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把K气得下线之后,灰色的头像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变亮。时间规规矩矩按着星历走了半个月,六月上旬,维尔星彻底进入雨季时,林酌已经快把对方给忘了。
——现在,她正忙着保护费的事儿。
维尔星东城区的停航坪附近。
雨水将周围的地面冲刷成铅色,地上画出的指示线在时间磨损下变得不清晰,低矮的平房趴伏在地面上,如同一只死去多时的巨兽,而在平房的边缘的亭子里,看守人员正对着雨声昏昏欲睡。
一座中等飞船于雨帘中降落在往常的位置上,船身上印着载运垃圾的标志。片刻后,飞船上陆续下来几个彪形大汉,大多上了一艘飞艇离开,剩下一人向着亭子走来。
“老样子,”男人将手伸进窗口,敲了敲桌子,将看守人惊醒,“停十二个小时。”
看守人慢吞吞地把脑袋上过于宽大的帽子扶正,擦了擦嘴,这才抬起头来。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过于年轻的面庞还是暴露了她的身份,男人有些惊讶,问:“老吉姆去哪了?退休了?”
看守人摇了摇头:“他得罪了十三区的条子,不小心……啧,总之死了。我接他的班。你之前来过?登记过吗?……资料全没了,你重新登记一遍吧。”
说着把一个仪器推了过来,示意男人扫手上的通讯器登记。男人皱了皱眉,显然不乐意,他道:“没有通讯器,我要实体登记。”
实体登记就是用纸笔来记录。这种老掉牙的登记方式早几千年就应该被废除了,偏偏一群学者认为应该保留人类“书写”的权力,于是实体登记被法律保护,官方机构不得拒绝提供此服务,否则就是违法。
看守人对此很不乐意,一边嘟嘟囔囔着“什么年代了”“纸和笔的经费很久没有发”,一边躬下身在柜子中翻找。男人倒不催促,等在窗前,只是不时为飞溅的雨水而露出暴躁的神色。
“你们是来维尔星干什么的?”
窸窸窣窣的翻找声中,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看守人起了个话题。
男人道:“运送垃圾。”
看守人道:“嘿,别骗我。运送垃圾的人从不停航,他们倒了垃圾就走,哪里还要停十二个小时。”
男人啧了一声:“运送那个垃圾……你知道的。”
他们每月要来一次维尔星,从前老吉姆对他们的到来习以为常,哪里会问东问西。男人心头不耐,但考虑到也许之后要和看守人打很长一段时间交道,便半遮半掩地暗示:“维尔星嘛。有价值的垃圾,不就是那几样。”
看守人仍然在翻找着纸笔,没有抬头,只“哦”了一声:“买卖人口啊?”
语气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正义的愤懑,倒是习以为常的平淡,男人总算觉得好运,猜想这看守人或许从前也接触这一行。那就好办了。他语气松快道:“老吉姆没跟你说?放心吧,小费不会少了你的。”
他熟练地摸出了几张纸钞推过去:
“对了,我看登记就不呃呃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半段就变成了冒着血沫的不成型音节。光束在雨帘中转瞬即逝,他的喉咙上多了个血洞,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愕然地看着前方,喉咙中的血液不断涌出,只见看守人不知何时直起了身子,手中改良后的光能枪已结束一次发射。
林酌笑眯眯地道:“他还没来得及和我说。不过现在问也不迟。”
她低下了头,语气轻快:“你确实收了他的贿赂没错吧?”
——那是小费,那只是小费!不是贿赂!而且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他又没有犯法,他没错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在她的脚下,老吉姆的四肢被捆起,嘴被堵住,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想呐喊着为自己申冤,然而潮湿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过来,他的心被恐惧完全摄住。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不久前对方推门而去后干脆利落的袭击,而后光影恍惚,他这些年做的“错事”在他脑海中纷纷掠过。可是,他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行了一些方便、收了一些钱、在一个侥幸逃脱的女孩绝望的眼神中将她带到人贩子面前……归根结底他并没有真正地亲手作恶啊!
“砰。”
亭子的门被打开了,陈雀拖着外面的尸体走了进来,血液在她身后流淌,接着被雨水冲刷成绯红色,如同过去每个无奈者的挣扎一般,最终消散于无。老吉姆和死去的男人瞪大的流露出惊愕的双眼对视,忽而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陈雀不大在意地把尸体扔到老吉姆旁边,摩拳擦掌:“那我们动手了?”
她们蹲了半天,总算把和人贩子交易的买家给蹲到了。林酌找人的逻辑很简单:维尔星上人口是不值钱的,会买奴隶的只有同星系的其他发达行星,而跨越行星的飞船通常体量较大,且没有其他的隐蔽装置,无法隐形或扭曲形状,难以在建筑密布的城市中降落,因此他们绝对会选择停航坪落脚。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应该会将飞船伪装一番,使之改头换面得像一座客运飞船,又或者货载飞船……而事实证明,他们正是将飞船伪装成了装载垃圾的形式,以此掩人耳目。
飞船刚刚停泊好,上面的人就前往仓库进行交易了。
但林酌根本没打算再和对方打交道。那多累啊。她的目的当然是对方的飞船!
仓库里空无一人,想必对方很快就会回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林酌说一声走,陈雀便跟着她一道穿过了蒙蒙雨帘,费利克斯迟了两步跟上去,手中鲜血淋漓。
三人到了飞船前,首先面临一大难关:进飞船需要验证身份,或者输入密码。但显然两样东西他们都没有。
正在局势即将陷入一筹莫展时,费利克斯默默道:“通讯器。在这里。”
陈雀正想问他哪里来的通讯器,什么通讯器,就见这人举起了手,手里是一只断手。
断手端口锋利,可见下手的人没什么顾忌,根部还在往下滴血,他谨慎地捏着一部分,避免被弄脏衣袖。
陈雀:“……”
她瞪着费利克斯,问他从哪里叼来的这玩意。
“我想你们应该需要,省了那点再跑回去的时间了,”他一脸无辜,看着林酌,好像这事理所应当,而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刚才忘了提醒你们飞船一般都会有门禁。”
“哦!还是你考虑周到!很棒嘛李四。”
林酌从善如流,随口说了声谢啦,把掏到一半的卡塞回了口袋里,将断手按到检验处,果然滴的一声,门开了。
“回来那么早?没出什么意……呜!!!”
里面迎上来的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自觉输给了小白脸的陈雀当脸一拳捶倒,接着是补刀,她快准狠地扣动两下扳机,光线消失之后,空气中焦灼的血腥味更浓了,她有点懊恼:“本来一枪就够了的。”
费利克斯评价:“你那一拳头其实也够了。”
陈雀冲他露出一双不善的三白眼,费利克斯觉得如果不是局势紧张她大概也想给他来上一拳。
“呜——呜——呜——”
就在他们谈话之间,发现敌人入侵的买家拉响了警报,飞船四处嗡嗡发响,留守的人向这处涌来。
脚步声指挥声怒骂声同步响起。
“有老鼠混进来了?!”
“一共有几只?全部杀了,向老大汇报情况,让他们快回来!”
“你们是谁,举起手,把武器……呃啊!”
林酌一拳抡在拐角处冲出的敌人下颚处,将人捶飞三米远。费利克斯听到了喀喇的脆响,好似牙齿碎开的声音,他不由得下颚发酸,谨慎地问,你有异能力?
林酌说没有啊。
他没说信不信,只是松了一口气:“就算有,也要藏起来。”
她嗤笑一声,说没有就是没有,别在心里猜我是个什么怪力的异能力者——你要猜,就猜我的异能力让我想什么都成真,做什么都成功。
说着她低头躲过一串致命的光束,下一秒出现在十米之外,屈肘撞在敌人胸膛,后者吐出一口血,胸腹迅速瘪下去,断掉的肋骨扎进内脏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武器被夺走,接着漫不经心调转伤口对准他额头——
“咻!”
意识的最后一眼落在女人酒红色的眸子上,好意气风发,好神采飞扬,她笑得嚣张无比,全然不懂得遮掩,事实上这世上也没什么能遮住她这光辉万丈的人,她会成为天下第一,这早晚的事儿。
“你……?!”
“救命……停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声不断响起,接着被猛然打断,铁锈味爬满整座飞船。
从斗兽场上被追得狼狈逃窜,到现在漫步敌人的枪林弹雨中从容应敌,林酌只用了不到一个月。费利克斯问她是不是异能力者,多少有揣测她利用异能力作弊的意思,但没有,非要说有的话,她的异能力作用是让她梦想成真——
偏偏你说巧不巧,这是林酌的一个梦;梦里她是主角。她不天下第一,谁天下第一?
飞船上血流成河,林酌叹口气说打扫卫生是件大工程,接着她迫不及待跑到驾驶舱,先熟练自己未来财产的驾驶方式,然后找到联络外出交易的买家老大的方式,比着老土剪刀手发送视频挑衅:
“嘿,朋友,你的飞船很好。”
“——现在它是我的了。”
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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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Your 飞船 fine(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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