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色的光辉缓缓收敛,如同潮水般退入那从废墟核心走出的身影手中那根嫩枝般的权杖。废墟中弥漫的毁灭与绝望气息,被一种温暖而磅礴的生命力所取代,连海水中都仿佛带来了远方森林的清新气息。
死寂持续着,只剩下残骸偶尔崩落的细响,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影上。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藤蔓与光苔编织的长袍无风自动,面容依旧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深邃,仿佛蕴藏着万千生命的轮回,此刻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凝视着汐——更准确地说,是凝视着她胸前那枚与她权杖顶端宝石共鸣着的吊坠。
“漂泊的种子,终于归家了。”
她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在众人的意识海,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古老权威。这句话,显然是对汐说的。
汐感到心脏狂跳,血脉中的共鸣感越来越强,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个颤抖的、带着无尽疑问的眼神。
老巫医挣扎着站起身,向着那身影深深俯首,用无比恭敬甚至带着虔诚的语调,说出了那个在波塞冬之子古老传说中流传的名讳:“…‘生命之树’的守护者…‘绿荫’的化身…感谢您的援手…”
被称为“绿荫”的身影微微侧首,目光扫过老巫医和残存的波塞冬之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波塞冬的孩子们…苦难仍未结束。但生命的火种,只要一息尚存,便有希望。”她的目光再次回到汐身上,“而希望…或许便系于这归来的种子身上。”
这时,火象发出一声低沉而困惑的咆哮。那翠绿的生命能量让祂感到极其不适,狂暴的毁灭本能与这蓬勃生机格格不入,但某种更深层的、模糊的印记又让祂没有立刻表现出敌意。祂周身的金红色光芒不稳定地闪烁着。
风象也挣扎着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试图聚焦在那身影上,喃喃道:“…好…好复杂的轨迹…像一棵树…根系扎在过去,枝叶伸向无数未来…我看不清…”
“守望者”的机械造物们静静地悬浮着,蓝色光点稳定流转,似乎在全力分析和记录这超出它们数据库的存在。“个体标识:‘绿荫’。能量签名:超高浓度生命能量聚合体。与泰拉古帝国‘自然统合’学派记载有高度相似性。威胁等级:暂时无法判定。行为模式:表现出对个体‘汐’及波塞冬之子的友善倾向。”
绿荫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和评估。她缓缓抬起手,权杖顶端的宝石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辉,笼罩住重伤的风象和状态极不稳定的火象。
风象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紧绷的精神如同被温暖的泉水洗涤,痛苦明显缓解,沉沉睡去。火象则低吼一声,体表那狂暴的金红色能量和边缘的暗紫电芒被柔和的绿光强行压制、抚平,虽然极不情愿,但那失控的迹象总算被暂时稳定下来。祂恼怒地瞪了绿荫一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反抗,只是烦躁地原地踏了一步,震得地面微颤。
做完这一切,绿荫的目光才再次投向汐,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的审视:“种子,你承载着‘源初’的印记,但你的同伴…却散发着星枢的污秽、虚空的混沌、以及…熔炉的余烬。告诉我,你们为何来到这片最后的‘绿洲’?是偶然的漂流,还是…带着某种使命,或…阴谋?”
她的问题直接而尖锐,点明了四象各自本质的混杂与矛盾。她提供了庇护和治疗,但显然并未完全信任。
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她看了一眼昏迷的风象、被暂时压制的火象、胸前温热的吊坠,以及身边惊恐却带着期盼的里奥和老巫医。
她抬起头,迎向绿荫那深邃的目光,用尽可能清晰的精神波动回应,不再隐瞒:“我们…是星枢的叛逃者。我们被背叛,被利用,失去了重要的同伴。我们返回这里,是为了寻找答案,寻找对抗星枢的力量,也是为了…活下去。”
她轻轻握住胸前的吊坠:“您称我为‘种子’…我对此只有模糊的感觉。我的记忆破碎,只知道这吊坠与我息息相关。如果您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属于哪里…请您告诉我。”
她顿了顿,指向火象和风象:“至于我的同伴…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现在,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星枢。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也需要…一个能够喘息的地方。”
绿荫静静地听着,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许久,她才缓缓开口:“种子需要合适的土壤才能生长。信任,也需要时间来培育。我可以允许你们暂时留在这片废墟的边缘,‘守望者’会提供基础的庇护。但‘绿洲’的核心,生命的圣地,在你们证明自己的价值、洗刷掉星枢的污秽之前,禁止踏入。”
她的决定清晰而冷静,给予了生存的机会,也划下了明确的界限。
“证明你们不仅仅是灾难的信使,而是真正能带来‘改变’的种子。否则…”她的目光扫过火象,意有所指,“…狂暴的火焰,若无法化为温暖的光明,终将焚尽一切,包括自身。”
说完,她不再多言,身影缓缓后退,融入废墟深处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但那弥漫的生命能量,依旧温暖着这片冰冷的遗迹。
希望得到了延续,但前路,依旧布满荆棘。证明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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