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熊退出视频群聊，林昭在谈甜狐疑的目光中拿着正在通话中的手环离开了驾驶舱。
她本想去宿舍，到门口了又撤回了脚步，扭头去了武器库。
林昭关上门，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我看见你的过去了。”
元烬抬起眼眸来看她，有些不解：“我的过去？你怎么会看见我的过去？”
“说来话长，你知道我之前被铁线虫寄生过吧？”林昭尽量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它有一个能力，可以通过吞噬别人的大脑来获取别人的记忆，或许是我脑子里的线虫还没有排干净，所以我现在也获得了这份能力，至于我什么时候吞噬的……当时在草丛里，你应该目睹了……”
元烬不知该作何表情，便没有表情，林昭看他傻愣在屏幕里：“你……卡了？”
“没有。”
林昭撇了撇嘴，便继续道：“言归正传，我看到你的过去了，你之前就是第五区的守门人。”
她注视着元烬，见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手指不停摩挲着手环的腕带：“你不震惊么？”
元烬愣在了那里。
其实在看了陈东海的日记之后，他便有这个推测了。
毕竟有太多线索指向了，譬如他后颈的机甲连接口，又譬如陈东海日记里的“烬”，还有他闪回的记忆片段。
而在获得陈东海的手环之后，这个猜想便被验证了。
他在手环中找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我已经知道了，陈东海的手环里有线索。”他道，“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么？”
林昭笑了笑，可笑意并不达眼底。
元烬身上有秘密，不管他知不知道，但林昭直觉，这秘密和她相关。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我看到的这些能不能帮上你，你为什么没有被扔到野草丛灭口，还重新出现在了地下，被联邦所接受？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元烬沉默片刻：“这些我不知道，不过我确实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不能理解的东西。我进过草丛，在草丛中遇见了一个老人，似乎是他把我救了出去，其他的就再没有了。”
他本来就没有故意隐瞒，只是记忆是个很**的东西，他不觉得有和别人分享的必要，也不觉得告诉别人会有什么用。
可在他提到老人之后，林昭的表情就很奇怪。
“老人？”林昭重复了一遍，“是不是还拿着一柄权杖？”
元烬一愣：“你怎么知道？”
“陈东海死亡之前，那个老人也出现了。”林昭靠着铁门盘腿坐在了地上，“你之前说，怀疑班宗是被人带走的，指的是不是这个老人？”
元烬点头。
林昭沉思片刻，撇嘴苦笑了下：“坏了，我怎么觉得是冲我来的？”
元烬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嗯？”
“让我们捋一下时间线，”林昭用手环投影出另一个空白页面，她用手在上面写写画画，“就从你做守门人服役开始说吧。”
“如果你的记忆没有偏差，那顺序就是你服役期满之后，被联邦的人扔进了草丛，又被一个神秘老人救了下来……”林昭用省略号代替了元烬中间经历的空白，“再然后，你失忆苏醒，莫名回到地下进入AEIT的训练营，同时脑子里还多了一个声音，让你去找我。对吗？”
元烬点头。
林昭便接着道：“后来你找到我之后，我们又因为黑神教的阴谋，被迫无奈从地下来到地上，神秘人掳走了我们的一个成员，还留下线索，引诱我们去高危稳定区。”
林昭把她写在页面上的“我”字都圈了起来：“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救你和带走班宗的神秘人是一个人，那他的目的肯定是我……他们在找我，问题是找我干什么呢？难道是想杀了我？”
尽管林昭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气氛还是变得紧绷起来。
元烬的扑克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有些不愿相信：“为什么，为什么是想要杀了你？”
“不知道，”林昭笑了，“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解释么？”
“可这根本说不通，如果他们要把你引诱过去杀了你，那有什么必要让我去找你呢？”
“PlanB。”林昭摊手，“如果我计划要去杀一个人，肯定不会只有一个方案。”
元烬：“那我为什么不在地下就杀了你，还要等到现在？”
林昭依旧在笑：“或许是你打不过我，又或许是你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在怀疑我？”元烬拧眉。
林昭别开眼：“合理猜测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元烬冷笑：“所以呢，你现在什么打算？和我分道扬镳？还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这是林昭第一次被元烬咄咄逼人的质问，她脸上装作无所谓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没有说话。
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元烬率先挂断了视频。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生气。
但除了生气之外，还夹杂着一丝别样的情绪，胸前很闷，喘不过气。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起码有记忆以来没有。
元烬平复好心情，才从角落回到夜的身侧监视着他的行动。
机甲驾驶舱一览无余，尽管元烬已经走到了最角落，但夜还是听了个大概。
“你们吵架了。”他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我以为你是个舔狗，没想到还挺硬气。”
元烬不解：“什么是舔狗？”
“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元谋人？”夜从机甲内置的词汇库里搜索，很亏屏幕上就给出了官方解释。
【“舔狗”多用于情感关系中，指一方明智对方不喜欢自己，仍毫无尊严地付出（如频繁送礼，过度迁就），被冷落也继续迁就，俗称“热脸贴冷屁股”。】
元烬皱眉：“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她的？”
“别装了，”夜嗤笑一声，“虽然我过了几年与世隔绝的生活，精神状况是有些差，但我不是傻子，你看她的那眼神，一看就和看别人不一样。”
元烬语气冷冷：“那不是喜欢……只是她比较特殊。”
“还比较特殊……”夜扭头看他，“话说回来，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元烬默了一瞬，冷笑：“当然知道……你好好开机甲。”
夜：“……”
*
武器库内，林昭依旧坐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并不十分合理，可她真的太怕被背叛了，故意说那些话，想看看元烬的反应。
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林昭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冷笑。
如果事实不是她推测的这样，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林昭凝视着她画出来的时间线。
可以肯定的是，神秘人肯定是冲她来的。
可林昭的过去一直在地下生活？是什么让地上的神秘人针对她？
而且陈东海死亡的那年是新历2146年，他比元烬的退役日期晚一年，所以元烬是新历2145年退役的。
今年是2154年，中间整整隔了8年。
如果真的是神秘人改造了元烬的大脑，让他去找她，那起码在林昭10岁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
林昭那时候才刚刚在黑神教崭露头角，10岁的小女孩有什么值得让如此又能耐的地上神秘人所针对的呢？
电光石火间，林昭想到了自己的不死之躯。
10岁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不会死，可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起码她的父母是知道的吧？
他们还和地上世界有联系吗？
神秘人看上的会不会是这个呢？
“邦邦”敲门声响起，林昭迅速收回了手环：“怎么了？有事吗？”
“林昭姐，你在里头好长时间了，没事吧？”
是谈甜的声音，可能因为刚才她以沉默拒绝了参与一起拯救班宗的行动，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感觉。
林昭推门出来，便见穿着骷髅短袖，自然卷的头发长时间没有打理，爆炸地像鸡窝，还戴着黑框眼镜的谈甜，她抿唇浅笑，声音甜甜：“夜和曜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驾驶机甲了，所以我们决定休息一会儿，我刚弄了点儿吃的，你去吃点吗？”
林昭发觉，AEIT里成员的外表和内在还都挺有反差的。
谈甜外表看着是个酷帅的机车少女，实际上是有些呆萌的萝莉；裴熊外表高大凶猛，为人却相当憨厚，有时候还有点温柔；肖晨看着像个吊儿郎当的醉鬼，却为了保护第五区战斗到最后一秒，还有那样一段沉重的过去；元烬……
她本来以为元烬是个不近人情的冰山冷男，后来又觉得他像个言听计从的木头跟班，现在才发觉他还点了傲娇属性。
比如大家一起围着长桌吃饭的时候，他不顾夜的反对和他换了位置，特意坐在里林昭最远的地方；再比如，林昭试图和他搭话缓和气氛，他却充耳不闻，借故走开；再再比如，看见林昭不管他，安心吃饭的时候“哐”一下把碗放在桌子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走了”。
大家都注意到了他这种反常的行为。
谈甜探头问林昭：“你们……视频的时候说了什么？他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像吃了枪药。”
林昭沉吟片刻，不知从何说起，谁知旁边的夜不怕死的幽幽来了句：“如果不爱，请别伤害。”
林昭很想怼一句：“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们也在慢慢融入这个集体，怪不容易的。
林昭看着消失在车门后的元烬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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