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只剩两天了，周颂提前结束了跑腿的兼职，他一边预习新学期的物理课本，一边视频连线陪着向风和写寒假作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向风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周老师，你说……新学期会换座位吗？”
周颂从物理课本里抬头来，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们上学期换了吗？”
培优班换不换座位，向来是班主任薛老师一拍脑门就决定的事，毫无规律可循。上学期换没换，周颂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向风和冲着摄像头翻了个白眼：“你真是鱼的记忆，期中考后不是换了一次吗？你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他皱着挺直的鼻梁，抱怨道：“我现在的同桌不就是后面换的吗。”
周颂下意识地去回想，坐在向风和旁边是谁？无奈整个高一上学期，他除了必要的交作业和值日，几乎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他完全想不起他同桌是男是女了。
“你同桌……是谁？”周颂还是问了出来，带着点好奇。
向风和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像看外星人一样：“周老师！周学霸！人怎么能淡漠成你这样子？！我同桌可是英语课代表陶可欣啊！”他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控诉，“陶！可！欣！我们班英语课代表！学霸你上学期是不交英语作业的吗？！她每次收作业是不收你的吗？！”
陶可欣。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周颂记忆的闸门。是个话不太多，扎个马尾的瘦小女生。每次收英语作业，她都沉默地走过一排排座位，动作利落。
“哦，是她。”周颂点点头，语气平淡，“她……还行吧？”至少看起来是个安静尽责的课代表，应该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让向风和不自在。
“还行是还行，”向风和撇撇嘴，重新靠回椅背，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卷着书页角，“就是老盯着我看，看个毛呀，我又不是猴子，她买门票了吗？”
周颂轻斥他一声：“向风和，好好说话！”
他大概能猜到陶可欣盯着他看的原因。向风和私底下是个爱耍宝，有点小话痨的向三岁。可在学校他却反差极大，他不爱说话，连眉眼都透着冷漠疏离生人勿近的气息，又总是带着黑色口罩，一副厌世的孤高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偏偏取下口罩后一张脸又精致漂亮的过分，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探究的多看他几眼。
向风和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知道啦！”他话锋突然一转，“所以周老师，要是换座位，你想跟谁坐呀？”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周颂看着他热切的大眼睛，心头莫名一跳。跟谁坐？这个问题对他而言，从来没有任何意义。坐在哪里，旁边是谁，只要不影响他上课，做题，他都无所谓。
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像一座孤岛。
他给出了一个略显疏离的答案：“我都行吧。”顿了顿，又乐观的加了一句：“不过，最好不要是女生，我不太会说话，我怕她会觉得不自在。”
谁知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炮仗，向风和瞬间炸了毛：“你说的什么鬼话！”他漂亮的眉毛拧到了一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都行？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你面前，你居然说都行？周颂，你个王八蛋！”
吼完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有点丢面子，于是故作镇定的抱起手臂，别开脸控诉道：“在这个班里，咱两认识的人半斤八两，谁比谁多呀？除了我，你还想选谁？干嘛不直接选我！”
周颂有点发愣。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他总是以一种“不麻烦别人，也不让别人麻烦自己”的实用主义原则来做出决定。“首选”“必选”这类带有强烈情感偏向的词汇，从未出现在他的人际字典里。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不被选择，更习惯了不去主动选择。
可此刻，向风和就这样直白地，甚至带点蛮横地，将他拽到了这个选择题面前，并且用一种理所当然语气告诉他：除了你，我没想别人。你是我的不二之选。
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汹涌的海浪，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这种被人在乎，被人坚定选择的悸动，酸酸胀胀的充盈着他的整个胸腔。
“向风和，”他轻声问，似乎想确认什么：“你是想和我座吗？只想和我座？”
“废话！当然是你呀！”向风和显然还没消气，口气很冲，“我可不像你！没良心！除了你，我可是没想过要和别人坐！”
“嗯，我明白了。”周颂点点头：“如果开学要换座位，我一定争取和你做同桌。”
“真的？！”向风和瞬间雨过天晴，他欢呼一声，脚尖用力一蹬，身下电竞椅灵活地带着他转了几个圈，他忙稳住身形，隔着屏幕朝着周颂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幼稚地讨要一个承诺，“周老师，说定了哦！你敢反悔你就是小狗！”
周颂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他从未想过“做同桌”这样一件小事，就能让一个人开心成这样。
他对他的幼稚，有翻白眼的冲动，可是手却先于他理智伸到了屏幕面前，嘴角高高翘起，他指尖碰了碰向风和的手指，“好啦，我一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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