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迟走进栖息地的时候,正是酒吧一天中最热闹的晚上。
烤香肠的焦香和精酿啤酒的麦香扑面而来,把傍晚微凉的空气挤到身后。
转个弯,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闻迟看见了站在舞台中央的林逾。
他一只手放在立麦上,微微倾身,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一段清晰漂亮的锁骨。
周围一切的喧嚣和浮华仿佛都自动成为了他的背景板,不是为了衬托,而是为了被忽视。所有光线、色彩、声音,最终都只是为了汇聚到他一人身上,再被他轻而易举地夺去所有注意力。
林逾抬手轻轻拨了下额前的刘海,眼尾翘起来,像一只高傲的小猫,而松垮的白衬衫又让他看起来这么干净。
又纯又欲。
歌唱完了,林逾很自然地将话筒让给身边的歌手,台下口哨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让他再来一首。
林逾挑了下眉,笑得肆意张扬,却没有回应。
闻迟则默不作声地跟着刚从舞台下来的人上三楼。
门锁咔哒一声弹开的瞬间,身后人的手臂已经缠了上来。
灯还没来得及打开,黑暗里,林逾的后背撞进闻迟的胸膛,温热而坚实,呼吸灼热地扑在他的后颈,带着一点急促、压抑的喘息。
林逾不动,任由这人抱紧。
“急什么?”林逾轻笑道。
身后的人不说话,只是低头,鼻尖擦过他的发丝。
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以及窗外的广告牌灯光在墙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怀中人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闻迟的袖口,然后顺着他的手腕滑上去。
林逾按住了他,“今天累了,不想动。”
说完便抬手按亮了房间的灯。
暖黄的光线瞬间漫开,将两人交叠的影子钉在墙上。闻迟下意识眯起眼,手臂却纹丝不动,依旧固执地锁着他。
酒吧并不隔音,楼下的歌声欢呼声碰撞声隔着门依旧能传入他们的耳朵。
“刚才你唱歌的时候有很多人盯着你。”闻迟说。
林逾从他怀里转过身,和闻迟对视。
“那不是很正常?”林逾笑的很随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是。
林逾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而酒吧之所以生意这么好,主要还是因为林逾“名声在外”。
“但我是你的男朋友。”闻迟宣誓主权,“我不喜欢他们用那种眼光看你。”
林逾存心逗他,明知故问:“哪种眼光?”
闻迟的喉结随着呼吸缓慢滚动,眼神炙热像钉子一样钉在林逾身上。
“你说呢?”
闻迟的唇刚碰到林逾的嘴角,还没来得及下一步,来电铃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林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清楚是谁的来电,他愣是没接。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是“妈妈”。
闻迟也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铃声响了好久才挂掉,但又毫不气馁地打来第二遍。
林逾抬眼看向闻迟,“你先去开车吧,我接完电话就下楼来找你。”
闻迟点点头,将空间留给林逾。
-
在回家的路上,林逾靠着车窗一言不发,闻迟安静地开着车,时不时朝旁边看一眼。
林逾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有关家里的事。
那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林逾一直待在北城,看样子是要留在这里过年,但闻迟老家在南城,过年是要回家的。
闻迟就主动问他在哪个地方过年。
林逾当时说,家人都在国外,关系一般、不常联系。
只有这一次,林逾后来没有主动聊过他家里的事,闻迟也再没问过。
-
今晚没有月亮,窗外在下小雨。
林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睡不着?”闻迟伸手将人扣住。
“被我吵醒了?”林逾问。
“你没睡,我也睡不着。”闻迟问他,“在想什么?”
林逾不回答,借着窗外透过的月光,安静地盯着闻迟。
闻迟笑得很温柔,“盯着我看什么?”
“你长得好看,想看你。”林逾的手指沿着闻迟的眉骨游走,像是在描摹什么珍品。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仿佛要将脸上的每一处都烙进眼底,这让闻迟莫名有些心神不宁。
闻迟抓住那落在他眉眼间的手,将其移到唇边。
林逾感受到一阵温热的触感覆上他的手背,闻迟的唇就贴在那里,呼吸灼热。
闻迟将人拽进自己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沉重而紊乱,林逾能听到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睡吧。”闻迟将手掌覆上林逾的后颈。
-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栖息地”。当时酒吧才开业半年,闻迟和身边朋友聊天,对方提到了这家酒吧,极力推荐,说很不错。
所以那天,闻迟一个人鬼使神差地就来了。而当天恰好有一位调酒师请假了,担心晚上忙不过来,所以林逾就来顶上了。
吧台位于酒吧最显眼的位置,第一次走进栖息地的闻迟,第一眼就看见了林逾。
这人的长相十分惹眼,像一颗明珠,所以哪怕他站在吧台的尽头,前面还有其他的调酒师,闻迟的目光还是一眼就放在他身上。
他面前的高脚凳上,有三位女孩并排坐着,正目不转睛地看他调酒。
银色的量酒器在他手中平稳地转了个圈,冰块哗啦啦落入摇酒壶,声音清脆。空气中带着青柠的清新,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杜松子酒香。
闻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调酒师。
等女孩们离开之后,闻迟才走上去。
很奇怪,这位调酒师看见闻迟时,眼神里带着一丝讶异。
但仅是一瞬,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眨了下眼,就迅速将目光移开,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震惊只是灯光晃出的错觉。
闻迟没有将这点错觉放在心上,径直坐到吧台前。
“先生,想喝什么酒?”林逾主动问他。
“第一次来,你推荐一下?”闻迟说。
“酒单上的酒,其实我都不太熟练。”林逾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如我凭感觉给你调一杯?”
“请你喝,不要钱。”林逾补充道。
闻迟状似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说“好啊,就当是尝试新品了。”
林逾取出一只郁金香杯,将木槿花糖浆倒入杯底,然后沿着杯壁缓缓注入冰镇过的桃红起泡酒。
酒液与糖浆相遇却不完全融合,形成一道渐变的分界线。玫瑰色的酒甜腻地冒着气泡,柠檬皮的香味留在杯口,酸涩的果香与甜美的花香交织,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林逾将酒杯稳稳地推到闻迟面前,“试试看。”
他的指尖并未立刻离开杯脚,而是等闻迟的手伸过来,两人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之后,林逾才将手收回。
-
闻迟没有立刻去喝那杯酒。
酒吧里人声鼎沸,音乐的低音炮捶打着胸腔,炫目的灯光切割着烟雾缭绕的空气。只有吧台尽头这一角,像被无形隔开。
“怎么不喝?”林逾问。
闻迟轻轻敲了敲杯脚,问“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我刚调的酒,还没有名字。”
闻迟垂眼看着那杯酒,“那如果我喝了这杯酒,可以由我来取名吗?”
“当然可以,反正这杯酒是送给你的。”
林逾话音刚落,一个温和且带着歉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抱歉,打扰了……Angel,好久不见你了。”这是一位气质斯文的男士,他站在吧台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赵先生。”林渝切换到完美的营业状态,嘴角扬起无可挑剔的弧度,但比起对待普通客人,又多了一分熟稔,“你是来找西蒙的吗?”
“他今晚请假了,我来临时顶上。”林逾解释道。
“不,我不是来找他的。只是难得看到你,忍不住想来打个招呼。”被称为赵先生的男人说话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不知等下忙完后,能否有荣幸能请你喝一杯?”
林逾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正准备用熟练又不失礼貌的方式婉拒时——
“咳。”
一声极轻的、低沉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是闻迟。
赵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敏锐地接收到了闻迟的信号,“先来后到”且“正在进行中”。
“看来两位还有话要聊。”赵先生非常识趣地后退了半步,然后对林逾说,“那我先不打扰了,Angel,下次有机会再聊。”
-
“Angel?”闻迟颇感兴趣地看着林逾。
林逾单手拖着下巴,就这样和闻迟对视,“是啊,我的英文名。”
“用天使当英文名吗?”闻迟盯着灯光下的林逾,这人的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在酒吧氤氲的光线下几乎有种透明的质感,让人担心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标准的桃花眼,内眼角朝下,眼尾微微上扬,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多情却又无辜的感觉。
“确实很适合你,Angel。”闻迟低声呢喃。
除了林逾这里,吧台其他的调酒师手上都忙个不停,摇酒壶此起彼伏的晃动声,混合着周围嘈杂的人声,以及节奏强烈的鼓点。
也是奇怪,见林逾在和一个客人聊天,其他的人居然都不过来,连排队的人都没有。
“这家酒吧开了差不多半年了,你们每天都这么忙吗?”闻迟问,“调酒师的话,一般几点下班?”
闻迟问了两个问题,林逾自动忽略第一个问题,回答第二个。
“我们这的调酒师是凌晨两点下班。”林逾眨眨眼,“怎么,你要等我下班吗?”
闻迟挑了下眉,没说话,只是盯着人看。
“如果你要约我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不用等下班。”林逾说。
闻迟似笑非笑,“你要旷工?”
林逾摇摇头,“对我来说不算。”
闻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人的下一句话。
林逾忍不住笑,终于不逗他了,解释说“好吧,因为我就是这个酒吧的老板。”
闻迟很配合林逾的玩笑,夸张地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
“这杯酒的名字我想好了。”
闻迟把话题扯了回去。
“叫「独属」。”
借当下的距离,林逾可以更细致地观察到眼前人的眉眼。
“意思是,我喝了这杯酒,他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闻迟见林逾有些分心,声音略微有些不满。
“独属?”林逾回过神来,轻轻挑眉“你这未免有些霸道。”
闻迟不动声色地退回安全距离,“如果老板不同意,那今晚这杯酒我就先不喝了。”
说罢,闻迟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完全不拖泥带水。
林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人离开座位转身走了。
“诶……你叫什么名字?”
只有一句——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等人彻底从视线消失,林逾才回过味开始生气。平时都是别人捧着他哄着他,只有他钓别人的份,今天也是第一次体验到被吊胃口是什么感觉了。
垂眼看见桌上的酒,林逾本想端起来自己喝了,但一想到那人居然一口没碰,林逾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喝。
于是,这杯还没有名字的酒,被两个人共同遗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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