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在即,D国的黄昏越发明显,林家的催促还在耳边,高淮然实在静不下心。
文南韵敏锐的感觉到了,在高淮然又一次对着窗外发呆时,她轻轻抚上高淮然的肩头,轻声细语的询问,“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吗?”
高淮然摇摇头,笑了下,“分明最爱雪,却再也不愿意见雪,老头子真奇怪。”
像是说什么八卦,文南韵一时间不知道她在说谁,却见林家佣人还在辛勤扫雪,突然想起来,是林老爷子。
但也没听说过他年轻时爱雪,根据爷爷的描述,林老爷子是个很厉害的人,就是有个怪癖,不喜欢冬季下雪的样子,光是见到就会情绪失控。
林家人的基因里流淌着“Affectionless Personality Disorder”无情型人格障碍,就是人们常说的“Sociopathy”,反社会型人格。
而林老爷子是林家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主家一共两个孩子,就他活了下来,得益于他的正常,他的儿子也正常很多,到了林存钰几乎看不见病态的影子了。
但林老爷子有一个触发机制,就是雪。要是让他看见,皑皑白雪中就会染上鲜血,只有这样他才能平静下来。
就连文景良这样的人,都对他的病因讳莫如深,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不敢说。
原来林老爷子喜欢雪吗?
高淮然是从哪知道的?文南韵不太愿意说林老爷子的坏话,可他真的很危险。
“我们马上走吧?”高淮然突然转头问她。
文南韵知道她状态不对,没有反对,飞机每天都在等她,文南知花钱如流水,家中也没人可以劝解,倒是方便她了。
在机场分别前,高淮然不顾两个小辈的眼光,紧紧抱住文南韵,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处理完那些事,就光明正大的,等等我。”
而后不舍的转身,她不需要文南韵的回应,害怕文南韵回应后,又让她失望。
高淮然总是愧疚于自己的自私,让文南韵无法猜到她的想法。
会让她觉得不尊重吗?会让她没有安全感吗?会让她失望吗?会……吗?
她想的越多,越不舍。最后其实没两样,只要搞定时惊年一切就还有转机。
落地时间中午十二点,刘羽晗选择去公司销假,因为她的大老板已经到公司了,怕被老板指责不够勤奋,年底不给她升职就不划算了。
高淮然却连飞机都没下,又飞去云都。
迎接她的是纪唯凛,那个打着绷带,脸上带着沉着冷静的少年,对她友好一笑,此刻的他才终于有点年轻人的样子。
在车上纪唯凛大胆伸手,高淮然笑了一下,“不怕了?”
纪唯凛释然笑道:“从他对我心脏开枪起,我就没有可以怕的了。”
在苏家葬礼结束结束后,纪霆龛就对他下手了,清空的弹夹,直指心脏,或许是忽视他太多年,以至于他的好父亲都忘了,他的心脏是反的。
受伤很重,但都没有伤到重要器官,在绝望中纪唯凛点燃那支香烟,才终于明白这看似普通的烟,为什么让这么多人渴求了。
止痛!这可是良药啊!
纪唯凛想起那天和高淮然的对话。
高淮然捂着腹部的伤口,靠在墙上缓缓坐下,从兜里拿出不太完整的烟,娴熟点燃,只是一口,她的表情都放松了。
“比起容易坏的电子,还是传统烟丝好。”
“真是烟鬼。”纪唯凛吐槽道。
高淮然嗤笑一声,“能止痛。”
“你在里面加东西了?”他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差别。
“我养了一些特殊的植物,制作成烟,可以通过腺体骗过全身。”
“时效过了之后呢?”是药就有时效。
高淮然看了一眼,笑得肆意,说出口像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痛不欲生。”
“你平时也有,和这个弄混了怎么办?”
虽然高淮然的烟很少有人拿,却也会在里面放几根普通的,以前就有人抢到过,一百次里,只有一个人抢到过真的。
正好那个人受伤,想在生命最后关头抽个烟,手里只有高淮然那支,没想到让他撑到了医院,但他从来没说过,这个烟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也检查不出来。
从那以后,高淮然的烟就是第二条命,这个消息一传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眼睛都亮了。
“你猜……”高淮然刻意卖了关子,“商业机密。”
又不卖!当初纪唯凛嗤之以鼻,如今真用上,就再也无法回避了。
“我看见你拉文南韵进来了。”纪唯凛也在群里,只是他和她们关系还没那么近。
“是,不应该吗?”高淮然无所谓道。
纪唯凛笑了笑,没说话。有什么不应该的,这是高淮然自己的选择。
纪霆龛因为对他当街开枪,没控制好舆情,这件事已经闹大。南箜檀为此发话。不处理好就拿相应的赔偿,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天高淮然就是来见证纪霆龛的落马。
其实在她来之前,纪霆龛已经被族规革去一切职务,纪唯凛现在替代了他的位置,只是纪唯谌还没学会臣服。
“你那位好弟弟,真是冥顽不灵。”高淮然似是而非的说。
纪唯凛看了她一眼,压下心中的惊讶,十分平淡,“按照族规,他不该活,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曾经……很爱他。”
最爱的人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这该多痛心?
纪唯凛把纪唯谌当亲弟弟,他却联合纪唯凛最信任的人,给予他致命一击,多年博弈未曾赢过,却不放弃,那份自信是他父亲给的。
“这件事处理完,边区也该想想办法,一网打尽。”
纪唯凛不太赞同,一切操之过急,未必能顺利。
到了纪家一个人影怒气冲冲的朝他们而来,是纪霆龛,高淮然意外的看了眼纪唯凛。
纪唯凛抬脚就是一下,干脆利落,“你来做什么?”
纪霆龛揉着胸口处的疼痛,理所当然的,“我是你爸!这房子和那些财产是我的!你来抢什么?”
“爸?”纪唯凛阴森森的笑了。
他让保镖拉着纪霆龛去了书房,又对高淮然说:“我处理完他再聊。”
高淮然点点头,找了个空闲的地方,他们的吵闹声很大,门也没关,但是她只是看门又不是守门。
“你之前是我爸爸!之后是他爸爸!”纪唯谌疼得伤口几乎要崩开,那是纪霆龛前不久刚下的手,子弹卡在胸骨救了他一命。
纪霆龛听不下去,怒斥他,“你这是什么话?你太过激进了!”
“激进?”
纪唯凛声音缓慢而具有叙事感,“那天沙滩夜,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了!”
他死死盯着纪霆龛的眼睛,步步紧逼,“你和她在那做的丑事我都看见了!你们边做边说,杀了我,拿我的命给纪唯谌铺路,让她的儿子坐上你的位置!”
“你原本不肯,可她说什么?”
“霆龛,他可是我们的儿子,你忍心让他一无所有吗?”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纪霆龛瞬间松口,连连赞同,“好啊!就让小谌继承我的位置!”
纪唯凛缩在角落里,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那时母亲刚去世几年?尸骨未寒!他们就敢这样苟且!
隔了一段时间纪唯凛才终于确信,父亲要杀他,他跑到表姐家,手足无措只顾着哭泣。
表姐说会帮他,于是在那些事结束后,纪唯凛最后看了一眼秦疏黎,向陌生的国外出发。
“一个□□的私生子,有什么资格继承家族!你死性不改,违背与妈妈的誓言,有什么资格当我爸爸!”
“留他一命可以,留你不行!纪家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纪唯凛愤恨的说,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家族考虑,全然没注意到门外的纪唯谌,在他们结束争吵后,他悄然离场。
直到深夜,这个藏着肮脏事的书房,迎来了一个终结。
纪唯谌看着书架上摆放的一副刀架,那是纪唯凛儿时送他的礼物,他一直以为是竞争,哥哥才不爱他了,他们分明那样要好,他还说要当哥哥最锋利的刀,任何人都要过他这关,才能去找纪唯凛。
这把古刀是纪唯凛找人专门锻造的,小孩子也能舞动,在决裂后他扔在纪唯凛面前,说:“哪天失败了,可以用它有尊严的死去。”
现在,纪唯谌颤抖着拔出利刃,想到自己竟然这样不堪,是一个伦乱的白痴!笑得格外开怀。
在高淮然和纪唯凛到书房时,纪唯谌已经流了很多血,这书房平时是锁着的,纪唯谌是撬锁进来的。
看见他们,纪唯谌痴痴的笑了,“哥哥,我不再阻碍你了,下辈子当你亲弟弟。”
脖颈的鲜血因为他的笑和说话,流的更多了。
医生还没来,纪唯谌就咽了气,看见纪唯凛抱着他,医生还有些迟疑,这是凶杀现场吗?
纪唯凛不是个好人,却对这个弟弟独留一份情感,错的是纪霆龛,纪唯谌只要不作妖,还能活着,为什么要寻死呢?还是用那把刀。
在一边冷眼观看的高淮然,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上面写着遗书。
她打开就念。
内容是:伯伯求您别再逼我了,我不想和哥哥不死不休,我们曾经那么好,为什么要让我们反目成仇?
母亲您对不起他,更对不起我,我情愿没有出生过。
爸爸,您照顾好自己。
纪唯谌。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很简短,结尾是纪唯谌常犯的错误,落款留句号。纪唯凛常用这个嘲讽纪唯谌。
没有等到第二天,纪霆龛也死了,谁都知道凶手是谁,谁都不敢说。
在纪唯凛正式接手纪家时,他问高淮然,“那天为什么不救他?”
高淮然挥了挥烟,“他不该因为这个活着。”何况痛苦会加倍,没必要让他反复受折磨。
反倒是纪唯凛……
“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不关门?”
纪唯凛苦笑道:“我不够了解他,以为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变成这样。”他只要纪唯谌因此萎靡不振,不再插手家族竞争就够了。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两个曾经最爱的人的葬礼。
“说说云都的事吧……”纪唯凛不想过多沉浸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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