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假期，我切了块西瓜。
熟悉地开门声响起，我呆着没有说话，妈妈来房间里瞧我。
短暂沉默地对视中，我察觉到她的疲惫。
客厅外，电话里的争吵声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又出事了……
我尝试撒娇般坐到妈妈的边上，她转过头，用那双浑浊的双眼看着我，眼里有点点泪光。
我尝试开口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啊？”
她低头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熄灭又亮起的屏幕，时间像倒计时般磨人。
沉默良久，她缓缓地开口道：“你爷爷”
心中悬挂的大石落了地，我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大坏事。见她稍微舒展开的眉头，我抓准时机，接着问：“打给爷爷干嘛？”
她这次没有看那魔鬼般的倒计时，而我却不知一团火焰正悄无声息地上涨，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爸借了高利贷，还不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刻在了一颗我心海里沉没数十年的石头上
从那时起我的世界开始扭曲，那句话无时无刻都在我耳边环绕，以前遐想的美好生活也逐渐破碎……
“啊！”
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沈夏树的手仍旧死死地压着陈洛，嘴边呢喃着他听不懂的话。
他见天色微亮，想掀开沈夏树，尝试几次都未果，无奈刚想躺下，这“熟睡的人”却突然起身，二话不说将他搂到怀里，连带着清晨的寒凉都迎面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夏树的头抵着他的后脑勺，时而缓时而重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后，他觉得犯痒，就不断挣扎着，直到一滴温热地液体顺着他的后脖颈流进衣领
他停下动作，问：“你哭了？”
沈夏树在他背后闷声笑了笑，嗓音有些嘶哑，又伸手拿了几张纸胡乱地擦了把脸，之后嬉皮笑脸的塞给陈洛，陈洛记得他没要，至于后面他们怎么再睡着的也不记得了
等他再一次睁眼，是因为沈夏树的闹钟声。
陈洛艰难的坐起身，从厚重的窗帘后透出来的细小微光正好打在他脸上
陈洛揉了揉眼睛：“沈夏树，九点半了。”
对方把脸埋进枕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陈洛再次确认了准时无误的闹钟，平静地问：“你把我闹钟关了？”
他拉下被子，弹出一脑袋鸡窝似的发型，有些委屈道：“我看你这几天那么累，想让你睡个好觉嘛。”
他说完又支撑不住脑袋倒了下去，但这次是背对着陈洛的。
陈洛划着日历，目光扫过一个个标绿的日期直到今天刺眼的红却不那么入眼。
他看了看这一抹红，又看了看再次陷入沉睡的沈夏树，鬼使神差般拉上了被子继续睡。
“咚”的一声。陈洛被惊醒，接着他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赶忙起身查看。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接着门被猛的推开。
沈夏树此时满头大汗，眼神慌乱，见着陈洛就拉住他，左看看右看看，见人没事才气喘吁吁的问：“怎么了？”
陈洛摊开手。
沈夏树瞧见是一只浑身湿漉漉的鸟，它的额头还淌着血，小小地一团在陈洛的手掌里瑟缩着。沈夏树赶忙接过这可怜的小家伙，因为外面还下着雪的原因，小家伙浑身冰凉，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样子。
沈夏树走向玄关，随意套上一件大衣，把小鸟笼在手心里，放进兜里，又留出一点空隙，让这小家伙呼吸。
接着他又对陈洛说：“午饭还在厨房，你先在家里面等我，我送它去医院。”
陈洛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又想起大学时期他喂猫的场景，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走下楼梯，他看见陈夏树的电脑还在沙发上。
“小沈啊。你确定不干了吗？下个月老板就可以给你升职……”
“你还年轻，正在事业上升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呀……”
陈洛走上前关上了电脑。沈夏树之前是跟他说过，他不想干了，他讨厌这份工作，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职了……
隔着厨房他闻到了菜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几天他胃口还算好，拿了双筷子就站在灶台旁吃。余光中他瞧见垃圾桶里的一堆创可贴，内心有一丝愧疚，之前的沈夏树根本不用接触这些，向来都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从跟他在一起后，沈夏树就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几乎每一顿都符合陈洛胃口。
之后陈洛的胃口却一天不如一天，沈夏树做饭的花样就越来越多。他的做饭天赋并不高，笨手笨脚的做完，弄得满手是伤，做这些就想陈洛说一句“好吃，还想吃。”
当陈洛愣神间，开锁声响起，不到10分钟，沈夏树就回来了。
他的发梢和睫毛上都沾着雪，嘴唇微紫，手也冻得通红。门大开着，隔着一段距离，陈洛就感觉到刺骨地寒凉。陈洛伸手想抱他，却被沈夏树推开。
沈夏树：“凉~，等我去换个衣服”
但就当沈夏树转身换鞋之际，陈洛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不等沈夏树开口，就问：“我们能养那只鸟吗？”
沈夏树有些错愕，随后惊喜地回抱住他，说：“能！当然能。”
沈夏树：“我们明天去接他，就给他取个名字好好养”
陈洛：“好，但是为什么你要把鸟留在兽医院”
沈夏树搓了搓冻红了的手，犹犹豫豫道：“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
陈洛晃了晃神，而后又紧紧的抱住他，嘴巴开开合合，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他唯有这短暂的陪伴。
第二天，陈洛早早就叫沈夏树起床去接鸟。他们给鸟取名叫“乐乐”，寓意很简单，“快快乐乐”的“乐乐”。寄语就是希望他无忧无恙，快快乐乐。
之后的几天他们去买了鸟饲料，带着乐乐去了各种好玩的地方，也去了他们之前相遇的大学，故地重游了他们之前一起去的每一个地方。
日子就像他们之前期望的那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过着。
春天还是来了
他们租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露营地，夜晚群星璀璨。沈夏树搭了帐篷 ，但他们躺在帐篷外的草坪上，一起数着一颗颗星星。
陈洛呆呆的望着，空洞的眼眸中忽然划过一道星轨，他激动地拍了拍沈夏树。对方不语，他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夜晚的风微凉，他给沈夏树盖上了毛毯，顺势躺进了对方怀里。
鼻尖有枙子花的芳香，身下的草地像云一样柔软，远处的灯火通明与这里截然不同，身旁也有爱人的陪伴，他心想：“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半夜突然卷来一阵强风，陈洛被落叶声惊醒，这时手机提示音也同时响起。他反复观看着仅有的几条消息，又在键盘上删删打打，最终还是回了个笑脸。
远处有些鸟叫声，星星还在但他已经睡不着了。他哄着沈夏树到帐篷里睡，后又独自去森林里乱逛。
不知不觉中天色微亮，已经依稀看得到路了，他走在狭窄的道路上，周围全是树，但越往前走他听见的水声就越清晰，循着声音他来到一处小溪旁。
像极了童年的小溪，梦里的小溪。清澈见底的小溪里可以看见几只懒散的鱼儿在游动，周围是玩伴的嬉戏声，他迈开步子像儿时般下去抓鱼。
在他快要触碰到时一束强光打下，鱼儿们不见了踪影，再睁眼就是医院的天花板与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他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沈夏树闭着眼睛趴在病床的一侧。
陈洛感觉到腰上的酸痛，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沈夏树就立马醒了，他眼下有乌青，虚虚地握着陈洛的右手。
沈夏树扯了扯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醒啦？我给你准备了粥，要凉透了，快吃吧”
陈洛接过粥，指尖的温热让他冻僵的血液瞬间舒展开
他又说谎了
陈洛吃完最后一口粥，刚放下勺子，沈夏树像往前一样接过，陈洛却拉住他的手，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许久未开口说话的嗓子此刻只能发出几句干涩的声音
沈夏树收碗地动作顿了顿，又如无其事开玩笑道：“我在你身上安了导航。”
从陈洛醒来，沈夏树从始至终都没有直视过陈洛，一直低着头，手臂又隐隐作痛
陈洛：“沈夏树？”
沈夏树：“嗯？”
陈洛：“好学生，你妈知道了……会不会讨厌我啊？”
这回他终于肯看陈洛了，他眼眶发红，眼睛也是肿的，头发凌乱，，脸上有几处擦伤，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次丛林大冒险一样。
陈洛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下”
窗外医院的桃花开了，陈洛攀上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沈夏树像是被刺激到了，按着陈洛的头，额头相抵着又不敢太用力。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沈夏树唇上，他把陈洛抱在怀里，有点像哄婴儿般对陈洛说：“我们小洛啊，不光嘴是甜的，眼泪也是甜的”，说完把头深深地埋在陈洛的脖颈间，呼吸间全是令他安心的气息，喃喃道：“身上也带着好闻的味道。”
嘴里是苦的，眼泪是咸的，医院满是消毒水味，沈夏树又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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