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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险遇

苏璇将这段时间该收的诊金藏在她常坐的那个小桌的暗斗中,不知此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左右她要钱也无用。不多一刻,林玉如就带着药材回来了,收好药材,她问林清源借了一匹拉药材的马,只说去城外采几味稀罕草药,就离开了。

策马奔腾,一路无话。

皇城的喧嚣如同隔世的尘埃,被星陨之域狂暴的风彻底吹散。苏璇勒紧缰绳,身下那匹耐力颇佳的灰鬃马喷着粗重的白气,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停在了一片扭曲景象的边缘。

眼前,就是天启王朝与无尽凶险的分界线。

大地在这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撕裂感。原本丰沃的土壤被染成一种斑驳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寸草不生。裸露的嶙峋怪石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仿佛被某种强酸腐蚀过。空气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一种粘稠、沉重、带着强烈铁锈和硫磺混合气味的浊流,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灼烧着喉咙。

更令人心悸的是天空。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笼罩着一层厚重、翻涌不息的、如同活物般的暗紫色浓云。云层深处,时而有惨白或幽蓝的诡异电光无声炸裂,瞬间照亮下方扭曲的地貌,投下张牙舞爪的巨大阴影,旋即又陷入更深的昏昧。没有日月星辰,只有这永无休止的、狂暴的能量在穹顶之上无声咆哮。

这就是星陨之域的边缘。星辰之力狂暴泄露、扭曲畸变的绝地。十年前的噩梦之地,也是她获得力量与仇恨的熔炉。左眼尾那颗淡色的小痣,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骤然变得灼热,仿佛沉睡的烙印被激活,与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混乱星辰之力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呼应着深处那更强烈的召唤。

苏璇翻身下马,拍了拍马颈,将缰绳系在一块相对稳固的巨石上,又取出一小包特制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粉洒在马匹周围,形成一道简易的驱虫避瘴屏障。“在此等候。”她低语,声音被呼啸的怪风撕扯得破碎。马匹能否等到她归来,只能听天由命。

正是因为对星陨之域太过熟悉,苏璇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危机四伏,她紧了紧背后的行囊,里面装着林玉如帮忙准备的、足以应付大多数险境的药材和工具,而那瓶至关重要的、装着蚀心蛊引的琉璃小瓶则被她藏在胸前的一个小小锦囊中。深吸一口那灼热刺鼻的空气,苏璇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皇城的烟火气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她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利箭,悄无声息地踏入了那片翻涌的暗紫色浓雾之中。

甫一进入,环境变得更加恶劣。脚下是松软、粘滑的暗红色砂砾,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发出“咯吱”声。空气中弥漫的毒瘴浓度陡增,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带着荧光的灰绿色,视线被压缩到不足十丈。这片瘴气仿佛有生命,会随着风向的细微变化而聚拢、分散,形成一道道飘忽不定、如同幽灵般的屏障,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苏璇早有准备。她取出一枚鸽卵大小、色泽碧绿的药丸含在舌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苦涩的洪流瞬间席卷口腔,直冲颅顶,将那股令人窒息的灼烧感和眩晕感强行压下。这是她根据上古传承改良的“瘴疠散”,能暂时抵御大多数星陨毒瘴的侵蚀。同时,她调动体内那融合了暗蚀星辰之力的毒息,在体表形成一层极其微薄、近乎无形的能量膜,如同第二层皮肤,隔绝着外界无孔不入的侵蚀。

她行进得异常谨慎,每一步都踏在相对坚实的石基上,避开那些颜色格外暗沉、散发着甜腻腐朽气味的泥沼区域——那是毒瘴沉淀的精华,触之即腐。精神高度集中,感知力如同蛛网般散开,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或能量波动。

深入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翻涌的灰绿色瘴气墙后,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刮过岩石。声音密集而急促,由远及近。苏璇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闪身躲到一块巨大的、布满孔洞的紫黑色怪石之后,屏住了呼吸。

几息之后,瘴气墙剧烈翻涌,一群通体覆盖着暗红色甲壳、形似巨大蝎子、却生着三对锋利节肢和一条布满倒刺骨鞭般尾巴的生物冲了出来!它们的甲壳上布满了扭曲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幽蓝色光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口器开合,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涎液,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是星陨毒蝎,群居,嗜血,甲壳坚硬,尾刺剧毒,是星陨之域边缘最常见的掠食者之一。

它们显然是被苏璇这个闯入者的气息吸引而来。“嘶嘶——”为首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的毒蝎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幽蓝的复眼瞬间锁定了苏璇藏身的巨石,它尾部那根骨鞭高高扬起,尖端凝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

来不及思考,苏璇足尖在岩石上猛地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般向后飘飞,就在她离开原地的刹那——

“嗤啦!”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能量射线,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轰击在她刚才藏身的巨石上!

轰隆!

坚硬如铁的紫黑色怪石,竟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洞穿,被射线扫过的边缘瞬间融化、结晶,留下一个焦黑的、冒着丝丝寒气的孔洞。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苏璇落地,翻滚卸力,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她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探入腰间一个特制的皮囊,抓出一把混合了硫磺、硝石、以及数种刺激性毒草研磨的赤红色粉末。

毒蝎群一击不中,嘶鸣着蜂拥而上,锋利的节肢划破空气,带起道道残影,墨绿色的毒涎如雨点般泼洒而来。

“去!”苏璇低喝一声,手腕猛地一抖,赤红色的粉末如同烟雾弹般在她身前爆开。

嗤嗤嗤!

毒涎与赤红粉末接触的瞬间,大片刺鼻的浓烟升腾而起,伴随着噼啪作响的电火花。这混合粉末不仅能短暂遮蔽视线,其中蕴含的强刺激性成分更是瞬间扰乱了毒蝎的感官和甲壳上的能量回路。

“嘶嘶嘶——”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毒蝎顿时发出痛苦的嘶鸣,幽蓝色的复眼变得混乱,甲壳上的光纹明灭不定,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甚至互相碰撞起来。趁此间隙,苏璇不退反进,她如同鬼魅般从浓烟边缘滑过,目标直指那只刚刚发射了能量射线的蝎王。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已夹着三根细如牛毛、淬着墨绿色幽光的银针,蝎王显然十分智慧,短暂的混乱后迅速恢复,尾部骨鞭再次扬起,幽蓝光芒再次凝聚。

但苏璇更快!她身形如风,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骨鞭横扫的轨迹,欺近蝎王腹下防御相对薄弱的连接处,手腕一抖,三点细微的寒芒无声射出。

“噗!噗!噗!”三根淬毒银针精准无比地没入蝎王节肢连接的关节缝隙。

蝎王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注入关节的剧毒瞬间破坏了其行动能力,那条凝聚着恐怖能量的骨鞭无力地垂落下来,幽蓝光芒迅速黯淡。

苏璇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她看也不看痛苦挣扎的蝎王和暂时混乱的蝎群,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瘴气更深处、感知中相对安全的方向疾掠而去。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翻涌的灰绿色毒瘴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毒蝎愤怒的嘶鸣。

摆脱毒蝎群,苏璇并未松懈。星陨之域的危险远不止于此。她找到一处相对背风的石坳,快速检查自身。含着的“瘴疠散”药力正在衰减,舌下的清凉感减弱,那股灼烧眩晕感再次隐隐袭来。她立刻又含了一颗,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

体内的传承之力与星陨之域深处的共鸣感,随着她的深入,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迫。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的呼唤,指引着她向西偏北的方向前进。仿佛有一张无形的星图烙印在她意识深处,终点就在那片区域。

调整片刻,苏璇再次启程。她刻意避开相对开阔的砂砾地和明显的水源(往往是强大星兽的领地),选择在嶙峋怪石和低矮扭曲的灌木(如果那焦黑扭曲、长着金属般倒刺的植物能称之为灌木的话)的阴影中穿行。

越往深处,环境越发诡异。天空的暗紫色浓云仿佛压得更低了,那些无声闪烁的惨白电光变得更加频繁,将大地映照得忽明忽暗。地面开始出现大片的结晶区域,闪烁着幽蓝或暗红的微光,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空气中游离的星辰之力变得狂暴而不稳定,时而如同温吞的水流,时而又如同锋利的刀刃刮过皮肤,带来阵阵刺痛。毒瘴的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出现了斑斓的彩色条纹,毒性显然更强,苏璇不得不缩短服用“瘴疠散”的间隔。行至一片由巨大黑色结晶柱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时,异变再生。

前方翻涌的彩色毒瘴中,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又夹杂着风雷之声,蕴含着狂暴的星辰能量,震得苏璇耳膜生疼,脚下的结晶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缠绕着紫色电弧的身影猛地撞破瘴气墙,出现在苏璇视野中。

那是一只形似巨猿的生物,但体型庞大得超乎想象,它通体覆盖着如同黑曜石般的厚重甲壳,甲壳缝隙间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粗壮的四肢末端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每一次踏地都在结晶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痕。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颅,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巨口,额头正中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闪烁着狂暴紫色电光的菱形晶石!它仰天咆哮,紫色电光在晶石上跳跃汇聚,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星陨暴猿!这片区域的霸主级存在!力大无穷,防御惊人,更能操控狂暴的星辰雷霆之力,绝非毒蝎群可比。

苏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以她目前的状态,正面硬撼这等凶物,胜算渺茫。她毫不犹豫,身体瞬间伏低,如同壁虎般紧贴在一根巨大的黑色晶柱根部阴影里,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只求能避过这恐怖存在的感知。

然而,暴猿那镶嵌着雷电晶石的头颅,却缓缓转向了她藏身的方向。它没有眼睛,但对能量波动的感知敏锐到了极点,苏璇为了抵御毒瘴和隐藏气息而运转的星辰之力,在这狂暴的巨兽面前,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吼——”暴猿发出一声充满杀戮**的咆哮,巨大的脚掌猛地一跺地面,似乎是对入侵者十分不满。

轰隆!

整个晶柱迷宫都在颤抖,无数细小的黑色晶屑簌簌落下。

它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缠绕着紫色电弧的黑影,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势,朝着苏璇藏身的晶柱猛冲而来!利爪扬起,撕裂空气,带着足以粉碎山岩的恐怖力量。同时,它额头那颗菱形晶石光芒大盛,一道碗口粗细、跳跃着毁灭气息的紫色雷霆,如同怒龙般先行一步,狠狠劈向晶柱!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苏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躲不掉,那就拼死一搏!她瞬间调动体内所有残余的星辰毒息,准备硬抗雷霆,同时手中已扣住了一把特制的、混合了强烈麻痹毒素和腐蚀药粉的黑色药丸。

就算死,也要让这畜生付出惨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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