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海安和温行周面前名牌了自己已经恢复心智的事实,萧秣的日子倒好过了许多,即便温行周对他的态度还模糊难测,但要帮助明纯皇后保住孩子一事,温行周总不会为难他。
只是要在不暴露自己知道明纯皇后会出事的前提下帮助她,的确有些困难。萧秣只得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御花园杂草长得太快了有些绊脚,又说溯溪两侧的石岸太滑,反正把这些隐患提了一通,不知温行周怎么想的,反正总算在明纯皇后生产前将御花园里整顿了一番,还在各个方位增添了巡逻的卫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入了冬,除夕又近了,与除夕同时来的还有萧垣的生辰,双喜盈门,皇帝宴请王室和重臣们的宴会如期举行。萧秣和温行周坐在萧垣的下首,他瞧了眼萧垣,登基一年,皇后有孕,新帝脸上神采飞扬志得意满,只是仍然掩不住这一年在酒色中纵欲后的空虚。
大启四周的小国们都送来贺礼,尤其是西域羌族的提马首领,还送来了一位绝色佳人,只说是听说大启有一匹千里马烈性难驯,特送来训马女一名。萧垣笑得开怀,妃嫔们却妒色难压,只有身怀六甲的明纯皇后始终平静,一口一口地舀着碗中汤食。
这位训马女古艻不仅有姿色,也很有手段,在明纯皇后的丧期内她就哄着萧垣给她封了嫔位,后来更是后来更是凭孕封妃,即使后来被拆穿是假孕,萧垣也不过冷淡了她几个月,后来就又时刻把她带在身边爱不释手。
原因无他,只是古艻身上带着一种西羌特有的香料桫心,这香料乍一闻与普通花香无异,只是掺杂帝王身边常燃的龙涎香后,会令人上瘾,只有在她身边才能获得宁静的舒适与彻底的快感。
驯马女古艻终于带着这种香料出现了,萧秣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他的努力总不算白费。萧秣曾在八面亭和朱雀殿中的许多地方都撒下过极为廉价的香料鱼目,它自西域传来大启已久,几乎随处可见,宫中的小宫女也尝尝将鱼目撒在浣好的衣服上增添一丁点香气。
鱼目虽便宜味轻,粉末却能在人的衣服皮肤上停留许久,风吹不走水洗不掉,只有用酒才能完全擦拭干净。但谁又会无缘无故用酒来濯洗呢。
萧垣先前为试探自己痴傻情况的虚实常亲自来观星阁,后来皇后怀孕,他又更是关切这个孩子是否能顺利生产,除了太医院,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观星阁。鱼目香多多少少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再与龙涎香、桫心香混在一起,有大补壮阳之效。只是这种“补”是将日后的精血透支到现在来补。
古艻想固宠为西羌争取更多利益,萧垣一头扎进温柔乡中无法自拔,最后果真因纵欲死在古艻的床。
可惜还是太慢了,萧秣看着宴会中心跪下请求为西北军拨款而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大将军成文德,心想为什么萧垣不能现在就死?
他低下头去,发现碗里多了一小块羊肉羹。
是曼姑给他舀的。
这个动作显然是温行周的授意,大概意在提醒他,别盯着成文德看太久,不符合他现在的情况。
上一世的成文德的确在这个皇亲国戚和重臣外使都在的场合里成功“逼迫”萧垣开口拨款。但萧垣此后不喜他不说,户部、礼部和军部都通通为他所累受了皇帝好大一通脾气,自然也是找到机会就为难他,之后的西北军军费不断被克扣,粮草军火也以劣充好,成文德虽然用兵如神,仍然因此吃了败仗,被押送回京军法处置。
再后来萧垣换上的新任大将军,虽然是从西北军军中直接提拔上来的,但实际上与西羌高层勾结已久,为后来西北军兵败立下“汗马功劳”。
萧秣想救他。
但他此刻只是一个痴傻王爷,做什么才能救成文德?
如果现在的他不救成文德,日后还有机会吗?
电光火石之间,萧秣已无法多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就往场内大步快走,嘴里还喊着什么“月亮星星”之类的话语。
场下的宾众一时哗然,萧垣也黑了脸。
萧秣虽然心智才几岁,但身体已长得高大,他不顾后方曼姑的追逐,径直走向成文德,将他腰上隐藏在玉佩后的狼牙拽下,“月亮!月亮!”
成文德一时愣神,见这痴傻王爷马上就要将狼牙塞进嘴里才慌忙伸手制止住他的动作,哄劝道:“殿下,这不是月亮,这是狼牙。”
“月亮!月亮!”
说话间,温行周也已经踏进场内,面对着萧垣跪了下去,“是臣教导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国师何罪之有,”面对温行周,萧垣面色稍霁,摆了摆手,又看向成文德,“成将军,钰王殿下既喜欢你的配饰,你能否割爱……”
“陛下,这是臣小儿子……”
萧秣一阵无语,难怪这位成将军能做出这种在众人面前直接“逼”萧垣拨军费的事,话都说到这了竟然还敢驳皇上的面子。
他正焦急,忽然看到温行周在背后扯了扯成文德的袖子。
有了温行周的打断,成文德倒也不敢再说什么,顺着萧垣的话应承下来。
萧垣哈哈一笑,又说钰王殿下懵懂无知,自己却不能真占他的便宜,一口气赏了许多听起来名贵实际上换不来钱的赏赐,将军费的事带了过去。
成文德一头雾水地退下,宴会依旧歌舞升平。
一片热闹中,温行周带着萧秣和“抢”来的狼牙悄悄离开了宴会,成文德赶忙跟上,将他们拦在檐廊,二话不说竟又要再跪,“国师大人……”
“成将军,此时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温行周托着他不让跪,轻轻叹了口气,“西北军费的事我向陛下说说,成与不成不能肯定。但大人再不要做这种事了。”
成文德猛地点头,又见温行周将手中的狼牙递给他,“殿下年幼,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且交还与你,冒犯了。”
“没有没有,殿下既然喜欢,那就送给殿下——”成文德这回终于长了些脑子,但温行周仍然摇摇头,“将军还是拿回去吧。”
成文德见他坚持,便伸手接过放回袖中,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在一旁做摆设的萧秣,“看不出来,钰王殿下不吵不闹的时候,还是蛮乖的……”
温行周眼皮一跳,“成将军,这是在宫中,慎言。”
说罢也不再看他,带着萧秣回了观星阁。
这回却不是去八面亭,而是径直将他带进了自己住的玄武殿中,将侍人尽数挥退,开口道:“陛下与成将军有旧?”
“没有。”
“那殿下为何冒险救他?”
萧秣反问,“国师大人怎知我是救他而非害他?”
“殿下此举颇为冒险,成将军常年驻守西北,殿下冒险打断他所求之事,总不会是与他有怨。”
萧秣扯了扯嘴角,“国师大人也说成将军常年驻守西北,多年来我大启西北方向固若金汤,成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只是见不得他被晾在那里当个笑话给人看罢了。”
温行周沉默片刻,喟叹道:“殿下心思纯良。”
心思纯良?那可未必。他只不过是想减少些自己日后要收拾的烂摊子。
萧秣看向温行周,明知故问:“那国师大人与我是否有旧?”
温行周也不答反问,“殿下缘何这样问臣?”
“国师大人替我处理了那些恶奴;发现我已恢复了心智却包庇于我;今日又帮我劝退了成将军……如果不是与我有旧,我想不出原因。”
温行周面上一贯温润的神情愣了片刻,显出一种突然的茫然,这茫然很快抹去,他摇摇头,“没有。臣入宫晚,未能有缘见过殿下。想帮助殿下不过是因殿下年幼无辜,臣虽忠于皇帝,也希望殿下能够平安顺遂。”
他说没有。
萧秣动摇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拿不过是温行周的托词。
当年温行周的父亲温彻位居国师高位,他带来的孩子温行舟却老老实实把自己关在观星阁的观星台里观星。
幼年萧秣生了一场很漫长的大病,当时先帝也像为他诊疗痴傻之症一样遍求名医生,仍然无果,只能用灵丹妙药强吊着生命罢了。医者无能,昭皇贵妃为求儿子平安康健亲自抱着儿子前往观星阁求一纸护身符。
正值酷暑天,温彻此刻在何处却无人得知,先帝也为祭祖离开了皇宫,观星阁的宫人劝不回要在这里苦等的皇贵妃,又生怕小殿下在观星阁中夭折。
昭皇贵妃等了又等,终于失魂落魄地回到宫里。走到转角,一个十来岁的白袍少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站在昭皇贵妃身前看了浑身烧得泛红的孩子一会,又伸手小心翼翼地在他头顶一抚,方才慢慢道:“娘娘若是信得过我,可将小殿下交与我。”
昭皇贵妃如何信得过一个面生的年轻孩子,但见他神色容清,语气笃定。何昭又有些动摇,再看怀中孩儿已呼吸渐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将萧玉交给这小少年,她看着他把自己孩儿带向御花园深处,想追上去,又不知为何迈不开脚步。
她一时失了力气与意识,再听到有宫人叫她的名字时才发现孩子正在自己怀中抱着,脸色转好了,身体的热度也凉了下来。何昭喜极而泣,再要找那少年,却无踪无影,旁人也对这少年的出现毫无印象,都当是小殿下吉人天相。
再后来萧玉的生辰,观星阁差人来送上贺礼,正是那少年,他说自己是温彻之子温行周,何昭要向他道谢,他却摇头说自己是前些天才进宫修行,许是皇贵妃认错了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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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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