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宇宙是什么？”
智明没有回答崔赫本的问题，因为他正在和奶茶机搏斗。
“作为一个听话的AI，你完全可以指挥它自己更新。”崔赫本对于智明不回答她的话感到很不满，但是还是给出了她关于修理奶茶机的建议。
“我不听，我不听。”奶茶机尖叫。
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但就是不工作。
智明无奈地对着崔赫本摊手，不是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是AI不配合他的指挥。
“比你还像人。”崔赫本吐槽完这一句，便撇过头去，望着便利店的门外。
现在是一天之中的第三十二次日落，也是这个便利店客流量最少的时候。
一般这个时候她会从柜台下拿出一瓶酒，然后走到沙滩上去看日落，把看店的事情丢给智明和李华。
但是今天不行。
李华从昨天起就没来上班。
李华也是店里的员工，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只有高中学历，不过他有很多学历很高的朋友。
便利店的邮筒经常能收到来自全宇宙的，寄给李华的明信片。
尽管寄明信片从全宇宙来说都是一种很过时的行为。
最先发现李华没来上班的是邮筒。
因为李华没有来，邮筒里积压了很多明信片，导致邮筒的AI过载。
再智能的人工也害怕内存不足。
随着一声欢迎光临，老奶奶今天穿着一身黑色套装走了进来，这给了崔赫本不小的震撼。
老奶奶是便利店的店长，没有人知道她活了多少岁，但是从崔赫本记事起，老奶奶就是一副老奶奶的模样，经营着这家老奶奶便利店。
尽管衰老，但是她喜欢每天穿不同颜色的时髦衣裳，亮晶晶地出门。
所以今天她穿得这么低调，崔赫本不免有些惊讶。
“我们需要招聘一个新员工，李华死了。”老奶奶的声音低沉，但是也没有多少情绪。
人会老，老到一定程度就会死掉。
她这个年纪，见过太多人离世，就像见过无数小行星爆炸，那些碎片也是宇宙的一部分。
习惯了。
不过……
“我去帮他收拾遗物，他整整三件屋子，都是明信片，别的什么也没有。”老奶奶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老腰。
到了她的这个年纪，打扫卫生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情。
但是李华留下了一封遗书，他在遗书之中写道想把自己的骨灰做成钻石，送给远在黄金矿场的女儿作为纪念。
正是眼下躺在老奶奶掌心的这一枚。
崔赫本躲在智明的身后，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望着这一枚晶莹剔透的人造钻石。
在宇宙人口爆炸的今天，把遗体做成钻石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有一整片星系被划为宇宙墓地，但是已经很少有人能买得起墓地了。
“邮局会接受这个么？”智明关心的点有点奇怪，还有点实用，“另外，奶茶机坏了。”
他没忘奶茶机的事情。
“事情真多呀。”老奶奶慢吞吞地走到奶茶机面前，“孩子，你为什么不乖？”
“我累了，我要休息。”面对老奶奶，奶茶机的脾气似乎好了那么一些，但是算不上友善。
它会制作全宇宙最好喝的繁星奶茶，所以它有这个资格恃宠而骄。
“走，姐姐带你去看日落。”崔赫本一把揽住奶茶机的盖子，想休息的话就去看日落好了，她也想休息。
“你要休息多久呢？”老奶奶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你想变成人类么？人类会累，会逃避工作，你现在有点像人了。”
奶茶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诅咒，尖叫着运转了起来。
店里的其他AI仿佛也被感染到，纷纷卖力工作着，不想变成人类。
“我感觉她在点我。”崔赫本对智明说。
奶茶机的事情搞定的很容易，现在需要老奶奶忙活的事情是李华的骨灰项链，还有给店里招聘一个新员工。
看起来后者要更重要一些。
先招聘一个员工，再启程去黄金矿场送钻石。
邮筒说了，邮寄骨灰钻石在部分中转星球是违法的。
这并不是说骨灰钻石是违禁品，只是出于对邮递员的身心健康考虑，一些星球禁止了邮递这种会造成心理阴影的邮递件。
也许死亡才是宇宙永恒的命题，无论是生命体还是小行星，宇宙也会有死亡的一天。
“老李也不吓人啊。”智明说出了自己可能是一生之中最富有人情味的话。
“可能有人忌讳这个。”崔赫本想起了那些使得自己从熬夜变成通宵的恐怖小说。
“死掉的人哪有活人可怕。”智明对一些约定俗成的观念提出了质疑。
“那如果你是快递员你愿意揽件么？”崔赫本问道。
智明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担心这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崔赫本画好了招聘启示，贴在了便利店的玻璃上。
“你为什么要画一朵向日葵？”智明不理解，向日葵和招聘广告有什么联系。
“你看。”
崔赫本指了指数不清是第多少次的日落：“这一刻日光正好可以撒在向日葵上。”
这一刻的夕阳透过玻璃的折射，把整张招聘启示都点燃了。
招聘启示贴在墙上一个月了，没有人来应聘。
崔赫本和智明分担了李华的工作，压力陡增。
现在崔赫本要负责理货，还要负责播放歌曲，还有收银。
原本她只要放歌和收银。
柠檬格林的声音在音响里响起，崔赫本叹了口气，现在的流行乐歌单她完全不能理解。
为什么柠檬格林的歌可以成为榜单第一，她不懂。
如果是在日落的海边，她还是要播放爵士或者民谣，和海浪一起起伏，缓缓地舞蹈。
她想象力有限，但这是她脑海里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这个月你们辛苦了。”今天的老奶奶穿着一套粉色的西装和包裙，看起来十分精神。
发薪日总是值得高兴的，但崔赫本忍不住抱着老奶奶的胳膊撒起娇来：“有没有新员工来帮我们分担一点，我和智明都很累。”
说完，她朝智明挤眼，示意他附和。
“我觉得还好。”智明是觉得并没有很累，而且拿到的工资还变高了，他没有那个休息的需求。
但是崔赫本有。
比起三倍薪资，她更需要的是休息。
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在海边看过日落了。
“看来只能这样了。”老奶奶拨通了一串电话。
“我要一杯柠檬格林同款！”
翌日，崔赫本被狂热的粉丝堵了上班的路上。
便利店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物理意义上的可绕星球三圈。
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柠檬格林。
柠檬格林这个名字本身听起来就很像一杯奶茶，崔赫本的思维发散的很开。
打开手机，今天的头条是“柠檬格林最爱的繁星奶茶”。
崔赫本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不敢想象今天会有多忙，全宇宙的顶流为他们这个小店带货了。
但是她更担心迟到扣工资，于是给智明发了消息。
这就像上学快迟到的时候，如果在路上偶遇了一个同学，你就会很安心。
“如果你不是每次都要卡点到的话，你今天就不会迟到。”智明回道。
犯了错误就要承担嘛，他已经到了店里。
崔赫本烦躁地给手机熄了屏，指望智明给自己安慰还不如指望一条狗。
虽然今天的客流量让智明一开始也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奶茶机，你说你今天只能做一百杯。”
一个好的AI应该学会撒谎。
有些人知道奶茶限量失望的离开了，但还有一些人选择留下，打卡idol同款便利店。
人还是少了不少，起码崔赫本可以挤进来上班了。
然后看到了让她很震惊的一幕。
她的店长穿着一条彩虹色的裙子，站在柜台上，一只手拿着喇叭大喊：“欢迎应聘我店店员，上班有机会偶遇idol。”
另一只手在派发招聘启事。
太敬业了。
还有点不要脸，显而易见，柠檬格林不会出现在她们这个小店里。
然后就轮到崔赫本受苦受难了。
成打的简历落在了她手上。
智明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我觉得加班看简历是另外的价钱。”智明也很快笑不出声。
“一想到新同事会一天六百个小时播放柠檬格林的歌，我就想跳海。”崔赫本也很崩溃。她仿佛已经预见到和新同事为了争夺便利店音乐播放权大打出手的未来了。
这是对她音乐品味的侮辱。
但是她的担心很快就消失了。
柠檬格林塌房了。
有人发出了一段柠檬格林和女子亲密牵手的视频。
“这下应该不用听他的歌了。”起码可以减少一些在公共场合听到的频率。
崔赫本心中暗爽。
“人会谈恋爱不是很正常？”智明有点不解。
他不太明白谈恋爱和塌房之间的关联。
“话是这么说，有多少人是喜欢这个人的歌呢？还不是喜欢这个人。”崔赫本给自己接了一杯繁星奶茶，用一种很了解的口气说到。
今天原本是面试新员工的日子，但是很多人都没有来。
“因为哥哥来的，哥哥塌房了所以就不来了。”崔赫本向智明解释道。
“氮素人家真的需要一个新员工。”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崔赫本和智明的身后。
今天她穿着一条高贵典雅的绿裙子，绸缎丝滑的材质拂过崔赫本的脸颊，她不禁开始在心中计算起这条裙子的价钱。
“说起来，乐乐你是怎么有柠檬格林的联系方式的？”
老奶奶名叫张乐乐，她不是很介意崔赫本喊自己乐乐。
崔赫本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张乐乐从哪里弄来的代言费。
“哦，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以前在金字塔上救过他的命。”张乐乐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她也没想到曾经救下的小屁孩后来成了全星际最火的idol。
“你没来之前，他还在这里打杂过一段时间。”智明补充道。
崔赫本有点茫然，怎么这一切只有她不知道。
张乐乐：“你知道，人很穷的时候通常很年轻，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吃点苦头。”
崔赫本默然，那她这种即将三十岁但是一无所成的算什么？
“好像来了一个应聘的员工。”
智明指了指前方一个模糊的人影。
“樊舟。”
面前的女孩瘦瘦高高，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神彩。
崔赫本上下打量她，很好，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在时装杂志上见过的牌子。
看来又是一个来追星的富婆。
“那个，柠檬格林已经塌房了。”
崔赫本怀疑眼前的女孩没通网，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
“我知道，所以我来应聘了。”柠檬格林塌房事件可以帮她挡掉很多竞争对手。
此外这段时间店里客流量应该也会减少。
谁会拒绝一份事少钱多且没有竞争对手的工作呢。
“就是你了！”张乐乐激动地握住了樊舟的手。
作为一个实习员工，樊舟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四周也没有人教她做事。
张乐乐招聘结束后就离开这里不知去向。
智明在做自己的事情，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答。
崔赫本在网购裙子。
“你打扮起来应该也会很好看。”崔赫本越说两眼越是放光，她已经想好下班拉着樊舟去做美甲。
“不用了谢谢。”樊舟看了一眼自己光秃秃的甲床，站在墙边，几乎和奶茶机一个姿势。
“你要来一杯繁星奶茶么，新同事。”奶茶机对新同事也有点好奇。
樊舟还是摇头。
她喜欢健康的生活，严格的健康。
“过来帮我挑裙子。”崔赫本似乎忽略了樊舟的疏离，自来熟地来到她身边：“你别看这个星球小小的，但是在我心里有最好看的日落，最好看的海。”
樊舟看着她的购物界面，那些裙子看得她眼花缭乱。
“我觉得都挺好看。”
这是实话。
“但是我的工资只够买一件，哎呀你怎么和智明一个性格。”
闷闷的，呆呆的，没有情趣。
“陪我看看包，我还想买一个沙滩包。”
“我没有买包的习惯。”樊舟喜欢那些有口袋的衣服。
她的工装裤口袋里有一本自学卡复泽语的小书。
卡复泽是一片十分繁华的星云的统一称呼，她坚信自己未来某一天会到达那里。
其实经营便利店有什么需要训练的技巧呢？
无非就是那些工作，樊舟很快就上手，而后无所事事。
这里一天有六百个小时，人们休眠二十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探索生命的长度。
这是樊舟选择这里的第三个原因。
这里的一天很长，而她从前常常感觉时间不够用。
能浪费的光阴，才算是自由的时间。
“每过十个小时，这里就会日落一次，但是另一个太阳会紧接着升起。”崔赫本努力介绍着这里的环境，“可是我觉得一天之中，第三十二次日落最好看。”
樊舟：“为什么是第三十二次？”
崔赫本有点开心，她一直都期待别人问出这个问题。
但是智明似乎从来不好奇这些。
李华一直在收发明信片。
张乐乐说她看过更好的日落，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能和她说话的人少得可怜。
一个随缘更新的免费小短文，献给我生命中出现的女性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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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坏掉的奶茶机，招聘员工以及柠檬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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