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个上半夜,大启皇帝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帝王宫室内是入夜前宣来的重臣,宫室外跪着皇后、皇贵妃和众妃嫔,再外面跪着五皇子誉王萧垣,他身后是六皇子贤王萧灵、七皇子萧玉。
萧玉打了个哈欠,又把挺直的背弯下去试图放松一些。
动静不大,但萧垣还是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皱着眉头向旁边跪着的宫人使了个眼色,便有宫人膝行至萧玉身边,萧玉神色一僵,不等宫人出手,急忙重新挺直了腰背。宫人见此便作罢。
动作间,前头终于打破了寂静,伴随着妃嫔们的哭声,五皇子萧垣继位一事也终于尘埃落定。
比起继位一事,五皇子萧垣看起来此刻更在乎父皇的驾崩,他口呼父皇,哭得涕泗横流、肝肠寸断,伏在地上用力地磕头直至冒出鲜血,萧灵也泪流满面,强打起精神去扶起萧垣,一声“父皇”,又一声“皇兄”,最后哭作一团。
七皇子萧玉仍是一副痴傻模样,痴傻中又混杂些惊恐,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何嚎得如此失态哭得如此狼狈,他围着自己的两个哥哥转了一圈,似有所悟地也趴在地上,学着他们的样子哭嚎起来,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猫,他学得着实拙劣又可笑,即便国丧当前,也有宫人忍不住低下头去笑他。萧垣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这番动静,用宽袖揩干眼泪,向着身边的宫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七弟带下去换丧服。”
萧玉就这么被半拖半抱着带走了。
那宫人是洒扫太监,身强力壮,但要把十二三岁还在发癫学着哭闹的半大孩子迅速带去更衣还是有些难度,路过走廊拐角时正碰到重臣们从帝王宫室离开,宫人赶紧捂住萧玉的嘴,奈何萧玉感觉呼吸不畅,闹得更凶了,重臣们中有一人便大呵是谁此时在宫中喧闹。
宫人叫苦不迭,只得将萧玉带到众人跟前,“报告大人,誉王、不、是皇上吩咐奴才带七皇子去更换丧服,七皇子吵闹,惹了各位大人们清净,还请各位大人息怒。”
说罢便磕了个响头。
方才呵责的重臣好奇地瞧了眼在宫人身后仍在哭嚎的七皇子萧玉,奇道,“原来这七皇子还真是个傻子,他——”
“不要妄议皇子。”重臣中为首的一人开口打断。
“国师说的是。”那人面色一变,立马噤声。
年轻的国师又看向宫人,“既是如此,快带七皇子去吧,天寒地冻,仔细照看。”
“嗻。”宫人跪着送走重臣们,没好气地一拉萧玉,嘴里阴阳怪气道,“快走吧皇子殿下,奴才仔细照看您呢。”
换了丧服,时辰也到了,宫人又领着萧玉到中明殿的善思门前,叫他仍跪在百官之前、萧垣萧灵之后哭临,这才算向萧垣复了命。
萧玉前夜里学着他们嚎累了,眼下气息奄奄地跪在地上,再没什么力气哭,过了不久甚至脑袋往地上一栽,萧灵惊得去探他呼吸,发现他竟睡着了。
新帝萧垣微不可查地掩去一抹失望,叫萧灵将他推醒。
没多久却又睡了。
流程才走到一半,萧灵不想再推醒他了,萧垣也懒得管他,反正在百官都知道七皇子是个智商不足三岁孩童还常常做出异于常人举动的痴儿,不会与他计较礼法。
萧玉头向下栽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地上的雪,缓解了些许喉咙的干渴。
七皇子宫中都欺他痴傻,先帝在时因对他多些怜爱日子尚过得下去,先帝一走,宫中连记得替他倒杯水的人都无一个了。
萧玉等待口中的雪水化去,又咬了一口雪。
新帝登基,为表仁厚,特许贤王萧灵住在中京,享封地供奉,又许七皇子萧玉继续在宫中居住,为尽快恢复其心智,特令国师为其星算,改其名“玉”为“秣”,封钰王,又令国师为七王爷太傅,亲自教导。
萧秣痴傻依然,在宫人的指挥下领旨谢恩。
磕头、再抬头。
国师温行周便站在他身前,躬身向他伸出一只手,“钰王殿下,跟臣走吧。”
萧秣仰起头,呆呆地望着眼前人,嘿嘿一笑,“神仙哥哥。”
中明殿内一片哗然,温行周面容不变,手也纹丝不动在原处,“钰王殿下,臣是您的老师温行舟,跟臣走吧。”
萧秣口中囫囵跟着念了几个字,听起来像是“钰王殿下”,又像是“温行舟”,总之没人能听得明白。
新帝热闹看够了,也等得累了,直接叫宫人将钰王殿下抱起来,跟着国师大人去了观星台。
观星台中心为观星阁,是国师观星探世的地方。观星台周边是皇室贵族们问卜的八面亭和国师居住的宫殿,此次萧秣与他同住,温行周便从主殿搬出来让钰王殿下住进去,自己住到了东殿。
伺候他的人也是原来的重华宫人,大太监宝福,大宫女石榴。
但他们的态度已然大不一样,对他像对真正的王爷一般恭恭敬敬,哪怕他还是原来那个痴傻模样,他们也不再做任何欺侮他的举动,只是眼里难免还有着不服和轻蔑。
萧秣知道,这是温行周敲打过他们了。
二十岁的年轻国师温行周当真做起太傅了,天刚刚擦亮,便让宝福将他从床榻上叫醒,服侍好后送来八面亭,看着眼前头一点一点,眼皮都抬不起来的痴傻青年,教他习字。
习的第一个字是“萧”,第二个字是“秣”。
萧秣仍做痴傻状不理他,温行周并不恼怒,仍旧温声向他说起国姓“萧”的来历,说萧太祖马上平定天下之类的话,说完“萧”字,又说“秣”,说秣字是禾苗至末,稻穗已结,正是丰收气象。
放屁。
萧秣已经忘了自己第一世听到此番解字是何想法了。但他永远记得萧垣要替他改名为“秣”的原因:他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原先那个尊贵聪明惊才绝艳被先帝如珠似玉捧在手心的七皇子萧玉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七皇子萧秣只不过是个被马贩子当牲畜用谷麸这种低贱的马饲料养大的傻子。
而害得他变成这幅摸样的罪魁祸首,便是新帝萧垣。至于国师温行周,和温行舟背后曾经违背武林盟约参与了夺嫡斗争的四方楼,是萧垣最得力的帮凶。
但是没关系,上一世,他能将萧垣死后的尸体扒皮抽骨,能将温行舟和四方楼从此在这世上除名,这一世,他一样能够做得到。
萧秣用抓剑的姿势抓起毛笔,在宽大的白宣纸上照着温行周的笔记一顿乱画,他力气又大,将墨渗透了宣纸,在纸面上洇出一团一团的墨渍。
萧秣越画越得趣,笔墨从宣纸画到桌案、又画到自己的衣服和手上脸上,温行周只是唤他的名字,直到眼见着萧秣要将已经被糟蹋得似枯枝的笔头塞进嘴里,温行周才伸手强行摘下这支笔,“殿下是饿了吗?”
“饿了?”萧秣学着他的声音说话,又乐呵呵地大喊,“饿了!”
于是温行周拉着他另一只干净些的手站起来向主殿走去,宝福正带人在备膳,见温行舟与萧秣走进连忙行礼,又见萧秣的“尊容”,“哎呦”一声,连忙叫石榴来给主子洁面更衣。
石榴伸手要从温行周手中接过萧秣,却见萧秣向温行周身后一躲,瑟缩地不肯把手给石榴。
石榴面色尴尬,放柔了声音去捉他:“殿下,听话。”
萧秣哪肯听话,瑟缩地蹲在温行舟脚边,紧紧抱住他的小腿,沾墨的手便免不了将国师大人身上那件玄色银边云纹金丝长袍给弄脏了。
石榴跪下认罪,温行周并不看她,只是低头看着脚边将自己缩成一团颇有些可笑的萧秣,自己也蹲下身去,“钰王殿下怕她?”
萧秣听不懂话,只将脑袋又往温行舟怀里送,温行周只得重新拉着他的手,“殿下莫怕,臣陪殿下一起更衣。”
说着便让石榴将钰王要换的衣裳放好,再去东殿找他的师弟再取一件国师袍服来。
石榴不敢不从,匆匆往东殿去了又回,一张脸上挂满的汗珠,不知是急的还是怕的。温行周叫别的小宫女替萧秣洗净了手和脸,又让她们退下,亲自褪下萧秣弄脏的冬衣,萧秣自然不肯老实站着,他眼睛里似乎只能看见床上的被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往里面钻,萧秣虽然只有稚童的心智,但身体却是扎扎实实的十三岁,他要真正挣起来不用些真力气是拿不住他的,温行周无法,道了声“得罪”,先取了一旁的腰带将萧秣脚踝处扎紧,又用自己的双膝卡死萧秣的膝盖,又用一只手拎住萧秣的后脖子,叫他彻底不能动弹,才继续脱去他里头也沾上墨渍的夹衣。
忽而动作一顿,只见夹衣脱去,露出里衣都掩盖不住的又深又长的疤痕,许多道。
温行周再看萧秣,萧秣被他固定得不能动弹,但大动作动不得,仔细感受,仍能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
温行周一顿,手法生疏地抚摸了一下萧秣的发顶。
有些效果。
温行周便再次抚摸了一下又一下。
萧秣觉得差不多了,便轻轻地将头搭在温行舟的胳膊上。
温行周沉默了许久,拉开了他的里衣。
那些被掩盖时尚显温和的疤痕,此刻便狰狞万分地跳到他的眼睛里,多年前的旧伤有,但更多的是近些年的新伤,一层层互相覆盖,整个上半身从胸腹到后背竟没有一块好肉。
古代,救命好难写[化了]
傻子,嘿嘿好好玩[菜狗]
事实证明,我还是适合写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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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帝王萧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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