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扶住甬道的洞壁，晃了晃脑袋。
刚才那段记忆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林昭觉得这就是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她能真切体会到记忆中“她”的疯狂，这种感受很不好。
这真的不是幻境编造出来的记忆吗？
如果不是，她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这种记忆呢？
还未得出结论，林昭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她沉浸于思索中，就要一脚踩空，耳边又传来低沉的呓语，在叫她的名字。
“阿昭……阿昭……”
林昭一瞬回神，看清了自己的眼前的场景。
长长的甬道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切断了，切面光滑平整，而她的脚下竟然是万丈深渊。
望着深不见底的地下，林昭莫名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在这种充满吸引力的恍惚之中，她立刻后退了一步。
林昭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空中悬挂着的那个发着淡淡光泽的东西。
她再一次被震惊了。
因为那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一团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的几乎遮蔽了整个空间的半透明的……卵。
半透明的卵中有一团阴影，林昭能看见那团阴影在不停地蠕动。
林昭有些作呕，可胃中又什么都没有，只反上来一些强腐蚀性的胃液，炙烧地她整个食道都火辣辣的疼。
她屏住呼吸，那低沉的呓语又出现了，并不是人类的语言，但林昭能听懂。
“阿昭，你来了，我等你很长时间了。”
林昭死死盯住那颗巨大的卵，她知道，声音就是那东西发出的。
她深吸气，用尽全力才能保持镇定，缓缓开口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昭看见里面的黑色阴影又蠕动了几下，仿佛有些兴奋的模样，那呓语重新响起，在洞壁上回荡：“我是全知全能之神，我知晓你的所有，你是我选中的人类，我赐予你一个选择。”
低沉的呓语回响在林昭的耳边，嘴唇忽然一湿，她伸手抹了下，竟然是鲜红的血
她流鼻血了。
林昭压住内心的诧异，问：“什么选择？”
话音刚落，她的面前出现了两道门。
两道门完全相同，没有把手，林昭推测这门应该是向里推开的。
门上挂着符合时代的两块木匾，左边写着“得偿所愿”，右边写着“地狱熔炉”。
林昭审视着那两扇门，没有轻举妄动。
这显然不是离开幻境的门。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通常主角在面对两扇门的选择的时候，其实面对的是生存或者死亡的选择。
据林昭谨慎分析，这两扇门表面左边是生门，右边是死门，可实际上，“她”现在最紧迫的**是“死亡”，所以得偿所愿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离开幻境的条件是行为不合逻辑，照现在林昭俯身的“她”的扭曲性格，在面对生死选择题的时候，肯定压根不会有心理负担，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死就死，毕竟“她”巴不得死呢。
所以不合逻辑的行为，就是不去选。
就算上面那卵再诡异，它也是幻境造出来的东西，不是真实的。
林昭心想，就算她拒绝，应该也不会有事。
可冥冥之中，她又觉得那两扇门应该很重要，她十分好奇里面有什么。
林昭内心天人交战，她盯着那紧紧挨在一起的两扇门，忽然间，灵光乍现。
除了不选和随便选一扇门之外，其实还有第三种选项，两扇门一起打开不就得了。
想到就做，林昭走到两扇门中间的位置，两条胳膊同时用力，猛地推开了那两扇门。
在门开启的瞬间，她又迅速后退了两步，怕被某一扇门吸进去，站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幸运的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强行开两扇门的行为并没有得到惩罚，林昭便探头去看门里的东西。
两扇门内有画面快速闪过，而是像两台4D等身电视机。
“得偿所愿”的门里出现了一个身穿民族服饰的女人，她站在一堆石头垒成的圈中，脸上画着涂鸦，手中拿着权杖，权杖顶部镶嵌这一块黑色石头，权杖通身刻着繁复的花纹。
她闭着眼睛，嘴唇快速翕动，仿若在念咒一般。
而圆圈中间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林昭能认出那就是她或者幻境中的“她”。
随着女人念咒的速度不断加快，“她”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狰狞了，突然，“砰”一声，“她”的一条腿莫名消失了。
接着是另一条胳膊、腿、身体、脖颈、头部……直到最后，她凭空消失在圆圈中间，仿若不曾存在过一般。
看着这副画面，林昭的脸色都发白了，她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真正的死亡。
林昭感觉自己简直都要无法呼吸了。
她逼迫自己的视线从左边画面上移开，又去看向右边那扇门。
在右边的门里，“她”化身杀神，无差别地疯狂报复所有的人类，同时她仿佛获得了神赐予的能力，引来天崩地裂，大雨连绵，洪水泛滥，瘟疫横行，人间炼狱莫过如此。
林昭很抗拒，“她”这么想死，选择的肯定是左边那扇门。
但林昭又实在不想去选右边的门，门中的画面太血腥了，万一他选择之后，幻境还是没有崩溃……她不想面对那种场面。
既然要让幻境崩溃的原理是通过不合逻辑的行为影响NPC的逻辑，让他们的行为逻辑出现蹦坏。
那……
林昭抬头。
高悬在上面的能和她进行沟通的卵，也应该算作NPC吧。
林昭清了清嗓子，抹了一把鼻血，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对着卵道：“我不选，你让我选我就选，我又不是傻子。”
巨卵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低沉的呓语片刻后才响起：“如果不选择，你将无法离开这里。”
“这样吧,”林昭装作迟疑片刻，“你给的这两个选择我都不想选，不如你给我开第三扇门怎么样，唔……第三扇门让我变成全国首富，怎么样？”
“……”低沉的呓语重新响起，语气中带着不爽，“你要与神谈条件？”
林昭面露无辜，双手一摊：“对啊，你让我做全球首富，等我有机会了，再来找你把你从这阴冷的洞窟里搞出去，给你搞个金砖房子，也算是模仿金屋藏娇了……”
林昭喋喋不休，接着竟然给卵科普起金屋藏娇的历史故事来。
随着她不停地胡扯，眼前的画面慢慢出现了水状的波动，仿佛整个空间都抖动起来，林昭心下一喜，果然，巨卵也是NPC。
她胡扯地愈发起劲了：“你说你一个神仙，为什么要藏在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既然这么有能耐，就该出去造福社会。人家别的神仙不都这样么，为信徒实现愿望，再接受她们的香火供奉，不过如果你让我成为首富，我肯定拿出一半的家产给你建庙立碑，让你香火绵延，到时候玉帝也该把你接回天上了吧……”
空间抖动地愈发离开，像是老旧电视信号不稳，几乎都要出现了雪花屏。
幻境终于崩溃了。
林昭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她深吸一口气，又抹了一把鼻血。
接着抬头向前看。
她面前出现了一扇门，离开幻境的门。
但看清这扇门后，林昭的目光怔了怔，脸上破局的笑意也变淡了。
这是一扇镂空雕花的金属门，她记忆中家的房门。
关于“家”的记忆，其实早已模糊不清了。
时间过得太久远，林昭几乎都想不起父母的面貌和声音，但是那种安定的被爱包裹的幸福的感觉，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林昭的表情变得柔软，但又多了些莫名的忐忑。
她缓步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
一阵天旋地转，林昭躺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哇哇大哭。
从仰面躺倒的角度，林昭能看见发白的天空，鹅毛般的雪花在天空中不住地下落，落在她的眼睛上，脸上和身上。
一片两片还能忍受，但大雪纷飞，雪片簌簌下落，没一会儿，林昭的整个脸都被埋住。
冰冷的雪花在她脸上融化又凝固，林昭觉得自己的脸蛋已经没有知觉了。
想伸手温暖一下自己的脸颊，等举起手来，却看见一个小笼包似的小拳头。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婴儿？
可是她为什么会躺在雪地里呢？
林昭正心中纳闷，这时听见附近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接着是“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踩雪声停在了她身边，她听见一个小男孩发出惊讶的声音，然后蹲下身帮她拂去了脸上的雪，接着转身跑走了。
“妈妈！妈妈！”林昭听见他喊，“门外有个小婴儿！”
接着又是开门关门声，一个女人走到她身边将她轻柔地抱起来。
林昭窝在她怀里，看见她那熟悉又陌生的温柔眉眼。
她听见她轻柔地道：“真是可怜的孩子，被扔在这人烟稀少的度假区，如果不是被我们发现，岂不是要冻死在这大雪天里……小瑜，我们先带她回家去，等你父亲回来再看看怎么安排吧。”
到这种程度，就算林昭再迷茫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了，她心跳极快，快到都要呼吸困难，内心感到无比的震惊。
她……竟然是被拣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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