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劲风贴上头皮时,林肆忍着小腿几倍的疼痛迅速下蹲,贴地划过。
手下的地毯吸饱了血水,按在上面都感觉黏腻,她差点滑个狗吃屎。
趁牛头人转身的功夫,林肆迅速矮身,从床底一堆骨头里滚过,抽出腰后镰刀,用力砍向牛头人紧绷的脚筋。
刀刃断茬较多,阻力很强,筋断的刺啦声透过镰刀传导,让人牙根一阵酸涩。
牛头人哀嚎着侧倒,林肆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镰刀猛的调转方向,划破他的喉咙。
“噗呲...”
血液声从奔涌到汩汩流淌。
镰刀哐当被扔在地上,林肆扭头去看笼子,白鸣被看的一哆嗦。
林肆蹚过血水,冲他伸手。
但白鸣像只应激的猫一样,只是缩在角落。
林肆弯腰等了半天啧一声,直接伸手把傻掉的人抱出来,又顺走墙上挂着的弯刀。
直到白鸣被林肆扔进水桶,他才一个激灵醒来:“唔....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肆。”林肆擦掉身上的血液,中途嫌弃上衣过脏,便打算脱了清洗。
白鸣原本怯怯的小心泼水,突然扑通一声沉进水里:“你别!....咕噜咕噜...”
林肆心里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纯情少男,上次从心渊里醒来赤诚相见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非礼勿视。
林肆抱着水桶换到隔壁房间洗,出来时白鸣已经一瘸一拐的解放了大半个牧场了。
都瘸了还不忘救人。
“林肆,”见她出来,白鸣飘忽一瞬的目光重聚,认真道,“谢谢你。”
“嗯,不客气。”林肆心不在焉,等待着心渊结束。
但等待了半天,等到白鸣的话匣子打开,等到他已经自我介绍到英姿飒爽姐姐不苟言笑的父亲,场景还是没有碎掉。
不会是哪一步出错了吧,牛头人杀的不对?那他的创伤到底是什么。
林肆盯着白鸣的脸,在他的不自在中,快将他琢磨出一个洞来。
“...来这个农场前,我还路过了个羊头人农场,那里的人更惨...”白鸣看着喜极而泣的母女叹息,蓝眼睛里满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忧愁。
“我们去救她们吧。”林肆突然提议,“如果你想的话。”
白鸣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肆,“你愿意帮我么...”
“嗯。”林肆抓起刀起身,“现在就去。”
羊头人的农场不远,二人赶过去的途中,白鸣像个突然被攻略成功的游戏人物,不停和林肆寻找话题,他似有些紧张,但掩盖不住的激动。
“...如果我将这次的历练告诉父亲,他一定会表扬我,我也会离那个人更近一步...”
林肆对白鸣的父亲白昊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沈烬带她开会时,在众多大人物中见过一次。精瘦干练,和其他一肚子肥油的天龙人不一样。
很快到了目标地点,林肆和白鸣蹲了两天,终于找到合适机会,如愿解放了羊头人统治的,比农神食子图还地狱的牧场。
最后一把锁解开时,天边迅速溃散,白鸣的脸逐渐模糊,痛感也开始缓慢爬上林肆神经。
这回是真结束了,此场景未完成的课题,全部圆满在了本次的心渊重构里。
那,白鸣的痛苦到底是源自于对牛头人的恐惧,还是对曾经未能解开他人枷锁的遗憾,或是对没能得到父亲认可的失落呢。
一瞬而过的想法,林肆不想去深究。
她毕业后一直做这份工作,治疗过很多病人,她琢磨不过来。
心渊溃散前,白鸣磕磕巴巴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
“...林,林肆,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帝国么。”少年的眼睛像潭底灰扑扑的干净石子,投映着清凌凌的浅蓝色,粼粼亮光,真诚又直白。
林肆觉得好笑:“好啊。”
她时常会在重构的心渊里答应病人的一切荒谬要求。
因为被林肆治疗过的人,他们醒来什么也不会记得,只会觉得是一次短暂又舒服的睡眠。
他们不会记得林肆,不会记得约定,更不会记得曾经心里的创伤。
过去的痛苦执念不会再折磨他们,而是会被潜意识当成一段无关痛痒的过去,轻飘飘的遗忘。
白鸣开心的还在说什么,但心渊已经崩塌。
神经疼痛袭来,林肆被撕扯的意识体经过一片混沌,周围飘荡着无数陌生意识体碎片。
模糊的,清晰的,圆润的,锋利的。
她努力游走其中,去看这些无数小世界,去寻找是否还会有和她有关的意识体。
这也是林肆的秘密。
她之所以可以让病人醒来后不记得她,是因为每当场景崩塌后,她都会经过这片意识体混沌废墟,废墟会带走林肆在病人脑中的存在感。
而代价就是加倍的痛感,每在这里游走一步,心灵上的刺激都要翻倍。
其实林肆可以不经过这里,但她忍着剧痛也要来。因为最初将她吸引到这的,就是一小块熟悉的意识体碎片。
那是属于她的意识体。但却是残次的一面,孤僻、暴躁、谎言、毫无耐心。
虽然全是负面,但好在找回这些后,她学会了思考。
为什么她的意识体会出现在混沌的废墟里呢。
她的过去...难道她不是在教堂长大的么。
林肆想不通,只能继续寻找其他碎片,她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心里那块地方如果一直空白,那还不会有什么感觉,如今被填满一小块,空余的位置就会越发觉得空虚。
如今,她再次感受到强烈的熟悉感。
林肆努力接近。
莹莹微光里闪过模糊的少年人影,白净而羞涩的脸,一身大红色的婚服,正将新娘头上的凤冠摘下,在自己头上试戴。转头时露出双迷蒙的蓝灰色双眼,里面翻滚着蜂蜜般粘稠的**,情意绵绵的注视着新娘。
白鸣?
林肆正疑惑,白鸣的脸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意识体碎片里,她们曾经并不认识。
此时,微光里的新娘缓慢转过脸。
林肆的心立刻沉入谷底。
那是她的脸。
她抬手触碰,刹那间光团爆开,林肆被封锁的力量击溃,痛感灭顶而至,黑暗骤然袭来。
哗啦——
林肆猛的从止痛液里坐起,大口喘气。
巨痛遗留下的麻痹感还在,林肆扶住眼眶缓解跳动的神经。
像是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一万年。
她努力回神。
那是白鸣的意识体碎片,不是她的,为什么里面会有她。
还有,她什么时候跟他结婚了,她一个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属于教堂的人,怎么可能被允许结婚。
爹的,到底怎么回事。
林肆大脑空白的穿衣服,在镜子前调整表情,熟练掩盖痛苦,推门出去。
果不其然,她的早退计划泡汤了,已经有人在玄关等她。
来人一身军装,靠在墙上,灰色微卷长发披散,望向林肆,礼貌又矜贵的颔首:“林女士。”
林肆看他不爽,但又很警惕:“治疗已经结束了,白先生,您还有什么事么。”
“可以聊聊么。”
林肆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今天没空,我家小狗要生小猫了,我要回去。”
一条手臂挡在林肆面前,白鸣温和的笑不达眼底。
林肆回看他,也皮笑肉不笑:“上次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不该说的我也没权限说,你去问沈烬。又补充,可以用你一贯的强权,他内裤的颜色都能告诉你。”
白鸣不为所动。
林肆转身重回屋内,把门反锁,连翻几个窗台,跳进隔壁不知道哪间的治疗室。
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白鸣拎着钥匙站在门口,挑眉看着她。
林肆面无表情扭头进屋,却察觉到身后人跟了进来。
“得寸进尺。”林肆冷笑。
疼痛感堆积的狂躁瞬间爆发,她察觉自己近来脾气疯涨,忍耐力狂降,不知道是否和找回意识体有关。
她以前的脾气是这样么。
门被关上时,林肆猛的回头,抬腿扫腰,踢飞白鸣腰间的枪,在他伸手格挡时借力拧身而上。
白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要躲但没躲,接下她这招。
林肆的寒毛炸起,她掐住白鸣喉咙,膝盖抵住他小腹,将他制服在塌上。
林肆声音降至冰点:“你记得。”
白鸣不回答,沉默在二人间爆发。
林肆有些急,手下用力:“你怎么做到的,沈烬知道么。”
白鸣微笑看她,突然伸手抚开林肆鬓角的头发:“你压到我头发了,阿肆。”
“你他爹...白鸣...”
林肆咬牙切齿,她已经非常确定,白鸣绝对记得这几次重构的心渊场景。
她刚用和牛头人打斗的方式对付他,他看穿了却没躲。
还有那句阿肆,是上次治疗时,林肆重构出一个落后星球战争年代的场景。因为一些原因,白鸣在其中被推上风口浪尖遭人算计背叛,而林肆一直跟在他身边助他复仇。
那个世界里的白鸣少年意气全无,也没有现在作为军官的坚定强大。他每天浑浑噩噩,把自己挂在林肆身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阿肆,我不想活了。
想到这,林肆手下突然松了劲,也懒得装了,无所谓一笑:“司令大人,白大人,您想跟我谈点什么呢。”
白鸣身处下位却依旧矜贵:“林女士,教堂所有的重构师都会记得曾建构的每一个世界么。”
“哈,如果是怕我把您的过去到处宣扬的话,您大可不必如此,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但被逼急了可就不好说了。”
“你记得我的...那些过去么。”
“说实话,如果您不这么频繁的来教堂,我早就忘了您的人生小故事。”
白鸣突然抓起林肆手臂,眼神变得危险又探究:“你一共记得我几个心渊场景。”
林肆居高临下:“说到这,我也有事想问你呢。白大人,我们曾经认识么。”
白鸣定定的看她。
二人谁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
对峙间,白鸣突然勾脚,将地上的枪挑回手中。林肆警惕欲反击,但却被控住手臂,扯在塌上。
位置互换,白鸣骑在她腰间,按着林肆手腕,淡淡重复刚才的问题:“你一共为我做过几次治疗。”
林肆挣吧几下没挣开,也没劲了,她破罐子破摔:“这样吧。我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回答我的。”
白鸣回答的从容:“可以。”
“我给你做过三次治疗,你应该都记得,牧场星球,战争年代,人鱼世界,就这三个。”
白鸣若有所思:“你的问题是什么?”
林肆眼睛微眯:“你结婚了么,配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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