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得寸进尺般,脚下步步紧逼,将他退开的距离瞬间补回,颈间的银铃项圈随着动作叮咚脆响,如同催魂的魔音。
“这大晚上哩,林子里的精怪可都饿着肚子咯”少年红唇微启,声音甜腻如蜜,眼神却深不见底,“上仙一个人,孤零零的,这是要去哪里哇?”
他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扫过萧临琛的耳廓。
萧临琛眉头紧锁。比起未知的精怪,眼前这个能轻易定住凶尸、操控鸦群的少年,明显危险系数更高啊!
而且自己这么个毫无仙力波动、遇险只能喊救命的人,对方为何一口一个上仙?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走!
他身体极力后仰,试图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语气强作镇定,带着明显的疏离:
“啊……就……随便走走,散散心!多谢小郎君仗义援手!大恩不言谢!在下……在下就不叨扰了!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去解腰间的银线,同时脚下发力就想跑。
少年眼中笑意更深,指尖又是微不可查地一动。
“呱——”
一只一直安静蹲在牛车辕木上的乌鸦,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朝萧临琛面门扑来,尖喙直啄眼睛!
萧临琛大惊失色,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头脸,闭眼等死!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腰间那根要命的银线松开了?同时,腰侧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仿佛……有只手轻轻扶住了他?
他惊疑不定地放下手臂,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
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妖孽般的脸上,笑容纯净又勾人:
“上仙,若是没得地方去,心里头害怕……不妨上我家坐坐嘛~”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糖,带着诱哄孩童般的温柔。
如此诱人的语气,配上这样一张脸……若是个女子,萧临琛大概会觉得自己走了桃花运。
可偏偏……是个深不可测的邪道少年!这就极其不对劲了!
他僵硬的想要逃开,可目光在接触到那花后,却立马被吸引住了,因为它够贵!够稀有!
此花名叫雪清,通体为粉白色会发光,生长在极凶险的断峭涯,人若食之,无天灵灯之人能立长,仙若食之法力大增!很稀有,但要想得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嘶~这花都能搞到,这少年不简单啊。
面对这样一个摸不准底细的人物,拒绝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况且若他真想做些什么,也不必跟自己一番拉扯到现在,万一拒绝了他恼羞成怒,那才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
他眼斜向断脖的凶尸,能如此轻松地解决这个等级的凶物,又能让众多乌鸦马首是瞻,真给他惹生气了,怕是不止死那么简单!
电光火石间,萧临琛脸上瞬间堆起极其专业、热情洋溢的假笑,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哎呀!小郎君如此盛情相邀,在下若再推辞,岂不是不识抬举?坐坐坐!必须坐坐!叨扰了叨扰了!”
话音未落,手心一凉,那枝光华流转的雪清已被塞入他手中。
同时腰间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柔和力道传来,他整个人已被那少年轻巧地拦腰抱起,如同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宝,稳稳放到了那堆蓬松柔软的棉花垛上。
“鲜花赠仙人”少年也轻盈地跃上牛车,挨着他坐下,侧着脸看他,笑容明媚,“赠给上仙的。”
嗯?送他?这雪清对一般人确实很有用,但这一般人里不包括他啊!他不可能再长天灵灯,同时没有天灵灯,他的修为也不可能有所提高,所以这花送他……
不是浪费了吗!
少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恐他心生异常,便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直接喷在萧临琛敏感的耳垂上,声音压得更低,似藏着蛊:“上仙是怕……我在花上动了手脚么?”
他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极具暗示性地舔了一下自己殷红的下唇,“上仙若怕,那不妨……我吃一口,上仙吃一口撒?你我同生共死……如何?”
“!!!”萧临琛被他这大胆的动作和话语惊得浑身一僵,耳根瞬间红透,触电般猛地别开脸,心脏狂跳!
这……这……这小子撩错人了吧,他是男的啊!!
他手脚并用地往棉花垛另一侧挪了挪,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干笑两声:“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怀疑小郎君的意思!是……是这雪清太过珍贵!在下……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说话间,他飞快地将那朵烫手的宝贝塞进了自己怀里最深处,虽然自己拿着没用,但给左林左右也不错啊。
“上仙……”少年轻轻侧躺下来,枕着手臂,从下往上注视着萧临琛紧绷的侧脸。
“我们苗城,有个老规矩。”他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情人间的呢喃。
“哦?什么规矩?”萧临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若是在外头救了谁……”少年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缠绕在萧临琛身上,“那就得把那人……带回苗城去。”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撒娇般的祈求,尾音拖得又软又糯:
“上仙……你跟我回苗城嘛~”
苗城……
他确实要去苗城,但不是现在,得等找到苦蛮花后,再去苗城捉虫,差人打造鬼哭铃。
但是……苗城是个极神秘的存在,若没有苗中人带领,单靠瞎猫碰上死耗子,那概率几乎为零。
现在去的话,找不到苦蛮花他去了也是白去,而且……萧临琛总感觉他话里有话!语气也不太对劲……
他以前也确实耳闻过苗城女子强娶男的例子,但两人都是男的,倒是不担心会如此,他怕只怕,对方观自己相貌不错,要给自己介绍苗城姑娘。
心思百转间,萧临琛不敢贸然答应,生硬地岔开话题:“小郎君……何故称我上仙?”
君归伸出一只细白如玉、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轻轻捻起萧临琛袖口的一小块衣料,指腹暧昧地摩挲着那细腻的纹理,丹凤眼微眯,笑意更深:
“衣裳……华绸丝这种料子,是天上神仙才能穿的……我认得嘞。”
这少年果真非同凡响,要知道天界的华绸丝,与凡间的丝绸,光用肉眼看外表上是看不出差别的,要想分辨就得靠灵力细探,可这少年仅用一眼,便知了他身上穿的是华绸丝……
萧临琛盘算着今夜一过,明早天亮他就赶紧走,第一是不知道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第二是他还得找苦蛮花。
少年的手指顺着衣料滑到萧临琛的手腕,指尖似有若无地刮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上仙……在想什么?”声音低柔缱绻。
“想……”萧临琛被他摸得浑身不自在,脑子一抽,随口胡诌:“你的名字。”
君归深望着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丹凤眼里,倏然掠过一丝极深、极沉的忧郁与落寞,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启唇,声音轻得像叹息:
“君归。”
“君归……”萧临琛赞许的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想来令尊也是钟情之人。”
君归却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也寂寥得令人心碎。
他调整姿势,更近地挨着萧临琛躺下,从下方专注地凝视着萧临琛的侧脸。
“这‘君归’啊……有两层意思嘞”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拨动一根尘封已久的心弦,“上仙……想听听不嘛?”
萧临琛被他这过分的亲昵的语气,弄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垂首:“洗耳恭听。”
“第一层意思嘛……”君归的眸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轻轻吟诵:
“但守深院待君归,春尽秋深人未回。”
诗句婉转凄凉,描绘的是一幅深闺女子年复一年、望穿秋水、等待良人未归的绝望画卷。春去秋来,时光荏苒,翘首期盼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归来。
萧临琛心头微动,这名字……承载着如此沉重的相思与失落……
他顺着话头问:“那……第二层含义呢?”
君归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深深地看向了萧临琛的眼睛,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灵魂深处去。
过了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如同烙印:
“十一载相思雪寒,十二程山路弯弯。踏遍青峰终得愿,卧坐白云迎君还。”
十一载……
萧临琛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这个数字对他而言太过敏感。他死时十九岁,如今……正好十一年过去……
等人?等一个十一年未归的人?
这少年瞧起来不过十**岁年纪,应该也不可能是说他,外加姓名通常是由长辈赐,猜来当是他母亲在他身上给予了对他父亲的思念。
继这一语后,君归又似想到了什么,媚眼如丝地勾住萧临琛的腰:“上仙喊我啊郎嘛,我们那边喊男子都是这么喊哩。”
嗯?这个姿势不太……不太正经吧……
萧临琛要挪身子,可人已坐到牛车边缘,再动他就该掉下去了!
他强作镇定,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好……啊郎……啊郎。”
“嗯~”君归满意地眯起眼,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随即又得寸进尺:“那……我能称呼上仙……‘啊欧’吗?”
萧临琛哪敢说半个不字?点头如小鸡啄米:“可以可以!啊郎随意!”
“啊欧……”君归眉眼弯弯,笑得春花烂漫,仿佛刚才吟诵悲诗的寂寥只是错觉。
他侧过身,手臂微微用力,将几乎要掉下牛车的萧临琛往回捞了捞,抱回安全位置,然后主动拉开了一点距离,“上仙这次下凡……还打算回去么?”
回?回哪去?天界?楼台宴?沐成风?
萧临琛一想到这些,胃都开始抽筋,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辈子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当野人!
回答不了的问题,装死是上策!他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苗城……离此地甚远,啊郎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青峰山来了?”
君归深深地望着他,那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声音缥缈得如同梦呓:
“为等人……也为……找人。”
“等人?”萧临琛顺着话头,小心翼翼地问,“谁?你的……亲人?”
君归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萧临琛的眼睛,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
他红唇轻启,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爱人……我未过门的夫……”
话语,恰到好处地在此处戛然而止。
君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那么深深、深深地望着萧临琛,嘴角噙着一抹复杂难言的笑意。
那笑容里,有期盼,有苦涩,有久别重逢般的狂喜,更有一丝……令人心头发毛的偏执。
等待签约~布吉岛能不能签上[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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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君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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