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钢戳按下去的那一霎那,对面墙上的钟表刚好跳到十点一刻,夜里骆嘉失眠睡不着,现在内心平静如水,反而困的想去睡觉。
“工作人员把结婚证递给两人:恭喜二位新婚快乐!”
庄淙翻开看了看,骆嘉接过看都没看直接放包里:“我先走了,急着赶飞机。”
“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拒绝,“你赶紧回公司吧。”
“几点的航班。”
“晚上八点。”
恰好头顶一架飞机飞过,小小的一个穿梭在云层之上,留下一串长长的尾迹云。
庄淙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晚上看不到尾迹云:“晚上我去机场送你。”
两个月前骆嘉答应了学校公派出国,当天她就告诉了庄淙,想的是还没领证反悔还来得及。
庄淙当时在电话里只问了要去多久,骆嘉说一年。
整整有五分钟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
“还在听吗。”最后是骆嘉忍不住开口。
“你去吧,婚也结。”
中午的教学楼空旷又安静,暖黄的阳光照在墙上,把人也笼罩其中。
骆嘉好奇,好奇他为什么如此坚定地要和她结婚。
“庄淙,你这么坚定不移地要和我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要赶紧找个不知情的人接盘……”
半分钟的沉默里,庄淙脸色难看到发黑,路过的同事和他打招呼,他冷着的一张脸让人发怵。
“我现在去找你,你来验验货。”甚至都不是反问句。
“不!不用!”骆嘉脸色一僵,说话哆嗦,生怕他真为了男人的尊严而不管不顾,赶紧提醒,“我们说好的婚后同居!你不能违约!”
“验货的是你。”他语气轻佻,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要是因为验货违约,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两人都忘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说骆嘉出国的事,撂了电话没多久庄淙截图发过来一张婚前体检的预约信息。
常景殊是不同意她出国的,先不说哪有新婚夫妻领证就分居,就这个多变的社会,一年的时间内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庄淙父母那边是他去说的,至于说完有什么反应骆嘉不知道,但肯定不高兴。
刚到美国的头一个月,骆嘉最困难的事是倒时差,除了工作,平日出门就把自己包裹的像棕熊,她带的行李不算多,唯一庆幸的是戴上了钻戒,偶尔遇到搭讪她就伸手亮给别人看,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一年她跟庄淙几乎没有联系,有时她都忘记自己结过婚。
回国那天是个平常的周五,当广播播报飞机进入中国领空时,骆嘉眼眶湿润。
又一年秋,除了段思谊,她没告诉第二个人自己今天回来,因为常景殊知道的话,庄淙很快也会知道,但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当一个妻子的准备。
段思谊还定制了一个牌子,写着欢迎回家,看到她出来后直接冲过去抱住,骆嘉咯咯笑:“天天视频还这么想我啊,哎呦,怎么还哭鼻子了。”
段思谊嘴硬不承认:“是风大眼里进沙子了。”
骆嘉搂过她的肩膀,边走边说:“之后一段日子要麻烦你了。”
“欢迎麻烦!”
回来后倒时差对骆嘉来说是个比较痛苦的事情,网上的法子全都尝试了一遍不起任何效果,每天三更半夜精神如猴,有晚段思谊起夜上厕所,迷迷瞪瞪间看到一张煞白的脸坐在沙发上,她吓的尖叫,骆嘉同时也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摔地上。
这几天赶上段思谊休息,骆嘉连着两天陪她在胡同酒吧玩个通宵。
十一点过后的胡同酒吧更加热闹,骆嘉第一次待到这个点,菜单上的果汁她已经喝过一圈,厕所跑了七八回,躁动的音乐震的心提起又下坠,她厌恶地扇散隔壁桌飘过来的烟味,还没到十二点,揉着太阳穴打了几个哈欠。
她意识到时差倒了回来,不敢再熬,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回去睡觉。
网约车司机还没来,骆嘉蹲在路边困意来袭哈欠连天,她不懂车,只觉得刚从身旁开过去的那辆黑色轿车有些眼熟,抬头看过去,那车停在前方几百米处。
兜里手机震动,骆嘉忙着接电话就没再注意那辆车。
“喂。”
听到庄淙的声音,她忽地紧张起来,她有些底气不足:“有事吗。”
“起了吗。”
“嗯。”
两人一来一回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
庄淙沉默了许久,久到骆嘉以为他挂了电话,声音再次低沉响起:“什么时候回来。”
骆嘉低头抓着衣角,她一撒谎就结巴:“快了。”
庄淙声音有点低,带了点沉沉的鼻音:“我在家等你。”
骆嘉已经分不清冰凉的手脚是因为天气冷还是说谎紧张,幸好出租车来了,车内暖和,她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车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发出的微弱声音,窗外下起了雨,一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雨点如黄豆粒般大小。
方时朗看着飞速开过的出租车溅起的水光砸在车窗上,他不爽地骂了句神经,身旁的庄淙挥挥手说走吧。
方时朗听到他刚说‘在家等你’,自以为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庄淙今晚喝到一半就要走,车刚开出去几百米又让他把车停在路边只为打一通电话。
身边朋友都知道他的婚姻状况,乔澍又添油加醋地把庄淙形容的像被抛弃了一样可怜。
方时朗偷着笑:“庄淙,你终于开窍了,明白人不能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什么。”庄淙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
“但把人带去婚房是不是不太好,毕竟那是婚,房。”他加重语气,自以为很委婉地在提醒他。
庄淙一个巴掌打上他后脑勺:“你是一傻缺二货吧。”
方时朗一脸懵地看他:“我嘴严,不会往外说。”
庄淙又一个抬手,他立马缩起脖子,压着胸口的火气没好气地说:“刚过去那出租车看到没。”
方时朗点头。
“你嫂子坐车里。”
————
笪瑄给两人买的婚房是东区的大平层,骆嘉离开后庄淙只去过一次,还是为了把提前送到那的行李又原封不动地搬回了市区的房子。
一周后骆嘉打电话问他要房子地址和门锁密码的时候,庄淙正在酒桌上。
今晚酒局陪的是总公司来的领导,庄淙喝了不少,上车就磕眼,司机轻车熟路地把他送回小区,庄淙睁眼后才发觉地方不对,他揉着太阳穴,嗓子沙哑:“抱歉啊老孟,我喝多上车忘了说,我今晚回东区的房子。”
要不是看到门口整齐的摆着一双鞋,庄淙以为屋里没人,他轻手轻脚推开主卧的门,床上整洁没有一丝褶皱。
他愣住,回头看到走廊对面的客卧紧闭。
一个小小的人裹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边,安静地像只软趴趴的兔子,眼前的画面明明如此静谧,庄淙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轻轻关上窗户,离开。
骆嘉早上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恍惚了半分钟,看到关闭的窗户,如她想的一样庄淙昨晚会回来。
听到客厅有男女的对话声,心里咯噔一下,骆嘉洗漱打扮了一番才出去。
庄淙坐在餐桌前闻声抬头,客厅里多了一个没见过的中年女人。
没等她开口问,庄淙主动解释:“这房子没人住过都落了灰,我找个阿姨来打扫一下卫生。”
骆嘉点点头,在庄淙对面坐下。
两人是夫妻,但却比陌生人还陌生。
庄淙没有问她回来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骆嘉也没有时隔一年再见的嘘寒问暖。
骆嘉低头剥着鸡蛋思考往后的日子要该怎么和庄淙相处,住客房只是解决一时,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东区偏远不好打车,骆嘉早上跟着他的车去学校。
早八点的高架堵的水泄不通,庄淙说:“我今天要去趟南京。”
“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
骆嘉有点失望,原本想着他要是不回来今晚她就不在那住。
以前幻想赚大钱买别墅,如今住进来,大而空旷的让人觉得后背发凉,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骆应晖时隔两个月休假回家。
年初就有调动的消息,半年了还是没动静,饭桌上常景殊没忍住问了一嘴,他哼了一声:“这可不能随便说,免得有些人坏我事,现在的人,都坏。”
常景殊没察觉到话有什么问题,仍关心的语气问着:“谁啊。”
“说谁谁心里清楚。”
话一出,常景殊回过神来,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声音提高:“骆应晖你在这骂谁呢!”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骆嘉根本反应不过来。
骆应晖稳如泰山地坐在那,直到常景殊抽掉他的筷子:“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好好吃个饭!”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这顿饭谁都不要吃!”
骆应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问什么都装哑巴,逼到常景殊发疯后再露出丑陋的嘴脸,发出极厌恶和轻蔑的哼声。
骆嘉最讨厌这种声音,浑身颤抖着握紧拳头:“我妈问你话你说话啊!”
骆应晖抬头瞪她。
“我有什么话可说,当年你联合别人让我在领导班子里干不下去!你让我说什么!”
常景殊脑袋都炸了,气的浑身发抖:“骆应晖你个没良心的!是你不要脸把事情告诉高许飞,人家出于好心帮你,你现在觉得用不上人家了,开始污蔑人家!当年我要是狠心,你不被人卸的缺胳膊少腿能走出贵州!”
那年骆嘉十八岁,刚高考完,骆应晖出轨,常景殊带她去贵州捉.奸。她被骆应晖带来的人以各种理由‘看守’在楼下的房间。
当年他道歉、跪地、扇巴掌、写保证书,没几个月翻脸无情不承认自己出轨。
“你敢说你跟高许飞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吗!”
高许飞就是当年看守骆嘉的人,他和骆应晖同样职位相同,喊他来的本意是为了做调解人。
骆应晖自以为在贵州的事满的滴水不漏,就怀疑是高许飞向常景殊泄的密,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往常景殊身上泼脏水,进而抓住她的把柄。
“骆应晖你王八蛋!我常景殊这一辈子清清白白行的端坐的正,要是做出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我出门被车撞死!”
“赶紧去死,看见你就烦。”他丑陋的嘴脸越来越吓人。
骆嘉听着他发出的轻蔑的笑声浑身颤抖。
庄淙推掉了饭局从南京紧赶慢赶回到家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骆嘉的电话无人接听,他转头打给常景殊。
“妈,骆嘉在你那吗。”
常景殊刚哭过,声音有些沙哑:“在,你开车来把她接回去吧。”
屋里乱的不像样,挂上电话,常景殊默默收拾。骆应晖听到庄淙要来,也跟着收拾。
骆嘉睥睨:“一个个装的也不嫌累!”
没人吱声。
骆嘉深吸一口气:“妈,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常景殊捡着碎玻璃,一个不小心被划破了口子:“你去拿苕帚把地扫了。”
庄淙进屋之后感觉到气压很低,但三个人的反应让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常景殊:“时间不早了,你们俩赶紧回去休息吧。”
骆嘉一路上脑子里都在想着刚才的事,回到家后直奔客房,两人没有交谈,如陌生人一样各自做的自己的事。
洗澡后躺在床上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浮现出骆应晖那张脸,好不容易睡着,脑子里缠绕着过往的争吵、打骂、家暴……
半夜风把窗户吹开,骆嘉尖叫一声坐起,看清眼前陌生又宽敞的房间后,大口的喘着气。
凌晨庄淙还在书房办公,听到动静赶过来。
“别开灯。”骆嘉咽了口唾沫,双手撑着虚脱的身体。
庄淙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做噩梦了吗。”
骆嘉该怎么说自己做的噩梦,家丑不可外扬,这个瞒了外界十几年的丑事,一旦被外人知道,都丢不起这个人,到时候庄淙和他的父母又该怎么看待她。
骆嘉缩在一起肩膀微微颤抖,庄淙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哭,抽了张纸递给她:“梦都是假的。”
骆嘉擦了擦眼泪后冷静下来:“抱歉,吵到你休息了。”
庄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试探地问:“是不是在家受了什么委屈。”
骆嘉一愣,摇摇头:“没有。”
见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追问。
“庄淙。”刚转身走出去两步,骆嘉在身后喊他。
“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有过犹豫,但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这个房子太大我住的有些害怕,能不能搬到你在市区的房子。”
骆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答应:“好,明天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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