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大，敲打在落地窗上如同密集的鼓点。邵委站在卧室中央，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中闪烁着斯期从未见过的决绝。
“离婚？”斯期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听不懂它的含义，“你再说一遍。”
邵委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角，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我说，我们离婚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斯期胸口一阵刺痛，他大步上前抓住邵委的手腕：“不准说这种话！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没用的。”邵委试图挣脱，“这种病在Alpha中发病率不到百万分之一，没有成熟的治疗方案。”
“那就实验性治疗！”斯期声音嘶哑，“我认识几个顶尖的信息素研究专家——”
“斯期！”邵委突然提高了声音，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对斯期大声说话，“别这样...别在我快要走的时候才假装在乎。”
斯期如遭雷击，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邵委趁机抽回手，转身继续收拾行李。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每一个简单的折叠都耗费了他大量精力。
“我明天会搬去客房。”邵委背对着斯期说，“律师下周会把协议送来。”
斯期站在原地，看着邵委单薄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个永远安静顺从的人正在从他生命中抽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斯期说，然后更坚定地重复，“不。”
他两步上前，一把夺过邵委手中的衬衫扔到地上，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邵委轻得让他心惊。
“放我下来！”邵委挣扎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
斯期充耳不闻，大步走向主卧的大床，将邵委轻轻放下，随即用身体压制住他的挣扎。“听着，”斯期声音低沉，“我不会签任何离婚协议，你也不准搬出这个房间。”
邵委停止挣扎，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为什么？可怜我？”
“因为我爱你，你这个固执的傻瓜！”斯期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邵委别过脸：“别说谎了。三年...整整三年你都不碰我，除非易感期。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吗？他们说斯家的继承人娶了个Alpha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在外面包养了无数Omega...”
“去他妈的别人怎么说！”斯期粗暴地打断他，“我什么时候在乎过那些闲言碎语？”他强行扳过邵委的脸，强迫对方看着自己，“我不碰你是因为...因为该死的尊重！因为我知道你嫁给我是被家族逼迫的，我以为你不愿意！”
邵委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颤抖着：“你...怎么会这么想？”
斯期松开手，挫败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每次我靠近你，你都僵硬得像块木头；每次易感期结束后，你第一时间就去洗澡；我们结婚那天晚上，你站在窗前看了整夜的月亮...”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你厌恶这种关系。”
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邵委慢慢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
“我不是厌恶...”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害怕。”
斯期抬头：“害怕？”
“害怕爱上你。”邵委苦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谈爱？”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斯期的心脏。他伸手想触碰邵委，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的...症状。”
“半年前。”邵委平静地说，“最初只是偶尔头晕，后来开始信息素失控。医生说是基因缺陷导致的Alpha信息素逆流，会逐渐侵蚀身体机能。”
斯期的手紧握成拳：“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邵委看向窗外，“让你像现在这样，出于责任感说爱我？”
“不是责任！”斯期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突然停在书柜前。他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密码箱。
邵委疑惑地看着他：“那是...”
斯期输入密码，箱子应声而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十个透明小袋，每个袋子里都装着一片干枯的花瓣或树叶。箱子一侧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什么？”邵委忍不住问。
斯期拿出相册，翻开第一页。那是他们婚礼的照片，邵委站在月光下的侧脸被完美捕捉。“记得这个吗？”斯期指着照片上邵委手中的捧花，“你随手放在酒店房间的花。”
他又指向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是那束花的花瓣。我让服务员在你离开后收起来的。”
邵委震惊地看着他：“你...收集这些做什么？”
斯期继续翻动相册，每一页都是邵委——他在花园里看书时飘落在肩上的樱花，他喝过的咖啡杯边缘留下的唇印（斯期居然让摄影师拍下了这种细节），他在公司年会上戴过的胸花...
“这三年里，你触碰过的每一件东西，只要有可能，我都会保留一点。”斯期声音沙哑，“这片叶子是你去年在枫树下站了十分钟时落在我肩膀上的；这块糖纸是你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这根头发是你早上梳头时掉在洗手台的...”
邵委的手捂住嘴，眼睛湿润：“你...为什么...”
“因为我疯了。”斯期苦笑，“疯了似的爱着你，却不敢说出口，怕吓到你，怕你厌恶这种感情。”他单膝跪在床边，握住邵委冰凉的手，“现在你明白了？不是现在才爱你，是一直都爱，爱得快要发狂。”
一滴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邵委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太迟了，斯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医生不是神！”斯期急切地说，“我已经联系了瑞士一家研究所，他们专门研究罕见的信息素疾病。明天我们就飞过去——”
“没用的。”邵委摇头，“这种病没有先例...”
“那就创造先例！”斯期打断他，“我不管花多少钱，用多少资源，我绝不会让你...”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邵委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真的...一直爱着我？”
斯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吻住了他。这个吻不同于易感期时的粗暴占有，而是温柔而坚定的，像是要把三年来的爱意全部倾注其中。邵委起初僵硬，随后慢慢放松，最终回应了这个吻。
当他们分开时，斯期的拇指擦过邵委湿润的唇角：“这样够清楚了吗？”
邵委的眼中仍有犹疑：“如果...如果治疗失败呢？”
“那我们就珍惜每一天。”斯期坚定地说，“但绝不会是现在放弃。答应我，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一缕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两人身上。邵委看着斯期坚定的眼神，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斯期如释重负，将邵委拥入怀中。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微弱但规律。“明天我们就去瑞士。”他在邵委耳边低语，“今晚好好休息。”
邵委在他怀中轻轻摇头：“今晚...我想和你一起。不只是睡觉。”
斯期身体一僵，低头看他：“你确定？你的身体...”
“确定。”邵委的眼中闪烁着斯期从未见过的光芒，“如果真只有三个月...我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秒。”
斯期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邵委放平在床上，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今晚我只想抱着你睡。等你好起来，我们有整整一辈子的时间。”
邵委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伸手抚上斯期的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当你告诉我你要离开的时候。”斯期抓住那只手，贴在唇边，“我才发现，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晚，他们相拥而眠，三年来第一次纯粹为了温暖彼此而分享一张床。斯期整夜都保持着警醒，听着邵委的每一次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生命牢牢锁在身边。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卧室时，斯期发现邵委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
“早安。”邵委微笑着说，这是斯期记忆中他第一次在早晨微笑。
斯期吻了吻他的指尖：“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邵委说，虽然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可能是心理作用。”
斯期坐起身，拿起床头的电话：“我让管家准备早餐，然后我们就出发去机场。”
邵委点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斯期...如果治疗过程中我很狼狈，或者变得不像我自己...”
“嘘。”斯期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邵委。这点永远不会变。”
邵委的眼中泛起泪光，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斯期的手。
在飞往瑞士的私人飞机上，邵委靠在斯期肩上睡着了。斯期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留住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是什么顶级Alpha的尊严，而是因为——没有邵委的斯期，根本不能称之为活着。
窗外，云层散开，阳光普照大地。斯期第一次感到，也许命运并非完全不可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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