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一碗养胃汤：冰冷的胃被温暖
从顾家药圃回来后，沈聿珩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常的轨迹。高强度的手术、门诊、查房、论文撰写……她将自己投入到无尽的工作中，试图用忙碌覆盖掉那些不断冒头的、关于药圃夕阳、关于薄荷清香、关于某个温柔笑容的纷乱思绪。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连轴转，加上之前手术失败的情绪消耗，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开始发出抗议。这天下午，一场复杂手术结束后，沈聿珩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胃部隐隐传来的、熟悉的抽痛。
她的胃一直不太好，高强度工作、饮食不规律、以及过量咖啡因摄入留下的后遗症。平时靠强效的胃药压下去，但这次似乎来得更猛烈一些。
她强忍着不适，完成后续工作交接，脸色苍白地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胃药，干咽下去两片。药效发作需要时间，胃部的寒意和痉挛却一阵紧过一阵，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几乎直不起腰。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头紧锁，等待着药效和这波疼痛过去。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一种熟悉的、因身体不适而带来的脆弱感和孤独感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沈聿珩不想理会，但敲门声持续着，温和却坚持。她勉强提起一口气：“请进。”
门被推开，顾清涵端着一个白色的保温杯站在门口。她看到沈聿珩蜷缩在椅子上、脸色煞白、一手按着胃部的样子，眼中立刻掠过一丝了然和担忧。
“沈主任？”她快步走进来，将保温杯放在桌上，“您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脸色这么差。”
沈聿珩想否认，但此刻的虚弱让她连维持惯常的冷漠都显得费力。她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我就猜到了。”顾清涵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无奈和关切，“您最近太累了，咖啡喝得太多，吃饭肯定也不准时。西药救急可以，但太伤根本了。”
她说着，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瞬间，一股温热、带着独特香气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不是咖啡的焦苦，也不是茶的清涩，而是一种混合着谷物焦香、药材甘香和生姜微辛的、极其温暖醇厚的气味。
“这是什么？”沈聿珩下意识地问，那气味钻入鼻腔，竟让她冰冷的胃部似乎抽搐了一下，却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诱惑的、渴望温暖的蠕动。
“养胃汤。”顾清涵将保温杯往她面前推了推，声音柔和，“用小米和粳米微微炒黄后熬的粥油，加了点茯苓、山药粉，还有两片生姜和一点点红糖。不治病，就是暖暖胃，安抚一下它。趁热喝一点，会舒服很多。”
沈聿珩看着那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又看看顾清涵写满真诚关切的眼睛，第一次没有生出任何关于“药理机制”、“有效成分”的质疑。身体的极度不适让她卸下了心防，而那温暖诱人的香气，更像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蛊惑。
她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只保温杯。杯壁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不烫手，只是温暖的包裹着她冰冷的指尖。
她凑近杯口，小心地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细腻滑润的米粥油瞬间包裹了味蕾，炒米特有的焦香混合着茯苓山药的甘淡，姜的微辛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驱散着寒意，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红糖甜意在舌尖化开，调和了所有的味道。
它不像药物那样猛烈，却像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食道缓缓滑入她冰冷痉挛的胃囊。那原本叫嚣着疼痛的器官，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细致地抚慰着，疼痛和寒意竟真的奇迹般开始缓缓消退。
沈聿珩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每一口下去，都感觉那股暖流更深入一分，不仅温暖了胃，似乎连带着冰冷的四肢都开始慢慢回温。额头的冷汗止住了，紧绷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她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看似平凡却无比神奇的养胃汤。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顾清涵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神温柔。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聿珩细微的吞咽声和保温杯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气氛安静得近乎温馨。
一杯养胃汤喝完，沈聿珩感到胃部彻底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舒适的暖意，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松弛慵懒了不少。她放下保温杯，指尖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
“……谢谢。”她低声说道，声音因为刚才的疼痛和此刻的舒适而显得有些沙哑。她没有抬头看顾清涵，目光落在空了的杯子上。
“不客气。”顾清涵微微一笑，拿起空了的保温杯，“胃是要靠养的，以后尽量按时吃饭，少喝点咖啡。如果还不舒服，随时可以找我。”
她说完，没有过多停留，便拿着保温杯轻轻离开了办公室，体贴地留给她独处和恢复的空间。
门被轻轻带上。
沈聿珩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受着胃里持续散发的、令人贪恋的温暖。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养胃汤的醇香和顾清涵身上淡淡的药草气息。
那种温暖，不同于空调的热风，不同于咖啡因带来的虚假兴奋，它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扎实的、抚慰人心的暖意。
她冰冷惯了的世界，似乎第一次，被这样一种原始而温柔的方式，真切地温暖到了。
不是因为多么高深的医术，不是因为多么复杂的药理。
仅仅是因为一碗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心温度的汤。
沈聿珩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将那只似乎还残留着温暖触感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已然舒适温暖的胃部。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又柔软的情绪，悄然涨满了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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