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地点：C市公安局南岸分局审讯室
时间：2030年9月20日晚上
审讯刚开始时，郑思远还强撑着一副被冤枉的悲愤模样，对所有指控矢口否认，精英人士的伪装终于撕开一条裂缝。
“我自己的家我为什么不能进厨房？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那个号码？只是普通朋友间闲聊而已！”
“资金转移？正常的海外投资！你们无权过问！”
“婚前协议？那是雪卿保护自己的财产，我理解！”
吴明霞和李锐面无表情，逐一抛出铁证：
郑思远独自进出厨房的时间点精确对应症状期的监控截图及保姆、助理的证词；含甲状腺素成分的微量残留初检报告。
吴明霞：“解释一下，你厨房秤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别告诉我是你缺乏甲状腺素，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的甲状腺一切正常。”
李锐将基站记录图谱拍到审讯桌上，密密麻麻的通话点精准覆盖他与韩茜私会的江陵区清河苑光庭别墅及周边。
吴明霞：“你说说为什么会频频跟自己的丈母娘到偏僻的江陵区私会？而且在程雪卿症状加重期间碰面尤其频繁？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
吴明霞冷笑着将大额资金异常流动记录推到郑思远面前：“这三千万‘投资’，投到A城赌桌上了吧？程子轩的债主催得很紧？”
吴明霞将婚前协议副本一并推到郑思远面前：“程雪卿是寰宇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对吧？一旦被她发现你挪用三千万公款去填小舅子的赌债，你觉得，以这份协议和她的性格，你还有机会‘投资’吗？等着净身出户吃牢饭吧！”
郑思远额头渗出冷汗，眼神开始慌乱地游移。
吴明霞给出致命一击，声音冰冷：“程雪卿死前在查什么，你心知肚明。程子轩的赌债、韩茜的财务造假、商业间谍行为…如果她查到底，你这个寰宇集团的董事长，是不是位置就保不住了？而等着你的，是挪用、共谋，甚至背叛的商业重罪，比谋杀轻不了多少！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跟韩茜想方设法地要杀了她？”
郑思远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他身体前倾，双手扶住审讯桌剧烈颤抖：“我…我承认！我和韩茜…是有关系！程子轩的事…钱的事…我也都知道！但是药！杀人的事我不知道啊！”
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恐惧和急于撇清的迫切：“都是她！是韩茜！是她给我的那些白色药粉，我不知道那些药是干什么的…她说…这只是会让雪卿身体虚弱一点，没精力去管公司那些烂账，不会真的要命！我…我被她骗了！被她害了！我真不知道会死人！我是被她利用的！”
他将“无知”“被蒙蔽”“被利用”的标签牢牢贴在自己身上，试图把所有罪责精准地推向韩茜。
吴明霞看着郑思远崩溃的样子禁不住唇角挂起冷笑，没想到这个人的心理素质这样脆弱。
·
地点：C市公安局南岸分局审讯室
时间：2030年9月20日晚上 郑思远审讯结束后
与郑思远的崩溃截然不同，审讯韩茜时对方甚至表现得有点从容。
韩茜端坐着，妆容一丝不苟，昂贵的套装衬得她气定神闲，仿佛置身高级沙龙而非审讯室。
面对警方出示的大量证据：医院证词、监控片段、电脑研究文档、基站记录、郑思远的部分供词、经侦关于经济犯罪的初步结论，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怜悯的嘲讽。
韩茜对于吴明霞的质询一概否认或者轻描淡写。
“医院？哦，那个张医生啊，医德败坏，为了钱什么谎都敢撒。我出于同情心去看望过那位可怜的已故病人几次，就被他讹上了。我还怀疑他是被人买通故意对我栽赃陷害！或者那个贪财的医生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拉我垫背？”
“医学笔记？作为曾经的医生，保持专业学习习惯很奇怪吗？甲状腺疾病很常见，我关心继女健康，研究一下有何不可？不会因为我现在是个家庭主妇，就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我吧？”
“清河苑光庭别墅？郑思远偶尔邀请我去那个地儿度假。有点粉末？可能是家政清洁不到位吧。警察同志，微量的物证可不能当定案依据。”
“郑思远？他是我女婿，偶尔联系很正常，我们还有工作上的往来呢。至于他说什么…呵，一个被吓破胆的男人为了自保胡乱攀咬的话，你们也信？他才是和程雪卿朝夕相处的人，动机？他不是早就想摆脱程雪卿了吗？程雪卿在寰宇集团的董事会上经常当众羞辱他的事情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韩茜甚至还会反将一军：“你们有证据能证明是我把药给了郑思远吗？有证据证明是我让他下药吗？程雪卿的蛋白粉是她自己买的，她丈夫想在里面加点什么，需要我教吗？”
“程雪卿死了的话，他和程雪卿之间的婚前协议就失效了，那份协议想必你们也看过了吧。”
韩茜巧妙地将与她犯罪所有相关直接物证缺失的漏洞，转化为直指向郑思远的矛头，将自己定位成一个“被污蔑的、关心继女的、无辜的继母”。
当吴明霞提到程雪卿调查程子轩赌债和挪用公款时，韩茜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但迅速恢复平静：
“子轩年轻不懂事，犯点小错，雪卿作为姐姐管教是应该的。但这都是我们的家事，和谋杀扯不上关系吧？警察同志，办案要讲证据，不能靠臆测。”她说的话滴水不漏，可是攥着衣摆泛白的指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经济问题？那是公司经营的事情，有审计，有董事会，我尊重程序。你们不要拿这一点来大做文章！都是程家自己的企业！”韩茜刀一样的目光直勾勾凝视着吴明霞。她相信自己已经把那些痕迹处理干净了，就算是警察来查也查不到什么。
韩茜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女人，她的眼神锐利而冷静，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寻找着警方证据链中任何一个可能的微小缝隙。
·血缘
程公馆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程国伟独自坐在阴影里，面前摊着王律师通过特殊渠道“同步”过来的警方简报摘要。
“药物性甲亢…长期投毒…韩茜主谋…郑思远执行…程子轩赌债…韩茜财务造假…商业间谍…郑思远挪用三千万…”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愤怒、被背叛的奇耻大辱、权力秩序的失控、丧女的悲痛、对不成器儿子的绝望交织翻滚，几乎要将他撕裂。
然而，一股更强大、也更冰冷的力量——程氏资本这个商业帝国的延续，以及程家最后的血脉，程子轩——最终压倒了所有负面情感。
程国伟闭上眼，程雪卿那张高度像自己的冷酷精明的面容，与程子轩那张惶恐不安却流着他血液的脸重叠。雪卿已经输了，输掉了命，输给了这群毒蛇。程家不能再输掉名声，输掉未来。
原来程国伟对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定义是，女儿是杰出却叛逆的疯子，儿子是平庸但顺从的常人。谁知道程子轩连“顺从”都是伪装的，连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都是骗他的。
他程国伟英明了一辈子，怎么会生出这种蠢得可以进博物馆的儿子？偏偏亲子鉴定还就是他的儿子！
子轩再不成器，再愚蠢，现在也是他程国伟唯一的儿子，是程家名义上的继承人。程氏的招牌，不能倒在这摊烂泥里。
“蠢货！毒妇！”他低吼着，指关节捏得发白，不知是在骂谁。
不能让丑闻扩大。
绝不能让“程氏资本董事长夫人伙同情人女婿谋杀继女，只为掩盖程氏继承人巨额赌债及财务犯罪”这样骇人听闻的标题出现在任何媒体上！
这会让程氏股价崩盘，会让合作方恐慌抽离，会让程家彻底沦为笑柄，永世不得翻身。
程子轩…子轩更不能被公开定义为这起谋杀案的“核心动机关联人”甚至“受益人”！
他必须被摘出来，至少表面上要维持一个“被母亲溺爱牵连的无知富二代”形象。
至于赌债和那被挪用的公款…他可以用“家庭内部资金调配不当”“年轻人误入歧途”来模糊化，花钱消灾，内部处理。
程国伟拿起加密电话，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更像一桩冰冷的交易：
“王律师，动用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把消息压死在警方层面。特别是子轩…任何直接、公开将他与谋杀动机挂钩的表述，必须彻底抹掉。经济问题…尽量定性为‘管理疏失’、‘家庭内部债务’，我会把剩下的窟窿堵上，让那些供应商闭嘴。”
“告诉警方，程家…感谢他们的努力，会全力配合后续司法程序，但务必…低调处理，避免舆论风暴。程氏的稳定，关乎着万千员工和股东的利益，关乎着地方经济，他们应该明白其中的分量。”
他顿了顿，眼中只剩下商人的冷酷：“至于韩茜和郑思远…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程家，不会为他们说一个字。他们…是罪有应得。”
他放下电话，巨大的红木书桌映着他佝偻的身影。
窗外是程氏巍峨的大厦，曾经象征无上权力，此刻却像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墓碑。
保护程子轩和程氏颜面的决定，像一剂毒药，让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彻底沉入了黑暗冰冷的深渊。
女儿的冤屈和枉死，注定要在这**裸的利益权衡下，成为一场被精心掩盖的、沉默的葬礼。
·悖论
“张敏，关于13分钟作案时间窗口矛盾的事情你验证得怎么样了？”周正平端着保温杯走进法医办公室。
“周队。”张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现在是凌晨一点，“我们掉进了一个完美的悖论里，这案子简直是在挑战药理极限！”
她突然抓起两份报告递到周正平面前——
第一份，程雪卿的肝酶活性图谱。
第二份，程雪卿的甲状腺报告。
张敏：“程雪卿长期服用盐酸帕罗西汀，肝脏CYP2D6酶被抑制了70%以上！”
周正平：“说清楚！这对麻醉剂有什么影响？”
张敏从电脑中调出茶花烷代谢曲线：“茶花烷靠肝脏代谢清除，而帕罗西汀会让它在体内多滞留20%的时间。按常理，程雪卿这种肝功，麻醉后至少12分钟才能达到致命剂量。”
说着张敏突然切换了屏幕：“但你看，程雪卿的FT4值超标了3.2倍，处于严重的甲亢状态，这让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燃烧的炉子，全身性的功能代谢都会被显著提高。”
周正平抓起桌上的报告：“所以你的意思是甲亢和抗抑郁药在打架？到底哪个打赢了嘛！”
张敏：“茶花烷脑内结合率因为神经受体高敏提速300%，使麻醉时间缩短约7分钟，而肝代谢的抑制上限约80%，麻醉时间最多延长2分钟。最终可进行‘无反抗静脉注射’深度麻醉所需的时间显著缩短。”
“结论就是，最快5分钟程雪卿就能被茶花烷麻翻。”
张敏：“同时，重度甲亢把她的茶花碱酯酶活性提升了200%，只需要一半的时间就能达到致死，从原来推定的3-10分钟缩短至1.5-5分钟，死亡过程可能在呼吸停止前就发生了。”
张敏：“简单来说，甲亢是油门，帕罗西汀是刹车，但是刹车踩不住油门，帕罗西汀完全无法抵消甲亢的影响。”
周正平默默在心中计算：“如果按你的结论，那么姜翎的作案时间窗口最短能缩短至6.5分钟？”
张敏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虽然从实际操作来说还是很极限，但是从生理学基础方面，时间悖论已经被解决了。”
想起来一件事。有读者朋友问是不是1V1，不是哈。
如果要避雷的话，这本小说要避雷的太多了，根本写不完。
所以我就不避了，大家顺其自然地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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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互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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