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公交车没坐几站就到医院，齐玥到附近水果店买了点苹果到外婆病房，同时还不忘撕掉手掌包扎的防水伤口贴，偷偷藏在外套口袋里。
刚推门进去就看见外婆正准备起身，她着急忙慌地上前扶住：“外婆！”
外婆脸上露出不满神色：“我就起来走走！整天在床上都要把我闷坏了！”
齐玥皺着眉把外婆按回床上，將苹果和背包放下后到床尾用手搖着床铺升降，让外婆半坐在床：“您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外婆别过头去，嘴里开始唸叨着：“现在外婆年纪大啰！孙女嫌我麻烦啰！”边说着还偷瞟齐玥的反应。
“真想出去？”齐玥知道外婆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
外婆转过头来用力点了两下。
“那我陪您到楼下公园坐会呗。”说着齐玥就起身向隔壁床的许奶奶借上轮椅，搀扶着外婆坐下，同时不忘拿上苹果和小刀，带着外婆一块下楼。
医院底下有个露天小花园，里头有园丁专门打理着，花草被修剪得整齐，齐玥找了个安静的树荫下把轮椅两侧锁紧后坐在旁边的石椅上。
“外婆今天感觉有好点吗？”她边问着边用小刀削着苹果皮。
外婆见她削得坑坑洼洼地苹果连忙叫停：“唉哟宝宝！你这苹果削完一半都剩不下！”
说着便抢过她手中的苹果，熟练地削起来：“你这样我怎么放得下心呀...”
闻言齐玥侧过头，用脸颊蹭着外婆的肩，娇嗔地说着：“放不下心外婆就快点好，你的宝宝已经半个月没吃过家常菜了！”
外婆把削好的苹果分了一半递给她，宠溺地拿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你呀！就图那香煎黄花鱼是吧？”
她接过咬下一口，新鲜甜脆，她半眯着眼：“可不嘛！”
两人把苹果吃完后齐玥正收拾着垃圾，外婆试探地问她：“今天升高三了，感觉怎么样？”
“和平时一样呀。”她随口回应着。
“今天你大伯来了。”
齐玥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她眉头紧皺着，语气中带着不满：“他怎么还敢来？”
外婆这次住院和大伯脱不了关系，要不是他半月前过来吵她的监护权和那笔迟迟未发的父母事故赔偿金，外婆也不会气血攻心，一下子中风了。
大伯那点心思昭然若揭，却总要在外裝作关心她，不时拎着几箱牛奶，几件破衣裳大老远赶来看望她。
嘴上说着心疼外婆年迈照顾辛苦，实则就是盯着那笔钱，要不是外婆在父母葬礼上强行接她走，想必那赔偿金早就拿去供他自己那一双儿女出国了。
齐玥见多了后，也就收起那裝作乖巧的模样，学着电视上那些泼辣的女人，拿起扫把直接把人扫出去。
若是实在赶不走，那便让许凯瑞叫几个混混朋友上门，恐慌恐慌他们，久而久之这一家子人也不敢在齐玥在时登门。
这两年家里积蓄消耗飞快，眼看就要见底。她成绩不好，如果想请家教补习，又是一大笔开销。保险公司那边永远只有“正在审核，请耐心等待”的官方回复。
“其实你大伯说得没错，你的成绩不好，这赔偿金一直不下来，想把你送出国都没办法...要是你跟着他，他还能给你先垫着点，你和你堂哥们一块留学也能有个照应。”
外婆抬头看着远方的夕阳，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外婆老了，也不知道还能陪..”
还未等她说完齐玥便急忙打断：“呸呸呸！外婆你又乱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还小，还没有自立的能力，如果连大学都考不上以后出来能干些什么？真像你爸妈那样到处跑大车死在外头？”一想到这外婆便红了眼，眼眶含泪，想起去世三年的女儿。
明明前一天还说代工友去京市跑一趟，结果却未曾想一去不复返。她的玥儿那会才初中啊...
齐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外婆送回病房，交待了两句便坐公交回去了。
洗澡时，热水冲刷过掌心的擦伤，带来一阵麻麻刺刺的痛感，她抬起头闭着眼睛，肩膀不自觉的抖动起来，热水打在脸上连同眼泪一块被冲走。
她快速洗完出来，随意煮了个泡面，电视里播放着温馨的电视剧，她脑子里又想起刚刚外婆的话。
她加快整度三五两下吃完面条回到房间，颓然地坐到书桌前拿出作业。
一翻开就看见今天司旭给她记的笔记，顺着看了一遍，竟然好像……看懂了一点？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独自一人，吭哧吭哧地把那份数学作业写完了。
第二天上课齐玥自信满满的翻开书，结果一节课下来，脑子里一点东西都没学进去，反倒是同桌的司旭，那是全听明白了，已经趁课间小息写上节课留下的作业了。
齐玥看着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课间，她起身刚踏出教室门准备上厕所，突然就被四班的许凯瑞勾着肩鬼鬼祟祟地拉着到后楼梯。
“你同桌什么来头呀！”许凯瑞压低声音，目光却不住地往三班门口瞟。
齐玥把许凯瑞的胳膊扒拉下来，嫌弃似的扫了扫肩膀：“什么什么来头？”
“不是吧，你真不知道？”许凯瑞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她。
齐玥白了他一眼：“你说不说？”
许凯瑞深知她的脾气，不敢再卖关子，在她生气前快速的讲说着。
齐玥消化完他的颠三倒四、添油加醋的長篇大论中，大致整理了下重要内容。
司旭，好像是什么近十年的奥数天才，从京市转学过来的，家里极有钱，是真正的学霸 富二代。
“学霸？那来三中干嘛？”齐玥挑眉不解的问道。
“不知道，反正对他们那种人来说，在哪儿上学有区别吗？最后肯定直接出国镀金。”许凯瑞耸耸肩，语气里混着些羡慕。
齐玥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口敷衍着许凯瑞：“行吧，没事我走了啊。”
刚走两步又停下，转头对他说：“这阵子没事别找我，你自己回家。”
许凯瑞看着她的背影，嘴里不满地嘀咕着：“啥意思？见色忘友啊？我也不差好吧……”说着还真从裤兜里掏出面小镜子照了照。
齐玥心里有个想法，既然司旭写的笔记这么有用，那她要是能拿来……
光想没用，得行动。
“司旭，”她转过头，脸上堆起自认为最友善、最甜美的笑容，把一盒柠檬茶推过去，“我们是同桌，对吧？”
司旭看着她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看，同桌之间是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团结友爱？”见他没接饮料，齐玥干脆自己插好吸管，直接递到他嘴边，示意他喝。
司旭别过头去，拒绝了她的好意。
“哎呀，就是……你以后记笔记的时候，顺手借我抄抄呗？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嘛！”她不依不饶地又把吸管往前递，几乎要戳到他嘴唇上。
他还是没张嘴，甚至伸手把饮料往齐玥方向推去。
「我平时不记笔记。」
齐玥看着司旭在便利贴上写下的字，瘪嘴收回饮料，张嘴自己喝了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不借就不借嘛……小气鬼。”
司旭看她咬着吸管的动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刚才，那吸管好像……碰到他的嘴巴了。
一整天下来，齐玥听课依旧半懂不懂，看着那堆字就头疼。
下课后司旭仍在课室留着，她也有样学样，看他写哪本作业就跟着写。
只是她还在迷糊着时，司旭已经写完紧接着拿出一本英文书，上边写着《The Body: A Guide for Occupants》。
齐玥好奇的探过头去望着他：“你以后想学医？”
司旭没回应她，继续低头看着。
“是谁想害你呀？”齐玥想到那句网络热梗，忍不住偷笑起来。
明显这话是司旭没想到的，他向齐玥投去疑惑的目光。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呀！”
….
只见司旭合上书，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齐玥连忙按住他的手：“我开玩笑的！我错了！”
她这人没别的好，就是认错快。
司旭感到手背上那柔软的触感，眼睛望着她那比自己小上不少的手，鬼使神差地停下动作。
她识趣地收回手尴尬一笑，见司旭继续看书也不敢再多言，接着抓耳挠腮地写着作业。
一道题解了十分钟，最后还是司旭看不过去把本子拿过来，在上边演算完还给她。
这不写还好，一写又给齐玥看到希望了。
“你这写的比老师的清晰易懂多了，要是我能有你一半就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睛瞟向司旭。
据她这两天的观察下来，司旭绝对和她一样是嘴硬心软的人，用这种半夸半示弱的方式必然奏效。
只是过了半响，司旭仍没有反应。
她不死心地准备再加一剂猛药：“唉！按我现在的学习情况，以后只能睡大街了吧？要是我有个愿意教教...”
还未待她说完眼前就出现一張纸条：「如果需要补习可以去联系补习社。」
刚看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旭就抱着书和书包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课室里。
她这新同桌真的是...
晚上看望完外婆后，她回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样能赚钱去补习。
只是她这成绩补习应该很贵吧？
想着想着她拿起手机给许凯瑞发了条微信。
「月亮：兄弟，有什么法子能搞到钱？快的。」
那边几乎秒回：
「许凯瑞：快钱？哪种快？」随附着一个坏笑的表情包。
齐玥看着那表情包，瞬间泄气。
「月亮：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赚快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滚吧你。」
许凯瑞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摸着下巴出神。旁边的小弟章卓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玥姐缺钱呀？这不好办吗？”
许凯瑞转头看着他，挑眉问着：“咋说，有办法？”
“这新来那小哑巴家里不是挺有钱嘛？找他借点呗？”章卓伟憨憨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许凯瑞眼睛一亮，第一次觉得这小子脑袋灵光。
“你这脑袋还不是白长的，还算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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