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模糊间，谢云初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三娘？
“三娘，三娘你快醒醒！”
谢云初迷迷瞪瞪睁开睡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番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
她恍惚间感到自己猛地一惊，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只听她开口道，“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谢二郎神色焦灼，一道浓眉拧在一起，“三娘，是知县大人来寻你了。定是因为你前日那道预言……三娘，你实话告诉哥，这消息真的可靠么？”
谢三娘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二哥，笃定道，“不会有错。”
她快速从榻上爬起，拿起外袍往身上一套便径直向正堂扬长而去。
“民女拜见知县大人。”
“快请起。”知县快步向前将她扶起，心中不免感慨，这谢家三娘与他幼女一般大，却是截然不同两种模样。小三娘不过幼学之年，便已是闻名十里八乡的定县神童，哪是他那懵懂小女可比及的。谢老汉一介农户，不仅儿女双全，还个顶个的聪慧，可真真是羡煞旁人得很……
“你派人来信说前日神女娘娘又给你托梦了，具体什么情况，你再与我详细说说。”
“是。”谢三娘颔首，将她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其实哪有什么神女托梦，不过是她这一月来夜观天象得到的结论。早在几年之前，她就已从书中习得观星之法，能以星象判断天时。她欲以此为家中乡里垦荒耕种提供助力，可她不过一瘦弱女童，人微言轻……便只能假借神女托梦之名传递讯息。
好在，大雍上下莫不信仰九天神女，而在他们这穷乡僻壤之中，迷信更甚。
也是她的断言从未出错，久而久之，大家便打从心底里坚信，谢老汉家出了个小小神童，与神女娘娘颇为有缘，是他们全定县的小福星。
唯一没完全骗过的，恐怕只有她那同样聪慧的二哥了。
谢二郎蹙眉听着谢三娘的陈词，越听越胆战心惊。
若是这预言为真，那这三年，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劳苦人又将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呢……
“此次将来之天灾如此严峻，神女娘娘可有降下什么仙法，助我等平安度过呢？”知县亦担忧地出声询问道。
谢三娘向他作了一揖，恭敬道，“如今距离天灾尚有一段时日，一切都还来得及。承蒙神女娘娘厚爱，赐下两种新奇作物，若是好生利用，定能撑过此次天灾。”
说罢，她从袖中摸出两颗圆溜溜的果实，向知县详细讲述了种植、储蓄与食用之法。
听谢三娘介绍完毕，知县一张愁眉苦脸的面容之上终于绽开了笑，他摸着胡须高兴道，“就按三娘说的办！”
抓住救命稻草的知县大人生龙活虎地乘车离开。谢二郎却仍是有些忧心地捉住小妹的手，“三娘，兹事体大，切莫把自己也搭进去。”
“二哥，我心里有数。”谢三娘朝他展颜一笑，“你放心，我已做足准备。此次天灾，我们定能捱过去。”
如谢三娘的预言一样，一月后，天上似裂开一道口子般，顷刻间降下瓢泼大雨来。而这一下，便下了整整三个月。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却又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大旱灾。
就这样反反复复，三年时间转瞬即逝。
不只是定县，整个大雍国的范围之内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幸好有谢三娘的提前部署与那两种天赐作物，大家虽都在灾害折磨中瘦成了皮包骨，却好歹留下了一条性命。
“结束了。天灾，结束了！”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和缓春风，一滴清泪蓦地自谢三娘脸颊滑落，垂直坠入她脚下罅隙中。
无人看见，一丛柔嫩绿意自其中颤颤探出，好奇打量着这个荒芜却又充满希望的世界。
新生将至。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道圣旨自遥遥盛京远道而来。
“恭喜大人，恭喜姑娘。赶快收拾收拾东西，随杂家上京赴职去吧！”传旨太监笑眯眯地捏着知县递来的荷包，满嘴都是吉祥话。
知县亦笑着道谢，恭敬将他送出门口。
“三娘，你真要去司天监任职么？”谢二郎满眼复杂地看着妹妹，心中担忧尤甚。
谢三娘望着知县与太监远去的背影，有一刹那出神。
“二哥，我必须去。”她的声音有些飘渺起来，眼中似有无垠星河闪烁，“天象仍旧不稳，恐怕此番平息，也只是暂时而已。”
“你曾与我说过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只有在司天监，我才能有机会救更多人。纵使宫墙之内有万险千艰，我也必须去。”
谢二郎怔了怔，他回过神来，抬手揉揉小妹柔软的发顶，轻叹道，“好。”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且在京中等着我，三年后的春闱，我定夺得头名。”
谢三娘莞尔一笑，终于显露出了豆蔻少女的青葱娇憨，她点头，“二哥，我等你。”
天长路远，送君去。
明月高悬，泻下银霜万里。
谢云初悠悠转醒，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就像是亲身经历般真实刻骨，她心里泛起点点钝痛。
大雍国……天灾……
这一段历史如此熟悉，她将视线投向枕边那本沉重典册。
似是打开了什么任督二脉一样，这次她再看这本《大雍国记》，居然没有任何障碍！
翻阅着泛黄的书页，她的手指蓦地一顿。
找到了——
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这段天灾真的发生过！
就在大雍开国之初……
而这位挽救定县百姓于危亡之中的谢三娘，正是后来声名显赫、得举国之民爱戴飞升成仙的天才国师。
至于那口中语气不小说要拔得头筹的谢二郎，也真的如愿在那一年的殿试中状元及第，成为大雍太祖留给后代的股肱之臣。
谢云初不禁咋舌，这兄妹俩，可真是优秀到山尖尖上的人儿呢！
再加上那位得史夫子青眼已久的二世皇帝，大雍当真是彬彬济济、群英荟萃，不愧是传说中的上古时代。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古书显灵了？
她还想继续往下翻，看看那二世皇帝的英武事迹。只听得“叩叩”两声敲门响，门外传来孟荼的呼唤声。
谢云初起身走下床去，拉开了房门。
“阿荼姐姐。”她笑盈盈地唤了声。
“没把你吵醒吧？”孟荼有些抱歉地看着她。
谢云初摇头笑道，“没呢，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那就好。”孟荼舒出一口气，勾了勾唇角。
“我是看你整个下午都窝在房里没什么动静，怕你出事，就来看看。没事就好。”她手中还端着一只托盘，巧笑道，“怪我忘了，千年鬼眼草对你这小小新魂来说未免还是有些太强劲了些。我就又煮了些化解的食材，多少喝些吧。”
谢云初感动道谢，将孟荼迎进房中。
“大雍国记？”
被谢云初拉着落座于她床边，孟荼只一瞥便看到了她枕边那部大书。
“阿荼姐姐也看过此书吗？”谢云初看着她诧异的模样，疑问道。
孟荼顿了顿，抬眸有些讶然地看向谢云初，“你不知道？我们的鬼帝大人，可就是大雍国人。”
“更准确地说，他就是大雍的第二位皇帝。”
“什么？二世皇帝……是萧骕？”谢云初呆立在原地，完全没有设想到过这个结果。
“我也只是偶然听说。”孟荼解释了句，两眼一弯便打趣起来，“你们不是都已经牵上红线了嘛，怎生还如此生疏淡漠，连身世都没透透底？”
谢云初眨巴眨巴眼睛，“我都快忘了，我们还有红线这回事呢。”
这可怪不得她，实在是这红线在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存在感极低。她忘记了也是情理之中嘛。
孟荼“噗哧”一笑，“你们这红线牵得，可真是徒劳啊。”
谢云初不由得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她本就也没对这红线抱有什么幻想期待，徒劳无用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萧骕可是从一开始就格外不待见这根红线的，就这样自然而然随着时间消散，倒是能遂了他的意。
“别担心啊小阿珮，若是你想，姐姐我豁出去了也要帮你促成这段姻缘！”孟荼自觉方才失言，赶忙改口道。她握了握拳，一副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模样。
谢云初一把按下她的手，慌道，“可别！”
“多谢阿荼姐姐美意！我可是万万不敢有这非分之想的。”
“怎么，鬼帝大人还能吃了你不成？”孟荼挤眉弄眼道，勾了勾唇。
谢云初蓦地两颊一红，她定了定心神，正色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这地府好好生存下去。”
“在这里，我真的很幸福。”她笑了笑，看向孟荼，“有阿荼姐姐，有七哥、黑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孟荼笑着摸摸她的发顶，眼底一片柔软，“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盯着谢云初乖乖喝完茶汤，孟荼这才拿着空盏顺心离去。
谢云初坐在榻上，心绪不自觉地又飘向了方才的对话。
要是史夫子再知道当年惊才绝艳的萧小将军就是他所崇拜的二世皇帝，怕不是分分钟便想马上遁入地府了吧。
谢云初乐滋滋想着，又翻开《大雍国记》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二世皇帝的大名赫然就是“萧骕”无异。
他在位期间的事迹多得足足铺满了百来页纸，将她生前看到的那寥寥几笔史书记载迅速填充丰满起来。
可这样一个德比尧舜的好皇帝，却在不到而立之年便驾鹤西去。
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会让一个人如此不管不顾以命换命，为天下万民披肝沥胆、耗尽心血，直至重病而亡呢？
萧长瞻同学追妻火葬场预定（指指点点）[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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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梦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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