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礼站在邮轮甲板上,望着远处翻涌的风浪,有些心绪不宁。
天气很奇怪,昨日还是风平浪静,一夜过去,周围海域就形成了极强的台风。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台风眼。这一小块地方碧空如洗,一丝风也没有。
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安全了。台风是会移动的,一旦台风眼离开,他们这艘邮轮将会直面最强最恐怖的台风□□。
邮轮上并不安全,所以船长已经下令,将邮轮停靠在附近的小岛上,紧急疏散所有人上岛,进入室内避难。
这座小岛原本就是此行的终点,离港口不远的地方就有适合避难的场所。
但台风的移动速度很快,所以他们能否在台风眼离开之前,安全进入室内避难还是一个问题。
然而白宴礼心绪不宁,却不是因为这个。他看着远处层层的风墙,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在昭示着不好的事。
其实,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应该是留在那些合作商身边,及时安抚他们的情绪。毕竟这些合作商是他的重要合作伙伴,也是他这次来南海出差的目的。
但他现在却根本没有心情。
他紧紧地盯着远处的风墙,因为太远,所以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就是有一种预感,风墙里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邮轮已经靠岸,工作人员正疏散着大家上岸,往最近的室内避难。
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却发生了。
远处的风墙忽然逐渐散去,海上的风浪也逐渐平息。
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船员拿专业设备看了一眼,惊讶地喊道:“台风消失了!”
人群骚乱起来。
台风消失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奇闻!
一般台风只有在登陆后才会逐渐减弱直至消亡,但在海上莫名其妙消失,却闻所未闻。
船员怕是设备有问题,或者造成其他危险,所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疏散群众。
船上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准备下船,白宴礼却逆着人流,往靠海的那一侧走去。
他紧紧盯着远处的一个方向,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几乎有一种冲动,他要立刻往那个方向过去,哪怕是游,他也要游过去。
这时,他耳边喧闹的人声却忽然弱了下去,一个声音清晰地在他耳畔响起。
【去救他。】
白宴礼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他身边没有别人,是谁在说话?
【快救他!】
去救谁?
【救救他,去救陶潇!】
白宴礼一个激灵,终于听清,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望向远处的深海,预感越来越强烈。虽然他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无比肯定,陶潇就在那里。
意识到这一点,白宴礼几乎没有犹豫,翻身就爬上了船边的栏杆。
远处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吓了一跳:“等等,白先生,你在做什么?很危险!”
白宴礼仿若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就这样直直地跳进了深海。
海水一下子将他淹没,但他没有慌乱,而是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游过去。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白宴礼,一定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离谱。
先不说安全措施都不带就跳海有多危险,这么远的距离,硬生生游过去不亚于一场长途马拉松,甚至比长途马拉松更加消耗体力,也要危险得多。
而且茫茫大海,他又没有精确的定位,就算真的游过去了,找不找得到人还另说。
但他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陶潇。
所以白宴礼也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速度快得不对劲。他现在的速度比起世界级游泳冠军也要快上好几倍,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速度。
但他心里,失去陶潇的恐惧已经盖过了一切,让他忽略了其他。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失去过,那种痛苦和恐惧深深地刻在他灵魂里,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陶潇在海里沉沉浮浮,随着海浪翻涌。
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淹死,但这具人身实在是太过脆弱,他一直呛水,难受得要命。
他体力不支,记忆又乱成一团,只能随水漂流,不知道要漂到哪里去。
海水很冷,陶潇一直浸泡在海水里,身体几乎失温。
他觉得自己不像泡在海水里,而像是冻在冰块里。
他冷得一直发抖。
脆弱的人身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陶潇觉得自己要么被冻死,要么意识不清被淹死,还不如刚刚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陶潇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陶潇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陶潇!”
不是幻觉,有人在叫他。
他下意识想要回应,却呛了口海水。
身体很沉重,不断地往海底沉去。陶潇伸出手,但他离海面已经很远了。
就算真的有人来救他,估计也找不到他了。
陶潇逐渐闭上眼睛,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这具人身毁掉后,他可能重新陷入沉睡,也可能变成无主的孤魂野鬼,四处游荡。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反正已经沉睡了千年了,再睡一千年,也没关系。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陶潇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有个人影破开水面,沉入深海,往他的方向游了过来。
那个身影很眼熟,但他的记忆太混乱,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
“白泽。”
陶潇动了动唇,却喊不出来,他的鼻腔全是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模糊不清的意识有一刻变得清明。
不对,是白宴礼!
他的储备粮人类来救他了!
陶潇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恍神。
刚才缠绕着他的那些带着恶意的情绪尽数消失,陶潇几乎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然而他却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意识陷入了黑暗。
白宴礼抓住了陶潇,冰凉的体温从掌心传递过来,也让他的心底凉了一片,差点心脏骤停。
不过下一秒,他感受到了陶潇的心跳,他松了口气,陶潇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白宴礼的心落到了实处。
他收紧手臂,将陶潇抱紧,带着他往海面游去。
他的手抓得很紧,生怕再次失去。
然而,人的力量总有极限。刚刚游了那么远,早已将他的体力耗尽。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白宴礼呛咳了两下,大口呼吸,眼前却一阵发黑。
岸边太遥远了,他没有力气再游回去了。
白宴礼看着身边依旧昏迷不醒的陶潇,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处境。
他刚刚实在是太冲动了。
就算来不及找救援队,也应该开着救生艇来。这样他把陶潇救下来后,至少两人能在救生艇上等待救援,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而眼下这个状态,他没法把陶潇带回去,甚至连自己都回不去了。
他们要死在这片深海了。
这算什么?殉情吗?
不过,如果是和陶潇,那他甘愿殉情。
到了此刻,白宴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陶潇。
他不甘愿他们的关系止步于合约婚姻,他想要撕毁协议,把这段虚假的婚姻变为现实。
然而,他明白得似乎太晚了,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紧紧抱着陶潇,轻轻在陶潇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是他偷来的,趁人之危的事他是第一次做,他从未这么卑劣过。
但他不后悔,以后……大概没有机会了。
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看到了许多幻觉,又仿佛是很久远的回忆。
他透过陶潇,看到一只很小的、头上长角的小兽。他从未见过,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也是陶潇。
他轻轻抬手,将那对角隐去,眼前就只剩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
他伸手牵起那孩子的手,从云遮雾绕的神山走入烟火人间。
陶潇是第一次下山,所以看什么都新奇。
白泽用法术将陶潇头顶的角隐去,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类的小孩。
看着陶潇在市集的小吃摊前不停转悠,白泽眼里也含了几分笑意。
他用在昆仑山上采的几把草药和摊主换了两个粟米团子和一把野浆果。
他把吃的放进陶潇手心。
陶潇眼睛亮了亮,仰起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谢谢哥哥。”
白泽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的笑意却更深。
这两天陶潇喊哥哥喊得越发熟练了,仿佛是知道自己爱听,所以总这么喊。
有好吃的喊哥哥,犯了错也喊哥哥,仿佛知道只要这个称呼出口,自己总会纵容他几分。
白泽愿意纵着他,但他最近觉得似乎有些纵过头了。
陶潇的食量大些,这自然不要紧,昆仑山上物产丰富,总够他吃,但让他头疼的是,陶潇吃的东西越来越杂了。
在山上时因为总有人投喂,所以他还收敛一些,下山之后,陶潇更是无法无天,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路边的小花小草、蝴蝶甲虫、石头土坯,几乎都进过他的嘴,但居然也都能消化得了。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抓到一只还未成型的妖怪,陶潇硬生生就要往嘴里塞,还好白泽阻止及时。
白泽觉得这个习惯很不好,也很担忧。自从下山以来,他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借着这件事教育陶潇,不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开了灵智的,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都绝对不能吃。
陶潇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白泽看着他清澈的目光,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陶潇从未表现出吃人的兴趣,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他觉得陶潇会吃人,那他岂不是把陶潇归为祸害人间的妖兽一类了。
明知自己不该这么想,但他还是未雨绸缪一般,又嘱咐了好几遍。
他依旧看不透陶潇,正如五年前初遇时一样。
当时面对麒麟的疑问,他只能确定这不是小羊,而是其他更危险的兽类,但他看不透,神念投进去就会被吞噬。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他才主动提议把陶潇带回昆仑山,并由自己亲自抚养。
白泽有种预感,这一切都会在钟山得到解答,而答案或许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白泽,钟山到了!”
听到陶潇的声音,白泽抬起头,应了一声:“嗯,来了。”
他牵起陶潇的手往前走去。他想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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