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聿珩拎着皱得不成样子的西装外套,几乎是脚步虚浮地冲出酒店旋转门。
手臂用力,抻到后腰那块与地板亲密接触过的地方,闷痛剧烈。
“操......”他没忍住低骂出声,脸色比身上皱巴巴的丝绸衬衫还要难看几分。
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把自己重重摔进后座,报地址时,尾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
车子启动,窗外街景开始流动。
沈聿珩向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用力按压鼓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边是昨晚那女人在他身下眼波流转,喘息灼热,化成一池春水的媚态;另一边,却是十几分钟前,那张昨夜还被他吻得迷离的脸,骤然冷若冰霜,甚至二话不说,直接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见鬼了!”沈聿珩恨恨地磨着后槽牙。
他活了三十多年,自诩冷静自持,情绪管理这门课他一直都是优等生。
可昨晚,那女人就像一把野火,直接把他引以为傲的理智烧成了灰!
什么矜持,什么分寸,全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想跟她这束野火一同焚尽才算痛快。
可一觉醒来,怎么就全变了?
女人娇喘呻吟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往他耳朵里钻,勾得他心烦意乱,身体里的邪火灭了又起,烧得他口干舌燥,连带着后腰的疼痛都带上难以言喻的暧昧色彩。
沈聿珩猛地睁开眼,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真是疯了!
……
项柔划拉着手机屏幕,面若寒霜地给自己预约了一套顶级豪华全身体检套餐,指尖重点戳了几下,额外勾选了全套妇科筛查项目。
做完这一切,她才把手机扔回凌乱的床上,抬眼冷冷地环顾这个陌生的房间。
眼角扫过床头柜上,被撕开揉皱的安全套包装袋,“呵,”她扯了扯嘴角,立时觉得浑身发冷,“Zoey,你真是好样的。”
项柔读博期间,参与的课题组里,为了研究潜意识防御机制,成员间互相进行催眠。
而对她实施催眠的人,正是他们的导师,Zero.
催眠结束后,她当时只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被温水包裹着下坠,并未太过在意。
直到一周后的雨夜,她在浴室镜子前擦头发,水汽氤氲中,镜子里那个“自己”的嘴角,突然咧开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邪气四溢的笑。
那是副人格Zoey第一次短暂地掌控这具身体,虽然只有一瞬。
道德、法律、伦理......这些约束对“她”而言形同虚设。
“她”完美继承了项柔所有的格斗技巧,甚至青出于蓝,尤其痴迷于将他人踩在脚下,掌控一切的绝对快感。
经过无数次较量,主人格项柔终于占据上风,夺回身体的主控权。
主人格可以通过特定的心理暗示主动唤醒副人格Zoey,而当副人格掌控的身体陷入沉睡再次醒来,控制权便会自动回归主人格。
只是,每一次醒来,迎接她的都是类似的烂摊子。
陌生的房间,身上莫名出现的淤青或伤口,还有脑海里永远无法拼凑完整的记忆。
项柔冷着脸,迅速将自己剥个干净,走到浴室的落地镜前,一寸寸检查自己的身体。
脖颈,锁骨,胸前,腰腹,大腿内侧……很好,没有留下任何吻痕,指印淤青,或是齿痕。
Zoey这次至少没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庆幸刚冒头,想到昨夜与“她”厮混的对象竟是沈聿珩,立刻被更汹涌的烦躁彻底压下去。
她拧开花洒,直接将水温旋钮拧到最右,滚烫的水流浇下来,皮肤瞬间被烫得泛红。
就在这灼人的冲刷中,几帧模糊却感官鲜明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雾气朦胧的淋浴房玻璃壁上,一双属于她的手正用力撑着。
紧接着,另一双手背青筋虬结的男人手覆压上来,带着强悍力道,将她的手指按在湿滑的玻璃上。
滚烫的呼吸,带着一种陌生而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重重喷烫在她的后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四肢酥软的颤栗……
项柔挣扎着跳出回忆,一巴掌拍停水阀,水流戛然而止。
她撑着湿漉漉的墙壁,大口喘息,水珠顺着发梢和下颚线不断滴落,砸在瓷砖上迸出更细小的颗粒。
不是幻觉。
那些触感,那些反应,很清晰!
丝丝寒意从毛孔里钻出,冰得她牙齿打颤。
主人格与副人格本该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的两个世界。
就像Zoey永远不会知道她今天早餐吃了什么,她也绝不该拥有任何属于Zoey昨夜的记忆。
可现在,这条规则正在被打破。
朦胧的水汽镜面上,她的倒影似乎扭曲了一瞬。
一个令她窒息的猜想浮上心头,如果记忆的壁垒开始崩塌交融,那最终,究竟会是谁吞噬了谁?
……
下午,项柔回到RAVE。
时间尚早,二楼没有开灯。
她把自己陷进最角落的卡座沙发里,食指关节无意识地啃咬,留下一圈刺眼的红痕。
尤雅推门进来,只拧亮了一组灰蒙蒙的氛围灯。
光线像块半旧的绒布,懒洋洋地罩在两人中间,气氛有点沉。
她手里捏着个小巧的竹制长盒,在项柔对面坐下,没说话,将盒子推至桌子中央。
关于项柔的秘密,尤雅知道一些。
那个肆意妄为的副人格,她曾觉得酷得像都市传说照进现实。
可这会儿,看着卡座里项柔紧绷的肩线,所有轻佻的念头都咽了回去。
“我昨晚,跟谁走的?”她实在想不通怎么就跟沈聿珩那个混蛋碰上了?
“昨晚?”尤雅眨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你自己走的啊!追着寿哥那帮人就冲出去了,那叫一个生猛啊!把那一伙人揍得哭爹喊娘!最后还顺手帮那小姑娘报了警!!”
“报警?”项柔低声重复,眉头紧锁。Zoey会主动报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尤雅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柔姐,我的亲姐,咱以后能不能别这么虎了?万一那帮人记仇报复回来可怎么好?”
“嗯,我只是觉得那女孩……”她咽回了后半句,烦躁地揉按着太阳穴,目光终于落定在那只竹盒上,腰背挺直了些,“东西做好了?”
“嗯,”尤雅点头,用下巴尖点了点那盒子,“完全按你的图纸来的,一分不差,可折腾死我了!”
脸上的愁云终于散开一些,项柔拿起盒子,掀开盒盖,一枚通体乌黑的发簪静卧在深红色丝绒衬垫上。
簪子长约十五厘米,样式极简古朴,簪头雕琢着小小的祥云纹,簪身约三分之一处,嵌着一个极不起眼的金属接环。
事扔进任何一个小商品市场都不会惹人多看一眼的朴素设计。
她的指尖落在那金属接环上,轻轻一旋。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发簪应声分离为两截。
上半截是中空的,内藏一枚细若牛毛的微型针头。下半截同样被巧妙掏空,内壁嵌着打磨得极薄的精钢衬片。
“喏,完全按你要求的,”尤雅指着接环附近一个几乎肉眼难辨的刻度标记,“拧这里,往左。0,1,2,3。刻度越大,吸入的药液剂量就越多。”
“嗯,”项柔满意地哼了一声,“看着不起眼,折腾了快一年才成型,真够费劲的。”
尤雅一听,白眼几乎翻到天花板:“我的祖宗!您老人家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法治社会!和谐至上!您弄这么个玩意儿,上下都写着危险!还非得把所有零件拆得七零八落,让我满世界去找人定制!苏州的老巷子我钻遍了,上海弄堂里那些快绝迹的老师傅我也快求遍了!腿跑细了不说,差点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
“就知道你最能干。”项柔敷衍地赞了一句,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小药瓶,瓶口用加厚的橡胶塞封着。
分离的簪子露出尖锐的三棱针尖,轻易刺破瓶塞,探入淡黄色的药液中。
拇指按住祥云纹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气孔,利用负压原理,将药液缓缓吸入中空的簪管。
接着,她将两截簪身重新严丝合缝地旋紧,再次变回一根毫不起眼的乌木发簪。
项柔将接环处的刻度拧到“2”的位置,拇指按在祥云气孔上。
就在尤雅以为她准备收起簪子时,项柔握簪的手腕一翻!动作带着一股狠厉,簪尖直刺向尤雅颈侧。
尤雅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惊呼,身体已僵直地瘫倒在沙发里。闪烁着寒芒的针尖,就悬在她颈动脉之上。
项柔歪头,看向簪身,内部的药液刻度果然下降一小格。
“柔姐!!”尤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手软绵绵地去推项柔的手臂,“你,你到底要拿它干什么啊!这玩意儿太吓人了!”
话未说完,项柔已收回手。
簪子被她随手丢回竹盒,盖好盖子,塞进自己的包里。
她顺手将吓得魂飞魄散的尤雅从沙发里拎起来。
“吓着了?”看着尤雅惨白如纸的小脸,她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刮了一下,“去,弄点吃的来,饿死了,别忘了煎蛋,要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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