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只需抬眼看一眼艾伦的神色就知道他又陷入了疑惑不解之中。
准确来说,艾伦从小的教育注定了他在情感这方面的理解总是迟钝。
阿诺德轻叹一声,脸颊贴上艾伦的掌心,脸上微凉的触感引得他的尾勾摇摇晃晃的,触须也颤颤巍巍立起来。
“您总要想着把什么事都刨根究底问明白,殿下。”阿诺德深吸一口气慢吞吞道,“这种事您也要靠问我来得到答案吗?”
艾伦看到阿诺德的眼睛黯淡下去,心突的一跳,只觉得揪着痛,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道:“那我不问……不对。”
艾伦目光锐利地盯着阿诺德,好半晌才道:“我之前明明什么都没说。”
“揣摩您的心意是我从五岁就开始学习的事。”阿诺德淡淡道,“您知道您这样的虫对其他虫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艾伦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阿诺德在这种时候又摆出他在其他虫面前的那副样子,看起来倒是很有心机。
“您这种时候,是想质问我吗?”艾伦抬手拍了拍阿诺德的脸颊,声音轻快,“我当然知道。”
艾伦从克里斯汀登基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的地位会引来其他虫对他的觊觎。
雌虫觊觎他的权力,雄虫觊觎他的□□。
艾伦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群狼环伺,只有保持警惕才能活。
可阿诺德显然不明白。艾伦盯着阿诺德那双翠绿的眼睛,闷笑一声:“反而是您……似乎一直对我的警惕心很有意见?”
“不敢。”阿诺德干净利落道,仰头看着艾伦的脸,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从眼睛滑落到鼻梁,再最终停留在嘴唇。
艾伦的下唇格外饱满水润,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果冻,裹着蜂蜜的色泽。
阿诺德先前已经品尝过,确实是甜的。花草一样的那种清甜,自然的香味。
艾伦察觉到阿诺德目光的落点,忍俊不禁:“行了,知道您馋——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哦,你们雄虫到底怎么会有这样强的**?”
阿诺德一愣,呆呆地抬头看着艾伦,好一阵终于道:“真的很强吗?”
“难道不是?”艾伦乐不可支地仰倒在椅子上,椅背上柔软的靠垫陷下一块,“您总是会问出一些让我觉得很难回答的问题。”
其实也并不算难以回答,艾伦清楚知道这一切都是个虫的差异,但唯一需要考虑的,大概是面前这位年轻雄虫的自尊心。
“您这种时候也会觉得……”阿诺德正要说下去,被艾伦俯身抱住。
“别问这种问题了,阿诺德。”艾伦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潮湿的黏连,“您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告诉您所有我真正的想法,我做不到,我不可能是您想要的那种模样。”
艾伦从来都知道,不管是哪个靠近他的虫都对他有着幻想。
雄虫幻想他温柔体贴,雌虫幻想他强大高傲,他们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至于艾伦真正的想法……
没有虫在乎。
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够满足他们愿望的皇储,一个能够让他们实现自己目的的傀儡。
艾伦把头靠在阿诺德的肩窝,发顶微微轻蹭两下,给阿诺德带来一阵痒。
“您应该知道我在他们的想象中生存了多久。”艾伦慢慢地说,许久,阿诺德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两虫从小一起长大,在艾伦还不是如今这样手握重权的时候,稚嫩的脊背就被过早担负的责任与荣耀压弯。
当然,雌虫的恢复能力注定了他们不会有脊椎病,也不可能真的驼背弓腰。
艾伦忍俊不禁,好半晌才看向阿诺德,轻声问:“您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敷衍哇。”
阿诺德一愣,翠绿的眼眸中溢满了惊慌失措,他只是嗫嚅着道:“没有,没有敷衍殿下,我只是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
艾伦信他这话是真心的。哪怕雌虫并没有雄虫那样轻易看穿其他虫情绪的能力,艾伦也毕竟是帝国皇储,也毕竟曾经学过怎样察言观色。
只需要小小的一点异常,艾伦总能察觉到那些虫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
许多虫都是面善心黑,只有阿诺德……艾伦想,只有阿诺德是纯粹地只想着他的雄虫,他是特别的,他是……
他是什么呢?艾伦又忍不住迷茫起来。他不知道,能够用来描述他的感情的词语太少。
“您不用强迫自己想出一个用来描述我们之间情感的词语。”阿诺德放柔了声调慢慢道,“我不需要您为我花这么多心思。”
艾伦怔怔地看着他,雄虫的脸和两年前揽着他的后脑勺吻他的虫重合——其实他们本来就有着同一张脸,是同一个虫。
只是……
艾伦拍了拍阿诺德的背脊,慢慢道:“您怎么还是这副模样,看起来一点……”
“什么?”阿诺德偏头看着艾伦。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狡黠和揶揄的神情,阿诺德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艾伦这时候说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但他还是想听。
艾伦慢悠悠道:“您还是一点都没有长大,幼稚得让我都怀疑我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不开心吗?”阿诺德愣愣地问道,“至少还没有现在这样……”
艾伦冷眼看着阿诺德皱起眉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出一个能够描述当前情况的词语,语气却仍旧温柔:“您不用想这么多。”
这话是前不久阿诺德才说过的,又被艾伦挪用作回应。
阿诺德定定地盯着艾伦的脸,哼笑一声:“是啊,您总喜欢把什么事情都扛在自己肩膀上,可不就是不需要其他虫想太多……”
艾伦眉头微皱,打断阿诺德的话:“您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还是……”
“我能有什么不满。 ”阿诺德吊儿郎当道,灵活地避开了艾伦的询问,“我只是觉得您需要一个虫为您分忧。”
一个雄虫?艾伦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这种话阿诺德当然是不会说的,但恐怕那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
留下来,做一个为他分忧的虫,多么美好的愿望。艾伦想,要是他拒绝的话,这个雄虫大概又要露出黯然的神色。
那样好的一张脸,如果只留着那种感伤的落寞的神色,未免暴殄天物。
艾伦抬手抚摸着阿诺德的脸颊,轻声问他:“您是真的觉得您应该为我分忧?”
“这也能有假吗,殿下?”阿诺德柔顺地抬起头,那双眼里的疑惑不似作假,许久,他又垂下头闷声道:“大概对您来说,带着谎言靠近您的虫太多了。”
“停。”艾伦寒毛直竖,连后颈的皮肤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好一阵才道,“您这是跟谁学的,这话听起来我浑身不舒坦。”
“学校里说这是现在的雌虫们最喜欢的语气。”阿诺德露出一种受伤的神情,唇角下垂,眼皮也耷拉着遮住大半翡翠般的虹膜,汇报时语气也公事公办一样。
艾伦几乎要气笑了——什么时候了,那些教育雄虫的学校还想着让他的未婚夫学怎么去取悦雌虫,取悦他?
“您不用这样和我说话,正常点。”艾伦平静道,“您应该知道比起学校里的虫,您更应该听从的是谁的命令。”
阿诺德想,艾伦这样做的原因是……
艾伦却已经厌倦地别过头去不再回答他的话,阿诺德心里多复杂的心绪他也没有去分辨和讨论的兴趣,他只知道阿诺德最后还是会答应他。
阿诺德总是这样。艾伦心里忽如其来地涌上一阵厌恶的情绪——总是想着要怎样讨好他,怎样取悦他,怎样……
那些给雄虫教导礼仪和行为的学校有的就只是这样的课程吗?难道他要永远对着一个总是柔顺的、毫无主见的虫?
恐慌海啸般淹没了艾伦的心脏,那颗心被咸涩的气息包裹着皱缩成一团,带来胸口闷闷的痛意。
艾伦甚至无法分辨这种心痛到底是来源于何处。
他对自己的婚姻没有幻想,哪怕他曾经和阿诺德是爱侣,但这始终是一场政治联姻。
阿诺德可以不清楚,艾伦却不能欺骗自己。
“您知道,我们的婚姻基础从来不是爱情。”艾伦忽然开口道,低头看着阿诺德的脸,一字一顿,“您应该知道这些,您不能总是想着我会给您多少……嗯,关怀,或者其他的什么。”
阿诺德听到艾伦的声音时眼睛睁大了些,瞳孔紧缩,几乎窄成了竖瞳,定定地看着艾伦,好一阵才道:“您眼里我难道就是这样的虫?永远不会体谅您,什么都不知道?”
阿诺德倏地站起身,欺身上前压着艾伦的两侧肩膀。
雄虫的力量并不算出色,艾伦轻松就可以挣开他,可这一刻艾伦甚至不太想反抗。
不是因为喜欢这样被压制的姿态,只是这时候阿诺德看起来要比之前都鲜活太多。
阿诺德看着艾伦平静的那双蓝眼睛,那双眼里甚至没有什么波澜,一片死水般望着他,又像冰。
冷冷的,也不知道到底是……
阿诺德没有想下去,他也已经想不下去了。艾伦那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几乎灼烧似的目光烫得他偏开头,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去回应艾伦。
这片空间的气氛一阵凝滞,很久,艾伦笑着开口:“您现在看起来像是真的要把我吞下去……所以。”
阿诺德触电似地收回手,看着艾伦的目光都颤抖起来:“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
艾伦声音里的笑意越发明显:“您这副样子,真的会让我觉得欺负您是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阿诺德的大脑显然已经无法处理艾伦的话语,他只是瞪大了眼。
艾伦终于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储的仪态,大笑起来:“您现在这副样子……”
艾伦伸出手指挑着阿诺德的下巴,轻柔道:“看起来真的很像被那种混蛋调戏了一样,脸都红了诶。”
抱歉各位,今日终于顺利复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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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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