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关于传统的讨论:家学与个人选择
学术会议结束后,夜幕已然降临。与会者们纷纷离去,会展中心门口一时车水马龙。沈聿珩婉拒了几位同行晚餐的邀请,她更倾向于独自整理消化今天听到的内容。她走向停车场,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清涵正站在路边,似乎也在等车。
沈聿珩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若是以前,她大概率会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车。但此刻,或许是会议上听到的那些关于她的正面评价还在耳边,或许是那天深夜值班室的闲聊卸下了一些心防,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顾医生,还没走?”沈聿珩开口,声音在夜晚的空气里显得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
顾清涵闻声回头,看到沈聿珩,眼中掠过一丝惊喜,笑道:“沈主任。叫的车还没到,可能高峰期有点堵。”她看了看沈聿珩,“您也没和同事们一起去聚餐?”
“嗯,不太喜欢太吵的环境。”沈聿珩坦言。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并不算尴尬,夜晚似乎总能柔和人与人之间的界限。
“今天的发言很好。”沈聿珩忽然说道,语气是纯粹的客观评价,“案例很有代表性,阐述得也很清晰。”这是她第一次直接而正式地称赞顾清涵的专业能力。
顾清涵微微一愣,随即笑容更深了些:“谢谢沈主任。您的报告才精彩,那台手术做得太漂亮了,堪称教学典范。”她的赞美同样发自内心。
又是一阵沉默。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沈聿珩看着顾清涵被风吹起的发丝,忽然问了一个盘旋在她心里有些久的问题:“顾医生,你刚才在台上提到‘家学渊源’……传承一个历史悠久的医学流派,会不会觉得……是一种压力?”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这不像她平时的风格。但她确实好奇。她自己选择心外科,源于对精密技术和即时效果的追求,是纯粹的个人兴趣和能力导向。她难以想象,一个人的人生道路从出生起就似乎被预设好的感觉。
顾清涵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的情绪有些复杂,并非单纯的抱怨或自豪。“压力嘛,当然是有的。”她坦诚道,目光望向远处街道的车流,“小时候别的小朋友在外面玩,我要背《汤头歌诀》、《濒湖脉学》。别的青春期少女为偶像尖叫,我在药房里对着各种药材分辨性状、背诵归经。也曾叛逆过,觉得为什么我一定要学这个。”
沈聿珩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但是,”顾清涵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柔和而坚定,“当你真正沉浸进去,当你看到爷爷、父亲用那些看似古老的方子真的解除了病人的痛苦,当你自己第一次独立开方、收到患者真诚的感谢时……你会觉得,这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种责任,一种连接过去与现在的使命。它确实限制了我的一些选择,但也给了我一个无比深厚的根基和看待世界的独特视角。”
她转过头,看向沈聿珩,眼神清澈:“现在我觉得,这不是一种被迫的传承,而是我主动的选择。我选择了理解它,运用它,并尝试让它更好地融入现代,去帮助更多的人。就像您选择心外科,也是因为热爱它所能创造的奇迹,不是吗?”
沈聿珩怔住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原以为会听到些许无奈,或是沉重的负担感,但顾清涵的话语里,更多的是经过思考后的认同、归属感和一种开阔的责任心。
“选择……”沈聿珩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路是自由选择的结果,而顾清涵的路是被安排好的。但现在看来,在既定的框架内,顾清涵同样做出了自己清醒而坚定的“选择”——选择深入、选择继承、并选择发展。
这让她对“传统”和“传承”有了新的理解。它们或许不是枷锁,而是一种丰厚的土壤,能让扎根其中的人,生长出同样独特而强大的力量。
“嗯,选择。”顾清涵肯定道,随即笑了笑,“当然,如果能少背点古文,多点时间逛街看电影,就更好了。”
这句略带调侃的话打破了略显严肃的气氛,也让沈聿珩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点。
这时,顾清涵叫的车到了。她拉开车门,对沈聿珩挥挥手:“沈主任,那我先走了。明天医院见。”
“明天见。”沈聿珩点头回应。
车子汇入车流远去。沈聿珩独自站在夜晚的微风中,心里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她依旧无法完全理解那些阴阳五行,但她开始理解那个选择相信并传承这一切的人。
她走向自己的车,心里第一次对“顾清涵”这个人的本身,而不仅仅是她的医术,产生了更浓厚的探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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