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选赛的硝烟还没散尽，星穹军校的宿舍区就亮起了昏黄的灯。
狂徒队的临时宿舍被塞在机甲维修舱隔壁，金属墙壁薄得像层锡箔纸，隔壁林澜拆引擎的“哐当”声顺着墙缝钻进来，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叶昭月盘腿坐在床上，军靴随意踢在床脚，靴底还沾着预选赛赛场的红沙。
她手里抛着枚从玄武机甲里捡来的土豆，土豆皮被摩挲得发亮，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秦灼坐在对面的折叠椅上，膝盖上摊着本战术本，台灯的光晕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明天小组赛对阵青岚，”秦灼用笔尖敲了敲战术本第73页，那里画着青岚“蜂巢阵形”的分解图，每个机甲的站位都标着精确到秒的移动轨迹。
不知被谁用红笔在图旁画了只圆滚滚的蜜蜂，触角上还缠着根跳绳，“冷星澈的超级计算机能模拟我们所有常规战术，误差不超过0.1秒。”
“误差？”叶昭月接住土豆，往嘴里扔了颗橘子味营养糖，糖果在舌尖“咔嚓”响。
“他算得到我会让嘲风跳舞，还是算得到林澜往他们机甲关节里塞尖叫鸡？”
楚河在擦枪。他坐在靠窗的铁皮椅子上，狙击枪的枪管被擦得锃亮，泛着冷冽的金属光。
镜片被他用麂皮布反复擦拭，此刻正映出秦灼的侧脸。
秦灼的手指在战术本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没把那只红笔画的蜜蜂涂掉，只是在旁边补了行小字：“干扰方案A：声波攻击（慎用）。”
“哐当”一声，宿舍门被踹开。林澜拎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冲进来，盒子里“叽叽喳喳”响个不停，像揣了窝被踩了尾巴的麻雀。
她把盒子往桌上一扣，震得秦灼的战术本滑下去半本：“看我给青岚准备的终极噪音弹！”
盒子被打开的瞬间，十几只指甲盖大的微型尖叫鸡滚了出来，触到地面就发出刺耳的“叽——”声。
林澜抓起一只往楚河手里塞，眼睛亮得像装了探照灯：“往他们的机甲关节里一塞，只要一动就叫，保证吵得冷星澈算错小数点！”
萧临正趴在床上翻青岚的训练录像，终端屏幕上，冷星澈正对着超级计算机念战术口诀，表情严肃得像在背诵宪法。
秦灼按了一下林澜递来的另一只鸡。
他被尖叫鸡吓得手一抖，终端差点砸脸上：“祖宗！你这是噪音污染！裁判会红牌罚下我们的！”
“罚下？”林澜把尖叫鸡往机甲模型的关节里塞，“我们狂徒队什么时候怕过红牌？去年张猛教官罚我去扫厕所，我不照样把他的咖啡换成机油了？”
苏明薇端着个印着“银河好医生”的搪瓷杯走进来，杯沿还缺了个小口。
她把杯子往秦灼面前一推，热牛奶的香气飘散开：“冷星澈的体检报告有点奇怪。”
她调出终端上的数据流，指尖划过一串波动剧烈的曲线：“他的精神力指数每个月都会暴跌一次，时间刚好和幽影族袭击边境的日子重合。”
宿舍里的喧闹声突然停了。
叶昭月抛土豆的手顿在半空，林澜正往尖叫鸡身上缠的导线“啪”地掉在地上，萧临的终端屏幕还定格在冷星澈皱眉的瞬间。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很久没睡好。
“你的意思是……”叶昭月把土豆揣进兜里，橘子味的糖在舌尖慢慢化开，留下点发涩的甜，“他跟幽影族有关系？”
“不一定是自愿的。”苏明薇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调出一份加密文件。
“他的精神力抑制剂剂量是常规的三倍，更像是被强制压制。”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灰尘，“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装了开关。”
楚河突然放下枪，枪管在月光下划出道冷光。他指向窗外，维修舱的铁皮屋顶上，有道白影正蹲在嘲风的机甲肩上，动作轻得像片被风吹动的纸。
白夜军校的制服在月光下泛着银辉，领口的徽章闪了闪，是只展翅的猫头鹰。
“夜鸮。”楚河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磨砂纸擦过生锈的铁板。他抓起狙击枪往背后一甩，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没发出半点声音。
叶昭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床头的□□上。
萧临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作战服传过来，带着点微颤：“宿舍区有监控，别冲动。”
他的目光落在楚河背影上：“让他去。”
维修舱的铁皮屋顶被月光晒得发烫，踩上去像踩在烤焦的饼干上。夜鸮正蹲在嘲风的肩炮上，手里捏着块浸了机油的抹布。
小心翼翼地擦着肩炮上的划痕，那是预选赛时被玄武机甲的铁爪划的，深褐色的痕迹在银蓝色装甲上格外显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道冷弧，刀尖离楚河的咽喉只有三寸。
刀柄上的“月”字被摩挲得发亮，是用弹壳一点一点磨出来的，边缘还带着毛刺。
“你来干什么？”楚河的枪口稳稳对着夜鸮的膝盖，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上保险。
夜鸮没说话，只是从作战服的内袋里掏出枚芯片，芯片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血渍。
他把芯片往楚河怀里一扔，动作带着点别扭的仓促：“噬魂者的追踪频率。”
芯片落在楚河掌心，冰凉的触感像块刚从星际冰原捡来的石头。上面刻着幽影族的标志，一只扭曲的黑色触手，缠绕着半颗人类的头骨，看得人头皮发麻。
“冷星澈的超级计算机，上周接入过这个频率。”夜鸮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嘲风机甲的驾驶舱，那里还留着林澜贴的卡通贴纸，“他的精神力过载，是被强制接驳的。”
楚河捏紧芯片，指腹蹭过边缘的血渍。是新鲜的，应该是夜鸮潜入青岚数据库时被防御系统划伤的。
他想起上次在训练馆，夜鸮的短刀差点刺穿他的喉咙，此刻却在告诉他对手的秘密。
“为什么帮我们？”
夜鸮突然笑了，笑声像碎冰划过铁皮屋顶。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下嘲风装甲上的贴纸，动作温柔得不像个杀手：“我想亲手打败她。在那之前，还不想让她死在小组赛。”
说完，他翻身跳下屋顶，白影在维修舱的阴影里一闪，就消失得没了踪影。
楚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抬手对着夜空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夜鸮的耳边飞过，打在远处的水塔上，留下个醒目的弹孔。
这是警告，也是掩护。监控画面里，只会看到白夜的狙击手被星穹的人驱逐，没人会知道他们交换过什么。
楚河回到宿舍时，叶昭月正把林澜的尖叫鸡往秦灼的战术本里塞。
秦灼的脸黑得像刚从煤堆里捞出来，却没把尖叫鸡扔出去，只是扼住鸡的脖子：“别闹，听楚河说。”
楚河把芯片拍在桌上，幽影族的标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萧临的终端“嘀嘀”响起来，屏幕上弹出青岚的采购记录：“三个月前，他们买了批神经接驳装置，型号和幽影族的‘蜂巢控制器’一模一样！”
林澜的尖叫鸡“叽”地掉在地上：“你的意思是，冷星澈在帮幽影族搞实验？可他上次比赛……”
她想起冷星澈被鬼脸气球气得砸战术板的样子，那反应实在不像个反派。
“不一定是自愿的。”秦灼拿起芯片，指尖在上面反复摩挲，把那只扭曲的触手纹路都快磨平了。
“他的精神力过载记录，更像是被强行接入时的应激反应。”他突然抬头看向叶昭月，皱了一下眉，“明天比赛，别逼他用超频模式。”
“怎么？”叶昭月往他战术本里又塞了只尖叫鸡，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秦首席心疼对手了？”
秦灼面色平静合上战术本，把尖叫鸡关在里面，发出闷闷的“叽”声。他把本子往叶昭月怀里一塞：“我是怕你被他的超频攻击打伤。”
叶昭月看了眼土豆，没说活。
深夜的宿舍渐渐安静下来。窗外的月光像融化的银水，顺着墙壁的裂缝淌进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楚河抱着秦灼的战术本靠在他肩上，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秦灼的身体僵得像块铁板，却没推开他。
他犹豫了下，还是悄悄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发梢，抓掉了楚河的头发。
秦灼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林澜和苏明薇挤在一张床上，萧临的终端还亮着，屏幕上是青岚指挥中心的平面图。
林澜用红笔在冷星澈的座位旁画了个炸弹，旁边标注“威力：吵死他”。苏明薇坐在小马扎上整理医疗箱，注射器被码得整整齐齐。
标签上写着“给叶昭月的镇定剂（加大剂量）”，笔尖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楚河已经睡着了，狙击枪被他横放在桌上，枪管反射着月光，在墙上投出细长的影子。
叶昭月看着宿舍里昏黄的灯光，看着怀里那本偶尔发出“叽”声的战术本。
在心里叹气，这几人也不知道回自己寝睡。
“叽——”战术本里的尖叫鸡突然叫了一声，打破了宿舍的安静。楚河眉头皱了皱，像要醒过来，又不动了。
萧临的终端突然弹出条消息，是青岚的训练时间表：冷星澈明天凌晨四点起床，五点到七点背战术手册。
八点开始调试超级计算机。他把消息捅给林澜看。
林澜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眼睛亮得像装了灯泡：“我们去给他的咖啡里加尖叫鸡粉末！”
“别闹。”苏明薇把片安神营养片塞进林澜嘴里，“冷星澈的体检报告显示，他对蛋白质过敏。”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不过，他的战术板是大豆纤维做的……”
叶昭月突然敲了敲窗户，指向远处的训练场。月光下，道银灰色的影子正在机甲旁打转，是楚河的机甲。
那台总是冷冰冰的机甲，此刻正用合金盾轻轻蹭着萧临的装甲，像在给同伴顺毛。
宿舍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窗外那两台依偎在一起的机甲。秦灼打算明天在战术本上慢慢写：“干扰方案B：用叶昭月的馊主意（备用）。”
明天的小组赛，注定不会平静。
冷星澈的超级计算机里藏着秘密，幽影族的内鬼在暗处窥伺，夜鸮的狙击枪还不知瞄准着谁。
但只要这群人还挤在这间漏风的宿舍里，还能互相调侃、互相掩护，就算对手是精密到可怕，是藏在暗处的噬魂者，他们也敢笑着冲上去。
毕竟，狂徒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怕”这个字。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楚河终于松开了秦灼的胳膊。
而叶昭月怀里的战术本被压得变了形，里面的尖叫鸡不知什么时候不叫了。
秦灼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抽出来，发现最底下那页被叶昭月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狂徒队，必胜。”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拿起笔，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星号，备注：“一起。”
苏明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楚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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