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晨光里还带着残雪的凉，许冉冉查完房，就被张姨拉着往露台走：“快去吧，星河和他爸在上面等着呢，带了好东西，还有件‘老物件’。”
走近了才看见，露台的长椅上摆着两样东西—件深棕色小木盒旁，放着个洗得发白的黑色护腕，边角还缝着道浅灰色的线。赵父正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细砂纸打磨木盒边缘，见许冉冉来，先把护腕递过去：“这是星河以前用的，你帮他收着？他术后胳膊得护着点，这护腕吸汗，比医院的绷带软和。”
许冉冉捏着护腕，指尖触到内侧磨得光滑的绒面，还看见腕口绣着个小小的“星”字，针脚有些歪，却看得很用心。“我绣的，”赵父笑着指了指护腕，“他以前总嫌我手笨，可训练时天天戴着，说能护着腕子。后来比赛前摔了次，腕子伤了，这护腕就没再戴过，一直在家收着。”
赵星河这时从背后递过热乎的烤红薯，指尖碰到护腕时，耳尖悄悄泛红：“爸非说这护腕软，适合术后戴。”许冉冉并没从赵星河的话中听出什么，只瞥见他小臂内侧有道浅白的疤——不像针痕，倒像旧伤。张姨在旁打趣：“难怪星河臂力好，上次帮我搬装满消毒水的箱子，比护工师傅还稳，原来以前练过呀？”赵星河听了，只是挠挠头，没多说。
张姨接着端出保温桶，里面是熬得软烂的小米粥：“医生说你明天手术，今早得吃清淡的，这粥熬了一个小时，你以前训练量大，胃口好，得多喝两碗养着。”这话刚落，赵父就跟着点头：“可不是嘛，他以前比赛前，一顿能吃两碗面条，现在得慢慢养，等好了，咱们再回家吃。”
护士小周提着病历本过来时，手里还攥着张打印纸：“赵星河，手术方案确定了，主任说你身体素质底子好，术后恢复会比别人快。”她把纸递过去，又笑着说，“上次你帮护士站搬器械，我就看出来了，你这身子骨，肯定是练过的。”
赵星河接过手术方案，指尖轻轻碰了碰林晚小臂上淡褐色的针痕，又摸了摸护腕上的“星”字：“等我术后拆了线，就戴着这护腕陪你化疗成功。”林晚握着他的手，能摸到他掌心的薄茧——除了剥栗子磨的，还有些硬实的茧子，像常年握器械留下的痕迹。
赵母的视频电话这时打过来，屏幕里举着饺子：“我把你以前爱吃的牛肉芹菜馅也包了点，等你好了，咱们在家煮，再看看你以前比赛的录像。”赵星河听了，嘴角弯起来，把烤红薯掰了一半递给林晚。
晨光把护腕照得泛着暖光，烤红薯的甜香混着小米粥的热气，残雪下的芽尖又冒高了些。那道旧伤疤藏在护腕下，和针痕一起，像两枚小小的标记——一枚记着过去的奔跑与热爱，一枚刻着当下的相守与期待，都在等着春天来时，一起绽出新的模样。初春的雨刚停，露台的栏杆还沾着潮气。许冉冉坐在长椅上，手里翻着个淡绿色小本子，指尖在“糖炒栗子、梨花糕、看赵星河跑一次步”的字迹上轻轻划着——这是她偷偷记的“想做的事”，纸角已经被摸得发皱。
“在写什么？”赵星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端着杯温好的牛奶，杯壁还印着小熊图案，是上次张姨特意找护士站要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时，许冉冉赶紧把本子合起来，耳尖泛红：“没什么，就是记了点想吃的。”
赵星河没拆穿，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张塑封照片，递到她面前：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红色运动服，戴着那只绣“星”的护腕，正冲过田径赛的终点线，额角的汗亮晶晶的。“这是我十八岁拿省赛冠军时拍的，”他指尖蹭过照片边缘，语气里带着点怀念，“那时候总觉得，只要跑快点，什么都能追上。”
许冉冉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忽然抬头：“那你现在还能跑吗？”赵星河愣了愣，然后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小臂上刚拆了创可贴的针痕——淡红还没消，是今早输液扎的：“等我术后恢复好，陪你在医院的小花园跑一圈，好不好？不过得等你也有力气了，咱们慢慢跑。”
“好啊。”许冉冉立刻点头，把小本子翻开，在“看赵星河跑一次步”后面画了个小对勾，又添上“和赵星河一起跑”。赵星河凑过去看，看见本子里还记着“帮赵星河补护腕”“尝张姨做的腊肠”“听小周说医院外的桃花开了”，每一条后面都空着，等着画勾。
这时张姨端着碗虾仁蒸蛋过来，笑着说：“刚在厨房听见你们聊跑步，等星河手术好，我陪你们去小花园，那里的桃花下周就开了，正好拍照。”她把蒸蛋放在许冉冉面前，“医生说你今天能多吃点蛋白，这蛋嫩得很，是按你说的，没放葱。”
许冉冉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递到赵星河嘴边：“你也吃，补补力气，好早点陪我跑步。”赵星河张嘴时，瞥见她小本子上的字，忽然伸手，在“帮赵星河补护腕”后面也画了个小对勾：“现在就补吧，护腕在我病房抽屉里，你手巧，补的肯定比我妈好。”
下午阳光透进病房时，许冉冉正坐在赵星河床边，手里拿着针线，帮他补护腕上磨破的边角。赵星河靠在床头，翻着她的小本子，轻声念：“‘吃巷口的栗子要刚出锅的’‘晒太阳要选露台的长椅’……这些我都记着，等你好起来，咱们一条条做。”
许冉冉把最后一针缝好，把护腕递给他：“你试试，是不是比以前紧了点，能更好护着腕子。”赵星河戴上，刚好贴合，指尖触到她缝的浅灰针脚，忽然攥住她的手：“咱们的小本子，要一起画满对勾，好不好？”
许冉冉用力点头，把脸轻轻靠在他胳膊上——那里的手术疤痕还没长好，却暖得让人安心。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阳光照在小本子上，那些没画勾的愿望，像撒了光的种子，等着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发芽，慢慢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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