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去洗澡!去把你这不清醒的脑子洗干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岂有此理的女人!”
天龙人把林酌推进房子里砰一声关上门,怒得咬牙切齿,恼得脸颊通红,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随随便便就扑上来亲他,亲了就算了,居然还说下次不亲了。不亲他了亲谁?亲别人?——她怎么那么随便!
屋子里的林酌抬起自己的手臂嗅嗅袖子,没什么味;不过既然被推进来了,她耸耸肩,倒也没打算再出去,只是把脸扒到窗边拉长了声音:“还没给个准话呢。怎么样,大少爷,帮帮忙呗?”
天龙人不看她的眼睛,大声:“再让我听到你一句话我就离家出走!”言外之意就是到时候你看我怎么帮你的忙!
屋子里没声了,天龙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向一旁的吴青:“我们谈谈。”
吴青面无表情地道:“请。”
天龙人反而对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轻车熟路。脸上的温度很快恢复正常,他的神色变得正经起来,问了几句重要的信息,便单刀切入了关键点。
“之前人贩是卖家,那和他们做交易的人应该也有固定收货的时间?”
“那些人是其他星球的,还是就是东城区的?”
“东城区资源匮乏,不可能有卖家;其他城区也一样,这整座城市都支撑不起成系统的人**易。”
“所以肯定是其他星球——”
吴青虽然猜到他跟在林酌身边不会普通,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手段老练,一时之间露出讶然的神色。
天龙人看了她的表情,有些得意,啊,这才应该是他得到的目光和反应——反应过来后他又感到兴味索然。
“啧,”少年神情恹恹,“总之暂且先这么办,剩下的等你带我需要的信息过来,再继续说。”
吴青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们一直没有交换名字。倒也不是彼此防备,只不过没有必要:他总觉得往后和她们不会有多少交集。
此时被陡然发问,天龙人愣了一下,大名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他鬼使神差,道:“叫我李四吧。”
他觉得这是一种伪装,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这个名字留在维尔星,和他本人毫不相干。
吴青听完这答案,马上笑了。笑里有一些促狭:“你喜欢她。”
天龙人:“……”
天龙人的语气僵硬,好像生怕听到什么恐怖的句子:“她是谁?”
吴青:“你不是知道吗。张三啊。李四大人。”
天龙人:“……………”他头皮发麻。
“你在乱说什么,”好在只是对上吴青的话他还是从容得多,能强壮镇定,只是嚷嚷:“你别学她乱说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最讨厌她了!”
吴青点了点头:“但你确实喜欢她。”
固执地想要隐藏本名不过是对复杂心绪的掩饰,他这种人啊哪怕是备用名都有数十个罢,偏偏选了个最假的又最真的。
就好像明晃晃地在说,“这是我的假名,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名吗?”
又说,“我希望你认识真正的我。”
在少年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吴青站起来,不管他面红耳赤的“莫名其妙”“近朱者赤”“什么样的首领就有什么样的手下”的指责声,微瘸着离开了。
路过门口的时候陈雀正好绕着贫民窟跑圈回来,见到天龙人在发神经,狐疑地拉住她问那小子怎么了。
吴青想了想:“被说中心事所以慌了。”
“他能有什么心事,他脑袋不是空的吗,”陈雀对此嗤之以鼻,吴青只想笑,匆匆说了告别的话以后便离开了。
陈雀走到天龙人面前,叉腰问他嘴里叽里咕噜地在骂谁;天龙人看了她一眼,突兀转移了话题,说起了保护费的事。陈雀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跃跃欲试,出谋划策,接着按耐不住兴奋,跑进屋子去和林酌分享她的创想。
天龙人就坐在桌边,看着窗子朦胧的光影中两个人的存在。聒噪的影子不必赘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气定神闲的影子上:她刚刚飞速洗了个头,发丝还滴着水,她心不在焉地用她抽空造的烘干机呼呼呼呼地吹着头发,听着陈雀呜哇的话语,带着笑,偶尔肯定她,偶尔把她逗得一蹦三尺高。
等他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太久时,他触电一样收回视线。可是已经晚了:人类接触电流刹那就可能死亡;心动的视线超过一秒钟所有的狡辩和挣扎都完蛋——他想起吴青说的话。
……他喜欢她?
简直是荒谬。
抛开嬉皮笑脸没有真心的亲吻不谈,天龙人最先惊讶的其实是林酌的敏锐。她随口一提的请求帮忙是无意还是有意?她知道他是谁吗?
林酌很会用人。天龙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虽然来来往往认识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但林酌显然都把他们安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在那个光线微弱的仓库中,他看着她安排吴青管理其他人,她安排几个男孩结成一对去查探消息,她安排几个女孩去掌握光能枪的使用方式……
他原本以为她是随手为之,但观察后他意识到哪怕是他也无法再做出更妥当的安排。
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可她仿佛拥有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从前如何、未来又该如何的本事。
她那双不多漂亮的红色眼珠,仿佛晨曦时分升起的太阳,落在谁身上,就照彻了谁的一辈子。
那时候,费利克斯·卡文迪许甚至怀疑她早就看穿他的身份。
所谓天龙人,甚至不足以形容费利克斯本身。他是圣神人类主义帝国皇室之下最有权势——没有之一——的家族卡文迪许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数千年的资本积累,出生的瞬间名下拥有的财富已经是数字一样无意义的存在,他一句话就能让人生,一句话就能让人死。
流落到维尔星并非意外,是他精心策划的有意为之。然而,遇到林酌这件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出乎意料的、他人生的变调音符。
在抵达维尔星、一头栽进垃圾堆里时,他曾经想过很多。
他想过自己可能会被人救起来。
假若醒来之后遇到的是个贪婪的原住民,那么他可以给她一些钱财,给她一个职位,反正这对他而言不过尔尔,但如果她想要更多,那么不好意思了,不可能;假若醒来之后遇到的人对他极尽谄媚,他或许会因为情势而敷衍应对,但想必心中的不耐与日俱增;又或者那个人是个庸俗无聊的蠢货,认出他的身份之后想要以此获利,他大概也提不起更多的兴致,只是冷笑一声将之作为自己的踏脚石。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不会遇到任何人。又或者遇到以为他快要死了的人,便蹲下身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走。
生活在一个半废弃星上,人的怜悯心和同情心会变成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不像生活在帝都星上被养得天真的公民,维尔星上的人为了生存能做出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前者幻想着“拯救落难王子后被宠成公主”的美梦,甚至发起“保护偏远星上的墨蚊”的不知所谓的提案,后者看到快死了的人第一反应却可能是捡尸卖钱。
费利克斯并不觉得自己那么幸运,会得到谁的怜悯又或者同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过上倒霉透顶的几个月时光,哪怕那会让他吃尽苦头。
他倒在垃圾堆里,脑子里一半在想太好了计划如期进行,一半在想天杀的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犄角旮旯里分出一点脑细胞来委屈。
林酌就是在这时候杀出来的。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的人形轮廓,红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短发,其实是挺普通的象征,但有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后来这个影子在他的梦里断断续续出现过几回,他才恍然大悟这气质大概名为从容。世界塌了还是死了她都无所谓的从容。
那时她蹲下来,她大概就是想捡尸了。会扒光他的衣服,找出他值钱的所有东西吗?他的脸倒是很值钱、器官也值钱……哈,他扯扯嘴角,任由她拽他的手臂,最后故意动了动手指,想要看看这个捡垃圾的原住民被吓一跳的样子。
她没吓一跳,倒是很失望的样子。
红色的眼珠向下移动,在他脸上短暂停留片刻,接着定住。他觉得自己像水里的一尾鱼,已经被渔夫盯上,他头皮发麻,然而在看到她蹲在旁边、似乎不打算伸出援手的时候,掺杂着冷漠、厌恶、怔愣的心绪就全部变成了委屈。
……谁知道他在委屈什么呢。
反正这是他人生头一回委屈。
事实证明这是再正确不过的路了:再后来他问她为什么要救他,她说她委屈的样子像她养的松鼠;他恍然大悟这就是“松贵人”的来历,接着心情微妙地想那他不就是替身了吗?他大吵大闹,她说嗯这样更像它了你要保持住。
他被噎住了。狠狠地瞪她,她无辜地歪脑袋,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跑过来搓他的头发,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满脸笑嘻嘻。
——她就是这种很奇妙的人。费利克斯和她相处两天,就发现她这人自我得岂有此理,偏偏又有奇妙的气场,让人恨不得融进她的世界里。
她为什么救他?为什么留一个吃白饭的人下来?她为什么纵容他?她对他是什么看法?
一切谜团如有为法,无为梦,总之得不到答案。
他倒是旁敲侧击问过陈雀,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你不反对啊?后者说我也很讨厌你这个吃白饭的家伙啊,可这是小酌做的决定。
“小酌就是这样的人。”陈雀慢吞吞地说,“虽然有一些决定根本没必要——比如说把你捡回来什么的——但她做了决定就不会改了。”
“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做这种决定?”不管怎么说都得要有个原因吧。
没有原因。
陈雀回答:“不用想。因为小酌大多数时候只是凭心情。”
……凭心情就做出重于千金的决定。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费利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院子里的空气早在林酌造的净化器作用下变得清新,他却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不太清醒,偏偏此病无药可救。
是的,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和他曾经想过的任何一个他可能遇到的人都不同,林酌这个人根本就是天外流星狂暴的陨石。
或者举个不大恰当的例子,她是节脱轨的横冲直撞的一路拉响了汽笛提醒行人快走的火车,他却是那个蠢得脑子坏掉的行人,就站在她这节人生之外的车轨面前,任由她带着他横冲直撞到另一个世界。
见鬼了,他想,偏偏他居然觉得这也不错。
“砰!”的一声。
窗子被打开了,林酌探出了脑袋,招呼他:“怎么样,爱卿,为朕出谋划策的感觉如何,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一辈子为朕效力?”
他看着她那张脸,走过去面无表情把她脑袋按回房间:“吹干你的头发先。”
接着说:
“一辈子又哪里是那么短的事。”
天龙人攻略进度50。
不过抱歉了!新的男主就要登场了!李四啊你就先躺一边去吧(推)(空出床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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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卿…爱卿…为朕鞠躬尽瘁的爱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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