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波动越来越接近,无尘剑宗的人就要到了。
听尘手中握着她的剑柄,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很明显,我在栽赃你。”
游鲤眸光微动,正欲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很惊讶吗?想问为什么?”听尘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拭去剑刃上殷红的血液,“是啊,你救过我两次,还处处关照着我,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才是啊。”
他忽然俯身,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游鲤看见了他深得透不出光亮的瞳孔:
“你的善心就这么廉价,对着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发散吗?”
“那我这样的人呢?”
“如果我说偷走秘宝的是你,打伤我、杀死周行的也是你,说不定就会因揭发你成为内门弟子了呢,”他眼底带笑,似怜悯,似讥讽,“既然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不如再就帮到底……”
他的声音戛然而至,游鲤陡然发力,翻身将他按在了地上。
“别动!”她喝令道,伸手从他手中夺回了自己的佩剑。
听尘面色淡然,直直望入她的眼底:“即使没有伤口,我也可以让你与周行的死脱不了干系。”
“够了,”游鲤微微叹出一口气,将冰冷的剑刃横在了他的脖颈间,“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你要杀了我?”听尘语气期待,他微微仰头,令剑刃触碰到他白皙精巧的喉结,“动手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森森冷光闪动,她的剑却只在他颈间割开了个浅浅的小口子,一个治疗术就能瞬间恢复的那种。
“杀了你是最傻的办法。”游鲤伸出手指,沾取他创口间溢出的丝丝鲜血,“知道弄元灯吸取神魂后为何不会立即熄灭吗?”
那滴血液顺着弄元灯的外壳缓缓流下,落入了灯芯,团团火焰忽然腾起,火焰中竟隐隐显现出模糊的画面。
听尘抱着昏迷的游鲤站在凹陷中,冷冷看着周行被逐渐分成一块块。
“虽然时效很短,但它会记录所吞神识死前最后一刻的画面,”游鲤“嘶”了一声,“没看出来,你还真不简单。”
“等他们到的时候,火估计早就熄灭了,不过若是我一口咬定你也有问题,他们肯定也会象征性查一查吧。”
听尘看着她,眼底波光粼粼,似乎有所触动。
游鲤收起弄元灯,仔细治愈了他颈间她的剑造成的伤口,她忽然对他一笑:“以你的实力,根本没必要通过栽赃我来成为内门弟子,所以刚才是在试探我?为什么?”
还未等到他回答,数道脚步声从远方传来,夜巡弟子们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谁在那?!”
“见过白师兄,”游鲤上前行了一礼。
见到是她,白鸿翎的眉眼已经放松下去:“原来是李师妹,师妹为何在此?”
游鲤:“我无意间发现有两名外门弟子疑似偷盗无尘剑宗秘宝,并与魔族约定在此接头,为避免打草惊蛇,故没有上报师门。”
她说得坦然,前来查看情况的夜巡弟子们却越听越心惊。
白鸿翎的目光越过她:“那位同门呢?”
“他是与我一起来的,那两名外门弟子与他共居一室。”游鲤道。
她将与周行缠斗的过程尽数说出,唯独省略了她昏迷过后的那一段。
夜巡弟子甲当即得出结论:“想必他是因为身体中的灵力无法支撑弄元灯,被反噬而死。”
夜巡弟子乙微微皱眉:“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不可凭一面之词轻易论断,应该按章行事。将有关弟子全部押至蚀骨司再行审判。”
“等等,”白鸿翎向前一步,“这是我揽月峰的小师妹,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直接将人送至蚀骨司未免过于不近人情。”
“但一时也无法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
“可以证明,”听尘忽然淡淡地出声,“还有一人,被我捆在万剑冢。”
众人皆以惊异的目光看向这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没想到是他提供了唯一的线索。
“如此,便有人证了。”白鸿翎的眉头舒展开来。
游鲤抬眼看向听尘,却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细碎的愉悦从他的黑眸中一闪而过。
他这是……试探成功了?
游鲤一头雾水:你到底试探了个什么啊!
*
范涞兆虽然被抓,却并不老实,相反,他在蚀骨司中一通胡攀乱咬,妄图把其他人也拉下水。
会搜魂术的长老恰巧都下山了,因范涞兆的供词,游鲤只得被暂时限制了自由。
她顺理成章地被带到了关弟子禁闭专用的清心崖。
此地生机荒芜,只有褐色的石壁为伴,游鲤沿着熟悉的轨迹寻找,拨开一层层枯黄的藤蔓,顺利在石壁上找到了自己幼稚的笔迹。
“无敌的游鲤大人到此一游,温师叔教的。”
“未来的天下第一游鲤大人到此五游,温师叔好厉害!”
“到此十四游,我喜欢XX峰的甲师兄!”
“到此二十游,明明是想做好事,却被师姐关进了这里……”
“到此四十五游,在这边的树林里看见一条大白蛇,和它玩了一下午。”
“五十游,甲师兄挖鼻孔被我看见了,好丑,不喜欢了。”
“八十九,偷懒被抓,师姐说宗门大比拿第一就放我出来,但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要怎么参加宗门大比?”
“一百,值得纪念的次数,温师叔说奖励我这次多待三天。”
……
用剑尖刻出的笔迹从石壁底一直歪歪扭扭地延伸到她伸出手都摸不到的地方。
“在看什么?”一道声音突兀地从身后传来,游鲤反射性地张开手,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了石壁:“没、没什么!”
她耳尖发红,拼死守护着自己的黑历史。
要是这些碎碎念被别人看到,明天修仙界大概就会出现名为《游鲤仙子回忆录》的新书,她经不起这种程度的社死。
听尘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他走起路来就像没有声音。
游鲤全身都在抗拒,这种不自然的神态反而引起了听尘的怀疑,他眯了眯眼睛,快步走上前来:“你藏了什么东西?”
再怎么藏也无济于事,眼看那些黑历史就要被他收入眼底,游鲤脑子一热,直接在指尖凝聚灵力往石壁上拍去。
“轰!”
原应在爆炸中化为粉末的石壁巍然不动,一道红色的半球形结界却忽然出现,笼罩了游鲤头顶的天空。
她忘了,清心崖在受到强烈攻击时会触发防护机制。
游鲤动弹不得,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泥沼,只能眼睁睁看着听尘慢条斯理地撩起石壁上的藤蔓。
别看!求你!
她在心中尖叫翻滚,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半响,听尘松开藤蔓,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坐在了她身边。
他面不改色,游鲤却抓心挠肝,她终于想出办法,以灵力在地上留下轻微的痕迹:
“其实我也不知道写这字的人是谁。”
听尘垂眼看了她写的字,忽然起身靠近:“那你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哦!她写了她叫游鲤,你知道吗?好像挺有名的。”
在她紧张的视线中,听尘安静了片刻:“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啊,游鲤舒了一口气。
她转而又有些不服。
这人怎么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过,孤陋寡闻!
……又或者,她是两百年前的人,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出名了?
“真的没听过吗?不觉得耳熟吗?”游鲤不死心地写道,“传言她是少年天才,又美又强,十九岁就在同辈中找不到敌手哦!”
“……”
写到“美”字的时候,他好像微妙地顿了一下,难道这小子只对美女感兴趣吗?
游鲤:“我姥姥……太祖姥姥曾经见过她一次,我看过画像,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美人啊!”
听尘的神色终于有所波动,他偏过头,唇角微微上扬。
“噗。”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露出的第一个称得上真心的笑容。
游鲤:……
听尘敛起笑意:“没有不信你,只是没有亲眼见过,确实无法下定论。”
“而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长相早已经无法考证,是人们在印象中无意识将她的形象美化了也说不定。”
游鲤怒了:“谁说无法考证?我看过画像,我画给你看!”
一个粗糙的简笔小人逐渐成型,大小不一的眼睛,歪扭的鼻子,寥寥几根头发凌乱地竖起。
游鲤看着地上的画像沉默良久,自己也看不出那画的是她自己。
听尘仔细观摩后颔首道:“确实惊为天人。”
游鲤:“你真这样觉得……?”
他轻轻叹息:“即便只是透过一副画像,却也能看出她是个奇女子。”
“倘若她还在世就好了。”
游鲤心头一跳,莫名心虚:“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我只是觉得,”听尘忽地俯下身,“世界之大,会不会她还在某个地方活着,只是我们不知道?”
他与她双眸相对,那双眼瞳中无数复杂的与不可说的情感一齐向她涌来。
游鲤被那些情绪淹没,大脑短暂地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不会……
对画像所绘的“游鲤”一见钟情?
她豁然开朗,难怪他神情忽然如此暗淡!爱上一个已死的人,怎么想都是没有结果的啊!
游鲤再次仔细观察自己画的简笔画,还真被她看出来几分眉清目秀。
思量再三,她谨慎地唤出灵力在地上写道:“你们不可能的,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话虽然听起来残忍,但趁陷得不深,及时收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嗡——”
在她最后一笔落地的瞬间,耳鸣般的警报声骤然在整个清心崖铺天盖地的响起,以听尘为中心,天空中生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红色球状结界。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猛烈地掠过清心崖,令崖上两人的袖袍高高扬起,听尘撕破了淡然的面具,露出似笑似哭的疯狂神情,他轻柔地抚上了游鲤的脸颊。
“已经晚了。”
听尘胸腔震动,发出一阵阵低笑,与此同时,清心崖的天日骤然暗淡下来,仿佛骤雨忽至,四周的石壁不断发出不堪重压的脆弱响声。
“咔、咔”
小块的石粒从上方滚落,而最大的那块石板摇摇欲坠,随时有向下倾倒的危机,游鲤与听尘位处其下,若是被砸上一下虽不致死,但至少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好好说着话,你干嘛突然发疯啊!
游鲤崩溃,听尘这一言不合就发疯的德性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是谁呢?她的脑海中模糊地闪过一个人影,但事态紧急,她没有功夫再细想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整个清心崖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游鲤的身体骤然一松,禁锢她的结界解除了。
在她恢复自由行动能力的下一瞬,那块石板发出隆隆巨响,再也支撑不住向她倾倒下来。
游鲤闪身躲避,脚下却突然踩了空,随后,她整个人陷入了失重状态。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褐色的石壁离她越来越远的刹那,游鲤忽然想起,用以关弟子禁闭的清心崖之所以叫清心崖,是因为它本来就建在万丈悬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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