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离开中央区的那天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人，哪怕是阿斯卓穆都是去皇子府找艾伦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阿诺德知道得更晚一点，可以说等他知道的时候整座学校都已经在聊艾伦突然以虫后名义独自离开中央区的事情了。
艾伦在星港待了很久，非中央区星港里总是配备着空气净化器之类的东西——虽然高等虫族和那些贵族雌虫大概一辈子都不太愿意踏出中央区，但是那些管理虫还是咬牙配置了这些设备，万一有虫来到这里也不会觉得自己真的被怠慢了。
艾伦带着兜帽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清秀的下颌，好一阵才道：“这种地方……唉。”
如果把钱用在安抚百姓上该多好，艾伦想，这样或许那些雌虫们的生活会更好一些，也不用总想着怎样才能买到雄虫的配子给自己的家庭留下一个雌子作为继承者。
虽然能够流落到中央区之外的雌虫大概也没有什么可以被继承的东西。艾伦想，这种话说起来有点轻蔑和傲慢，但是事实如此。
哪怕在克里斯汀接手这个帝国之后，帝国的阶级分化还是相当严重，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固化。
除了军雌能够想办法用军功贡献换到新的爵位，把原先拿到贵族爵位但尸位素餐的虫挤下去之外，其他行业的贡献始终无法被量化计算，也自然不能确定到底是否可以授予贵族的爵位。
克里斯汀倒是一直觉得这种爵位不能过多，冗余的爵位意味着更多的支出，这种时候没有哪个雌虫会愿意说自己就把钱留给其他虫——艾伦当然是赞同这样的举措的，如果没有办法确定帝国的收入多于支出，总要想办法开源节流，一直保守行事只会让其他虫也开始感到不满。
“也不知道那些贵族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艾伦嘀咕道，大步向星港外走去，才出去就被带着血腥味的风扑了一脸。
他这次首先到的还是一个在帝国内算得上名列前茅的星球，治安也比其他星球更好些。
艾伦左右看看，很快锁定了一根宝石般闪闪发光的尾巴。只有雄虫会有尾钩，而且在现在的情况下，雄虫为了吸引雌虫的注意力也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装饰自己的尾钩。
闪光鳞粉自然也是他们常用的手段之一。
艾伦一笑，慢慢地靠近那个角落，走路的时候姿态轻盈，甚至几乎听不见脚步声。
“谁？！”紧接着却是那个角落里传来的一声爆喝，艾伦一愣，眼睛微微眯起，眼里的笑意也越发深了——他看起来遇到的还是一个比较警惕的雄虫？不过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警惕，大概甚至没机会逃到星港附近。
一般中央区以外的星球的星港都是防卫最严密的地方，而一位雄虫也必然不可能被星港外围的护卫拦下。
艾伦眼珠一转，轻声道：“我是来这里旅行的一个医护雌，您现在是受伤了吗？”
那个雄虫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看着艾伦，那双眼睛是很漂亮的海蓝色，头发火一般灼烧着艾伦的眼睛。
在中央区以外怎么会有等级这么高的雄虫？艾伦一愣，眼睛睁大了一些，看起来完全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打工虫：“您的头发和眼睛真漂亮……”
那雄虫的脸颊倏地一红，紧接着却又瑟缩回去，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犹豫一阵，又重新露出自己的脑袋，点点头：“嗯……之前有虫一直在追我，我不愿意跟他们走就被打伤了。”
艾伦心里警铃大作，不知道追逐这个雄虫的到底是哪一方的虫，如果是旧帝国那边的虫……
“我没有答应他们，他们才会追杀我的。”那个雄虫腼腆地笑笑，“他们说着什么雄尊雌卑之类的话，我被吓了一跳，这才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跑了。”
艾伦一愣，蓝眼睛顿时就冷下来——看来确实是旧帝国的残党，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这时候甚至嚣张到在帝国境内直接追捕一个高等级雄虫。
“对了，您叫什么名字啊。”那个雄虫好奇地盯着艾伦看，好一阵才道：“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雌虫，您一定是等级很高的贵族吧。”
艾伦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轻快道：“安德鲁，安德鲁.伊万诺夫。”
在蝶族这样的名字并不多见，但中央区之外的雄虫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多，他们本来就不被各个种族视为需要悉心教导的那一部分，很多时候只学了一些讨好雌虫的手段。
“嗯嗯，我知道啦。”那个雄虫笑眯眯道，“我叫斯蒂芬，斯蒂芬.洛塔尔。”
哦，洛塔尔子爵的雄子。艾伦一愣，没想到自己在这里遇到的居然是一位星球长官的雄子。
实际上作为星球的实际掌权虫，洛塔尔子爵的雄子确实在中央区也有些名声，只是不够响亮，甚至艾伦也只不过知道洛塔尔子爵有一个美貌的雄子，至于他会些什么，这不是艾伦需要了解的事情。
按常理来说，这位雄子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艾伦，艾伦知道或者不知道他的才能都无所谓，可偏偏他们就是在这里相遇了。
“那我可以叫您斯蒂芬吗？”艾伦心念电转，很快做出一副同样羞涩的模样，“我之前也没见过您这样的雄虫。”
实际上艾伦什么样的雄虫没见过，想着办法爬他床的雄虫多如牛毛。
虽然艾伦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雄虫会觉得提供一个配子就能够成为虫上虫，但没有虫会觉得被簇拥着，让许多虫前仆后继地提供情绪价值甚至其他的各种资源，令他手里的权力更加稳固会是一件不那么好的事情。
艾伦甚至已经习惯了偶尔用些模棱两可的话去引诱那些雄虫，他们实在单纯得有些可笑。
哪怕那本来就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结果，但艾伦觉得无趣极了，反而是斯蒂芬这时候的模样又重新引起他心里的兴趣。
“可以。”斯蒂芬偷偷地抬起眼睛看艾伦的样貌，这副容色在这颗星球上可不常见，作为洛塔尔子爵唯一的雄子，这颗星球上的雌子几乎都追求过他。
虽然这颗星球的经济情况还算出众，但对于整个帝国而言仍然是萤火与皓月之间的差别，从这颗星球的最高执政官只是个子爵就可以看出。
艾伦当然也知道斯蒂芬是个和他一样玩惯了的虫，只是不知道斯蒂芬是真的享受玩弄这颗星球上的雌虫的感觉，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平民雌虫。”斯蒂芬由衷地赞叹道，“您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
之前靠近斯蒂芬的时候艾伦的兜帽就已经掉下来，斯蒂芬显然一直在观察艾伦的长相——他这样的雄子养尊处优，不会知道首都星的皇储和面前的雌虫有着同一张脸。
他只觉得这张脸实在漂亮，要是能够剥下来天天看着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艾伦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雄虫身上的恶意，看起来这个虫也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天真无害。
艾伦重新想了一遍面前这位年青雄虫的资料，对他来说记忆这些事情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没有哪个雌虫会相信艾伦不知道一个在中央区之外的雄虫，哪怕他只是一个小贵族的雄子。
这是因为雄虫现在是帝国最常见的联姻资源，许多虫都知道每个雄子的婚姻都代表着他们家族的利益取向。
虽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但能够通过雄子们的婚事掌握其他雌虫的动向对艾伦来说是最符合他利益的做法——他需要知道那些贵族们到底在做什么，事无巨细的，至少也应该对他们的手段有所准备。
斯蒂芬却突然道：“要不要到我家去做客？”
这个进度实在有些太快，艾伦惊讶地一挑眉，盯着斯蒂芬通红的脸颊，好一阵终于道：“好啊，也不知道您家里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这是什么话。”斯蒂芬似喜似嗔地说着，“您这样的雌虫难道不知道洛塔尔子爵府？”
“我只是个普通的医护雌，怎么会知道子爵的情况。”艾伦刻意压弯了自己的腰，做出一副恐惧贵族的平民的姿态——并不是所有的平民雌虫都是这副模样，哪怕在首都星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同样有着没有爵位的雌虫。
但那些虫有着超乎常虫的才能，本身就是克里斯汀通过层层选拔提拔出来的虫才，倘若在首都星再待几年，做出些什么特别的贡献——譬如在生物融合方面的突破，又或者是带领军团开垦了一些重要的荒地——他们也会成为首都星新的贵族。
艾伦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们时的场景，那些虫带着泥土的气味，穿着朴素的洗得发白的衣服，在他和母亲面前时总显得有些畏缩。
“他们这样子也是很正常的。”克里斯汀那时候偏头冲他道，“不用觉得这些雌虫的样子让您不安，您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雌子之一。”
当时的艾伦还太年幼，没有现在的谋略和才能，甚至只能睁着那双水润的蓝眼睛盯着这些雌虫看，好一阵才道：“那他们以后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不。”克里斯汀笑着揉了揉艾伦的脑袋，手指拨弄着稚嫩的触须，直到艾伦吃痛地瞪大眼睛看她才道：“他们会是首都星未来的中流砥柱，帝国的栋梁之材。”
栋梁之材……艾伦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下面的雌虫，好一会儿笑起来拍着手：“好啊好啊，这些雌虫留在首都星一定对我们会有很多好处！”
克里斯汀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着看他，也没有阻止他的兴奋——没有必要这么做，让艾伦尽早知道这些事对他来说一直是好的。
而艾伦这时候就用那些雌虫才上首都星时那样的眼神看着斯蒂芬道：“您难道是想要让我有机会看到上流社会的虫到底是怎样生活？可我是为了那些平民雌虫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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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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