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青屿中学，梧桐叶尚绿，蝉鸣未歇。
高二（三）班的早自习却不太平静。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压下底下的窃窃私语：“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介绍一位新同学——陈刑，从今天起加入我们班集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少年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皮肤很白，鼻梁高挺，睫毛长而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清冷又疏离。
“哇...”底下有女生小声惊叹。
“装什么酷啊。”后排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陈刑像是没听见，只微微颔首：“我叫陈刑。”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没有多余一个字。
“你就坐...”李老师环视教室，目光落在靠窗最后一个空位，“祁哲前面吧。”
被点名的祁哲正斜靠在椅背上，校服外套随意敞着，露出里面印着抽象图案的黑T。耳机懒散地挂在脖子上，泄露出一丝躁动的鼓点。他闻声抬头，恰好与新来的转学生视线相撞。
祁哲挑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挑衅。
陈刑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走到指定位置坐下，拿出书本摆放整齐，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嘁，没劲。”祁哲旁边的戴国明凑过来，压低声音，“还以为来个活泼的，结果是个冰山。”
祁哲没接话，视线落在前方那人挺直却单薄的背脊上，用笔帽漫不经心地戳了戳前面人的肩胛骨：“喂，新来的，老师讲话起码给点反应啊？”
陈刑背脊微微一僵，没有回头。
“祁哲！”一个清脆利落的女声响起。班长南梦站起身，马尾辫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早自习时间，不要打扰新同学！”
南梦外号“小辣椒”，做事雷厉风行，在班里很有威信。
祁哲耸耸肩，收回笔，朝南梦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目光却仍落在陈刑后颈那一小截白皙的皮肤上。
下课铃响，陈刑周围立刻围了几个好奇的同学。
“陈刑同学，你原来哪个学校的啊？” “你为什么转学呀？” “你家住附近吗？”
陈刑的回答简短而疏离，几乎不透露任何个人信息。渐渐地，热情的同学也觉出些无趣，慢慢散开了。
“装什么神秘。”戴国明撇撇嘴，勾住祁哲的脖子，“哲哥，打球去？”
祁哲应了一声，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陈刑桌角的笔袋。文具散落一地。
“啊呀，不好意思啊转学生。”祁哲语气没什么歉意，弯腰帮忙捡拾。
陈刑也蹲下身，两人的手指几乎同时碰到一支黑色的钢笔。
祁哲率先拿起笔，指尖不经意擦过陈刑的手背，触感微凉。他愣了一下，随即扬起惯有的笑容：“笔不错。”
陈刑迅速抽回笔，放回笔袋，自始至终没看祁哲一眼，只低声道：“谢谢。”
祁哲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堵。他哼了一声，被戴国明拉着出了教室。
南梦走过来，递给陈刑一张课程表和一沓资料：“这是班级手册和课程安排。祁哲他们没什么恶意，就是有点...精力过剩。你别介意。”
陈刑接过资料，终于抬眼看了南梦一眼，轻轻点头：“谢谢班长。”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南梦能感觉到那层冰壳稍微薄了一点。她笑了笑：“有事可以找我。”
放学时分，突然下起了暴雨。没带伞的学生挤在走廊里哀嚎。
祁哲和戴国明仗着身体素质好，准备冒雨冲去篮球馆训练。
“喂！祁哲！戴国明！”南梦举着伞追出来，“淋雨感冒了别指望我给你们批假！”语气凶巴巴，却递过去一把备用伞。
“谢了班长大人！”戴国明笑嘻嘻接过。
祁哲却注意到屋檐另一边，陈刑正看着雨幕微微蹙眉。他显然没带伞。
“走啊哲哥，看什么呢？”戴国明催促。
祁哲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对戴国明说：“你先去馆里热身，我马上来。”
戴国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陈刑，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坏笑：“哦~行吧，快点啊！”说完抱着篮球冲进了雨里。
祁哲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刑身边。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额角，让他张扬的气质稍微柔和了些。
“没带伞？”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一点。
陈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起？”祁哲指了指自己手里的伞，“我去篮球馆，顺路送你到路口？”
陈刑似乎有些意外，迟疑地看了看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
南梦这时也注意到了这边，走过来：“陈刑同学没带伞吗？要不...”
“班长大人忙你的吧，”祁哲打断她，语气自然，“我顺路捎他一段。”
南梦怀疑地看了看祁哲，又看看陈刑，最终点点头：“那行，别欺负新同学啊祁哲。”
“我是那种人吗？”祁哲夸张地捂住胸口，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伞倾向陈刑那边，“走吧，转学生。”
伞不大，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挤在里面，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陈刑身体有些僵硬，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喂，再让就要淋湿了。”祁哲伸手轻轻拉了他一下，指尖触及对方微凉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一下。
祁哲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摸摸鼻子：“小心点。”
陈刑低低“嗯”了一声。
一路沉默。只有雨点敲打伞面的声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走到分岔路口，陈刑停下：“我到了，谢谢。”
祁哲抬头，是学校附近那套传闻很贵的公寓楼。
“哦，行。”祁哲看着他，“明天见。”
陈刑走出伞下，雨丝立刻沾湿了他的发梢。他顿了顿，回头看向祁哲，眼神依旧清淡，但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丝：“路上小心。”
祁哲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走向篮球馆。他发现自己举伞的那边肩膀湿透了，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弧度。
跑到篮球馆门口，戴国明正等着他，一脸坏笑：“哟，我们的校草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有情况？”
祁哲把湿漉漉的毛巾扔到他脸上：“滚蛋！老子一向团结同学好吗？”
“切，信你才怪，”戴国明跟上他，“不过说真的，那新来的确实长得挺帅，就是太冷了，估计不好接近。”
祁哲拍着篮球，脑海中闪过陈刑清冷的侧脸和微凉的腕温，哼了一声：“冰山嘛，撞多了总会裂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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