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意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床头叠放着今天穿的衣服,床旁柜摆着一杯牛奶还温着。
她笑笑,婷宝还挺有照顾人的潜质。
她起床画了淡妆,又挑了双香槟金鞋头点钻高跟鞋,在路过昨晚被她丢弃在门口的鞋子,她随意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餐厅里,陆宜婷见到她后冲她招了招手,又低头看了看表,时间显示正十二点,好气又好笑,“公主,你真是一秒不早到,厨房都催了几遍菜,来看看,都是照着你昨天点的,来验收一下。”
梁思意在她身旁位置坐下,扫了眼琳琅满目的桌面,四喜丸子、葱油桂鱼、黑松露牛排、芙蓉松叶蟹、天妇罗炸黄金菠萝、苏子叶裹西施贝、冷菜拌了两种蔬菜沙拉,中间摆的是虫草老鸽汤。
昨天陆宜婷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嫁进陆园绝对不会委屈她,江州什么水准,陆园只高不低。
梁思意当时只觉得好笑,随意点了几个菜,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
“芙蕖院还有这么好的厨子?”
陆宜婷夹了片桂鱼到她碗里,小表情骄傲,“芙蕖院没有松林院有,我找三叔要的。”
梁思意夹菜的手一顿,“你怎么说的?”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说你是我未来的三嫂啊,民以食为天,吃都吃不好,怎么可能愿意嫁过来。”
梁思意:“……”
想到昨天跟陆晏之不欢而散的场面……她现在也没了心思。
陆宜婷没注意到梁思意有什么不对劲,还在嘚吧嘚的说,“中餐厅五星级的厨师,三叔立马就送来了,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三叔也认可你当侄媳妇呢。”
哦,那可真是谢谢了!她才不稀罕某人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跟她没见过世面似的。
“曹伯早上还特地送了罐茶叶来,说是给你煮奶茶的,看我们陆家人人都稀罕你,我保证以后你嫁进来没人会欺负你,所有吃穿用度都是头一份的。”
梁思意戳着碗里的圆子,情绪不高。
“那你三哥呢?他是陆家最好的吗?”
陆宜婷一听站了起来,“那当然,我能忽悠你吗?我三哥今年25岁,已经是集团的三把手,帅气多金,你俩要在一起了,绝对羡煞旁人。你不是最爱面儿了,我保证,带他出去绝对人人羡慕,当然,更多是羡慕我哥,朝哪边拜的娶了这么漂亮的天仙。”
梁思意没好气看着她,戏笑,“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拜了你这尊小菩萨,嘴甜的跟蜜似的。”
*
陆园有座琴房,梁思意是误闯进去的。
下午,陆宜婷准备带梁思意去看画展,见她精神头不大不想出门,便又带她到了陆园的藏书楼。
没待多久,陆宜婷被陆宜蔓一个电话叫走了。
藏书楼很大,上下四层宝塔设计,除了书画典籍,还有各种瓷器青铜器。全都有一个特别,灰扑扑的,梁思意着实欣赏不来。
从藏书楼出来,沿着石板路过一座桥,又过一间院子,梁思意理所当然迷路了。
想着怎么回去呢,看见身后墙头挂满灯笼柿,橙红一片实在好看,梁思意没忍住推门进了院子。
看模样是久没人住,院里冷清,但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她在满园的灯笼柿树下,挑了最好的角度拍了张照片。
正要悄悄离开,窗缝间,她看到了房间一隅。
屏息。
那是一间梦幻的爱丽丝仙境,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光斑打在脚下,满屋华光琉璃。
那架贝希斯坦路易十五黄金钢琴在光束下,熠熠生辉。
金箔渡满琴身,富丽奢华,这架洛可可风的钢琴曾经一度是梁思意每晚梦里的来客,可她也只见过模型。
这院子常年无人居住却如此干净,房间温湿度适宜,原来,是在养这架钢琴。
她走进去,指尖迷恋般拂过黑白琴键,一曲音符前调从指尖悠扬流出,是《森林的呼啸》。
很少有人知道她也弹得一手好钢琴。
可她学这个的初心,也只是为了梁先生和方女士。梁先生很有情调,每年结婚纪念日的烛光晚餐,都会请方女士共舞一曲,就在那栋三层小洋楼里。
梁思意嫌请人弹琴麻烦,还不方便,五岁那年,她就自己坐在三角琴前,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
一舞结束,梁正言指着二楼上一群看热闹的儿子,“崽子们,通通闭眼,爸爸要亲吻妈妈了。”
楼梯上四个哥哥相互捂住眼睛,只有坐在钢琴前的满满捂住眼睛的手指张开缝隙,偷看爸爸亲吻妈妈。
那是梁思意见过最美的爱情。五岁的梁思意就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爱的什么样子。
此刻,布满鲜花的房间,无人知晓的秘密仙境,她成了爱丽丝公主。
门突然被推开,梁思意一惊,想到自己偷偷摸摸进入人家琴房很无礼,可看到进来的是陆晏之后她松了一口气。
她没注意到陆晏之脸上隐有怒火。
她眼带笑意,想与他分享心情,“这架钢琴……”
“梁小姐很喜欢不请自入。”他语气冰冷,打断了她所有的旖旎。
梁思意眼神奇怪看着他,过了一晚她都没生气了,他怎么还这么凶。
他眼神很冷,细看好像还带着厌烦,态度比对昨日的冷淡,又多了几分尖锐。
她只能压下欢喜,与他解释,“……我没有。”
他没有因为她的示弱而停下,语气咄咄逼人,“梁小姐是陆园的客人,但客人也有客人的规矩,未经允许不该擅自乱闯。”
她已经很委屈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梁小姐又要说是迷路了吗?”
她茫然无措的站在钢琴旁,长到22岁,她没这么低头道过歉,被人逼到墙角,可他好像还嫌不够。
她悄悄抬头看他一眼,他还是那晚那间酒吧梁思意在二楼窗台匆匆一瞥的模样,阿波罗般俊美的容颜,身肩宽阔,但往日那些小女儿的崇拜、惊艳、怦然心动的感觉,一瞬间好像变得很远很远,消散不见。
她还没有弄明白,怎么一转身,仙境消失了,鲜花消失了,钢琴消失了,她的懵懂悸动也消失了……
寂静良久,她重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漂浮而坚定,“我会管好自己的腿,不会再惹人嫌。”
陆宜婷满园子找人,找到梁思意时,她正坐在桥下的一处石墩子,情绪低落,散乱的头发遮住小脸,光着脚,地上搁着一双东倒西歪的鞋。
梁思意没精打采的看她一眼,又继续看水中的鲤鱼。
心情燥郁,“婷宝,我们吵一架吧。”
“啊?”陆宜婷瞪大眼睛,不理解她从何而来这无理要求。
梁思意就是生气,气她刚刚被陆晏之那个老男人的气场震慑住了,一时没发挥好,吵架没吵赢。吵架怎么能靠防守,她当时就该插着腰,抬着下巴,指着他鼻子:陆晏之,老娘就是闯进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陆宜婷一连追问她怎么了,她扁着嘴不愿说。
她今天在陆晏之面前吃的亏只能她自己知道,传出去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摆。这辈子都没这么吃瘪过。
“宜婷,那间院子是谁住的?”
陆宜婷顺着她指的位置看,“那个啊,那间是三叔小姨的院子,不能进。”
小姨?原来不是心上人,能让一个端方持重礼节周全的男人失了风度,她以为高低也该是心尖子上的人。
“姨奶奶是一位钢琴大师,三叔是在她手里长大的,前些年飞机失事去世了。”
原来那架钢琴是遗物。
梁思意在听,“你姨奶奶叫什么?”
“陈芳兰。”
梁思意眸光波动了下,她知道这个名字,是一位很受敬仰的音乐前辈,梁思意十六岁那年在英国钢琴考级,陈前辈是评委,还给她颁过证书。
“姨奶奶一生未嫁,三叔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得知消息那天就在那间琴房,三叔哭了好久,后来那间院子,除了打扫的人也只有三叔能进。”
梁思意想到房间里的花,是早上现摘放进去的,原来,那个男人也有温情一面,为数不多,留给了亲人。
陆宜婷蹲在她腿前,仰着脸,小心捧着她的手,“所以,你别难过,三叔不是故意凶你的。”
梁思意扯动着嘴角,就你大聪明,我不说你也知道是吧!
陆宜婷真怕梁思意会受了委屈不喜欢陆家,“肯定是你进那间琴房了,三叔才会生气。”
“是啊是啊我进去了,还看到一架很华丽的钢琴呢。”她还弹了呢!
陆宜婷听她的语气,也跟着放下心,一边追在她后面一边笑着说,“那是三叔送给姨奶奶的。所以你别难过了,我替三叔给你赔礼道歉。”
谁难过了?她才不为男人而难过。
后来连着两天梁思意都没再见到陆晏之,也不奇怪,陆园那么大,她不故意在他附近转悠自然遇不见。
她跟着陆宜婷瞎晃悠,被她带进京城名媛的圈子。
不是游玩场,而是插花、香篆、品茗……她小时候被方思惠逼着上,也是逃的最多的课……
在梁思意第二次压灰把整个香炉打翻,白粉撒了一桌,对面女孩面露鄙夷,讥笑出声,“梁小姐不用着急,这东西讲究悟性,也不是指着来这么一次就能学会的。”
梁思意不是听不出话头的人,不就是暗讽她没什么身份,妄想凭这一次机会攀高枝。
笑死,她在江州纸醉金迷场大杀四方的时候,这些个小姐还只会拿个破剪刀在这剪树枝呢。
她扫视一圈,方桌上一半的人都端着一副看戏表情,但也没人敢跟着后面接话。毕竟梁思意是陆宜婷带过来的,陆家的人还没人敢置喙。
陆宜婷凑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是薛时宁,天娱传媒薛家的小女儿。”
梁思意只问一句,“能得罪吗?”
对她来说没有能不能得罪的说法,梁思意要教训谁,伸手打也就打了。但她不能她拍拍屁股走了,给陆宜婷丢一堆烂摊子。
陆宜婷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天娱传媒算不上多大,比陆家差的远,但前段时间有风声传,薛陆两家要联姻,还是三叔和薛家长女薛时萱。
薛时宁是薛时萱的妹妹,自然也是知道这点事,才敢踩陆宜婷的风头。
毕竟,她姐要真嫁了陆三爷,她可就是陆三爷的小姨子,陆宜婷的长辈。
可没理由让梁思意受委屈,她咬了咬牙,“能得罪,不是什么大人物。”
只见梁思意放下手中的香铲,轻捻指尖灰尘,嘴唇微微勾起,她太漂亮了,那张娇媚的脸攻击性十足,眼尾轻压着瞧人的姿态,透露着浑然天成的蔑视。
已经有人为薛时宁捏了一把冷汗,她太轻敌了。
这些人不认识梁思意,但认得她食指上那只黄白玉色的戒指,别看细小一圈,这枚玉戒曾在一场著名的拍卖会上以一个天价被一位女士拍走,当时抢夺激烈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还有她随意丢在桌子上的那款包,包的价格不算多贵,但这是今年夏季限量款,只有品牌最尊贵的客人,才能拿到货源。
这代表着她为这个品牌起码贡献过一栋别墅的价值。
这些富二代千金,说是身份高贵,但家里资产再高,她们的零花钱也很有限,没几个能比得上梁思意的阔绰。
也只有薛时宁今天昏了头了,看不见这些。原因也好猜,这每个月一次的香茶聚会,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变成了她的个人秀场,让她在这所小圈子里享尽吹捧。
而梁思意,仅凭一个露脸抢尽她所有的风头。
梁思意轻轻拨动着食指的戒指,这是方女士特地拍下来让她时时佩戴,好做警醒她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气派。
她这两天戴在手上也是打算修身养性,奈何非有人触她霉头。
她口气谦逊,还算客气,“焚香插花我确实做不好,有机会请薛小姐去江州玩,我们那里以茶艺闻名,我看你定能无师自通。”
旁边已经有人低头捂着嘴偷笑,薛时宁还颇为得意的炫耀,“茶道,我十岁就开始……”
梁思意直接打断她,“就挺茶的。”
“你!你敢指桑骂槐!”
梁思意被她尖锐的声音刺的皱眉,藏不住的嫌弃眼神,“薛时宁,拿你当人的时候,麻烦尽量装的像点,真闲着,不如请个老师好好教教你怎么搭衣服遮遮你腰上的肉,穿成这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腰粗腿短呢。”
最可气的是,薛时宁身上的衣服是梁思意很喜欢的一个牌子,被她穿的像一块布料套在水桶上,审美全无。
从现在开始,她单方面把这个牌子踢出自己的衣柜,永不相见!
梁思意真是吸了大好一口气,“行了,不用感激我,我只是爱惜我这双眼,不想看到什么脏东西,不然我才懒得指正你。”
薛时宁脸一阵红一阵白,已经气的完全说不出话。
“陆宜婷,你就敢带人这么训我?”薛时宁瞪着眼睛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陆宜婷站起身,护犊子说,“薛小姐,我以为思意这么掏心掏肺的跟你说这么一大段你也该受教,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人心。”
“你还骂我是狗。”
“呵!”真是气笑了,怎么有这么该聪明的时候蠢得跟猪一样人。
薛时宁被这一声讥笑彻底激怒,抬手就给梁思意一耳光,旁边看到的几个人吓到失常。
一个下午陆宜婷都在讨好这个面生的女孩,可见重视,薛时宁真是气糊涂了,还敢动手。
她其实不算糊涂,起码她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不敢对陆宜婷动手。
可梁思意不是软柿子。
她遇强则强。
“啪!”十足的一巴掌,没留一点力,周围人全都吓到站起来。
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见梁思意扁着一张嘴揉了揉发麻的掌心,低着眉好不委屈,好像动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就连薛时宁本人偏头捂着脸都没反应过来,她是怎么被精准截住手腕,又是怎么迅速被梁思意反手甩了一巴掌。
梁思意放下胳膊,一双漂亮圆眼上挑,嚣张傲慢,“你不动粗,这一巴掌也不会落你脸上。”
薛时宁眼泪混着妆容一齐落下,眼线晕染的整张脸乌黑一团,脏乱的像鬼。
梁思意撇了撇嘴,对付这种低段位的,跟她欺负老弱病残似的,她搭上桌上的包起身,“婷宝,这种聚会以后别来了,容易把脑子学坏。”
陆宜婷早就不想来了,她是怕人说她陆家眼中无人,才三五次应一次的,此刻正好顺坡下,“各位,对不住了,以后这种聚会就别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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