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棠站在人行天桥上,远处广场上的音乐喷泉烟花般绽放。水柱忽起忽落,闪烁着绚烂的光色。
打火机凑近嘴唇,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这只打火机式样很古旧,似乎还经受过火烧和重击,黑银色的外壳斑斑驳驳。一串英文镌刻在它的底部,“All things and I are free verses of poetry.”
郁金棠抿着香烟,眼皮微垂。等烟燃到一半的时候,她才忽然抬起头,四下看了一眼。杨星霁在车上呆着,那俩人还没出来。
她珍惜地抚摸了一会儿打火机,抬脚朝下面走。
突然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郁金棠很警觉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正朝这边冲过来,一脸惊慌之色。她也望见了自己,狂乱的目光扫过,最后直直盯着自己,一头撞了过来。
女孩的身后忽然涌现出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孩,似乎正在追她,其中有两个还穿着跟女孩一样的校服。女孩扑了过来,猛地抓住了她的袖口。
“救救我……帮我!”
郁金棠看了眼那几个来势汹汹的男孩,拉起她朝天桥另一头跑去。刚跑出两步,两人突然停了下来,慢慢朝后退着。
前面又爬上来两个气喘吁吁的男孩,面色狰狞。
郁金棠缓缓退了一步,开口拖延时间:“你们想干什么?”
“少管闲事。”一个男孩阴着脸道:“我们一个学校的,你谁啊?走开!”
秦澜心里想着江烟说的那番话,一时不察,胡乱走到了天桥下。
跟出来的江烟只看见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甩掉高跟拔足狂奔,转眼间就冲上了天桥。
“秦澜!”江烟来不及拦她,只好捡起甩脱在地的高跟鞋,快步追了上去。
秦澜悄然无声地冲上天桥,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重击在一个男孩的脖颈处,两手夹住另一个男孩的脑袋,把他按在了地上。
“郁乖乖你没事吧!”她喊道。
“嘿呦喂小瞧我是吧!”郁金棠果断拉着女孩往下跑:“你等着我下次给你露一手!”
“扯淡,就你那身体还想打架?”秦澜反驳。
地上的两个男孩躺在原地龇牙咧嘴地,其他人则一脸阴沉地围了过来。秦澜立刻一甩长发,把脸严严实实盖住,大半夜的她披散个头发盖着脸,乍一看跟贞子似的,把对面给镇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人是鬼?”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将天桥的台阶踩得咣咣响,人高马大的保镖出现在贞子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这群高中生。
“来,老娘陪你们玩玩。”秦澜喘匀了气,伸出一只手。立刻有人递过来帽子口罩和墨镜,秦澜接过戴好,随手将裙摆斜斜撕到腿根。
然后她飞扬跋扈地朝这群霸王走了过来,一头长发在夜色中张扬地飞舞。
对面几个男孩对视一眼,顿作鸟兽散。秦澜没意思地撇了撇嘴,转头朝地上被她放倒的那两个男孩走了过去。
“你居然叫人?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男孩色厉内荏地叫道。
“高中生小屁孩喽。”秦澜无所谓地说道:“老娘上学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你说谁是小屁孩!”那男孩怒了,手撑地面就要跳起来。可保镖迅速上前一步,一腿将他抽回地面。
“为什么欺负那个女孩?”秦澜沉沉问道。
“因为她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哦。”秦澜道:“好像合法以后,恐同反而成为什么潮流了。”
“同性恋就是恶心!”那个男孩说了句恶毒的脏话。
秦澜盛气凌人地摘掉墨镜,表情阴森地低头盯着他。另一个男孩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怂怂道:“你们不能殴打未成年人。”
“没事儿。”女人嚣张跋扈地笑着,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我要想殴打谁,八旬老奶也别想逃。”
“你......你毫无人性!”男孩们嘴唇抖动。
“是壕无人性。”秦澜丢下保镖的衣服盖住他们的脸,刚想起身,有人就摘走了她的帽子。
“谁啊?”她心中不悦,傲慢地抬起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两个保镖架起小屁孩,朝远处走去。
江烟戴了她的帽子,蹲下身子:“抬脚。”
秦澜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自己的高跟鞋。
“待会去车上换。”秦澜实在不想让她碰自己的脚。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过于敏感踹她脸上。
“抬脚。”江烟重复道。
秦澜不情不愿地抬起一只脚。
江烟又伸出手:“请给我一包湿纸巾。”
女保镖在西装口袋里掏了掏。江烟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她红肿的脚底。幸好饭庄和天桥中间横亘着一块草坪,天桥中间又铺了地毯,否则非得磨破不可。
秦澜哆嗦了一下,脚心又痒又难受,脚尖禁不住勾了起来。江烟不轻不重地擦拭着,指尖偶尔掠过她的皮肤,秦澜站不稳似的晃了晃,又伸手抓住她的头发。
“秦老师真喜欢扯人头发。”江烟声音很轻:“在哪都是这样。”
秦澜反应过来她说的“在哪”是特指,不禁恨得又拽了一下:“死江烟,话真多。”
江烟替她穿好鞋,头发仍然乱乱地垂在眼前。她仔仔细细地理了理,然后转身下了天桥。
“喂,江烟。”秦澜冲她的背影叫道。
江烟如愿回过头,露出的表情使她暗暗惊奇。她头一次发现江烟的眼神当中有什么东西在流淌,仿佛河水在等待着上方的花落。
她好像在等待我。秦澜心想,她涌起一种想要跟她说些话的欲妄,可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先前的那句硬邦邦的话:“把帽子还我。”
“不。”江烟说道,同时秦澜注意到她那副引起她注意的奇特神色淡了下去。她戴着她的帽子,又说了一次:“不。”
“什么?”秦澜恼火道:“那是我的帽子!”
“不。”江烟第三次拒绝道:“现在是我的了。”
秦澜火气很旺,但这时候郁金棠的助理来沟通情况,她也就压下了脾气。郁金棠和那女孩去做笔录了,秦澜交代保镖们把抓到的那两个男生一道送去,自己则沿着江散心。
酒劲都被风吹散了。她这才想起来晚上她误喝了郁金棠杯子里的酒,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正走在江边高高的石阶上,夜风迎面吹来。
秦澜有些冷。她瑟缩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晃。有清脆的鞋跟敲击声快速传来,她回头一看,江烟追了上来,微微气喘。
“你怎么来了?”秦澜轻佻地抬眼。江烟肯定要让她下来,或者憋着坏心,可江烟什么也没说,只是高高抬起手。
“干什么?”秦澜问道,美眸顾盼。
“秦老师,把手给我。”
秦澜想起跟她肢体接触的感觉,心头一阵不自在。江烟眼疾手快,迅速牵起她的手。
“你干嘛!你——你放开!”秦澜吓了一跳,头又晕了起来。这三年她基本没喝过酒,今晚只喝了这么一点居然就迷糊到现在。
真是怪了,江烟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居然觉得有点舒服。
“不放。”江烟笑着说:“秦老师喝醉了,我怕秦老师跌下去喂鱼。”
“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醉了?”秦澜生气道:“才喝了一口而已。”
江烟只是笑,高高地牵着她的手,像快乐的骑士。低垂的夜幕,闪烁的寒星,柳条般牵着她的手臂,还有她莫名其妙的心跳。晚香玉散发阵阵幽香,江水将横亘在对岸的灯火晃得仿若流星,秦澜撇过头,疑惑不解地望着江烟,她怎么那么高兴?
*
郁金棠拉着女孩跑到远处才停下。保镖开着车靠过来,她拿了瓶水给那女孩,等她喝完了才开口问道:“好一点了吗?”
女孩抬起头:“谢谢你救了我。”
郁金棠看了她一眼,长得还挺顺眼。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随口问道。
“我叫吕西。”
“哦……吕西。”郁金棠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
吕西低下头,沉默了。
“好吧。”郁金棠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等下我们要去做个笔录。你住哪里?结束后我让人送你回去。”
吕西轻轻拉住她的衣角:“能不能不让我回家?我爸爸喝酒了,他每次喝酒都会打我,我好害怕。”
郁金棠顿了下,问道:“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我妈妈去世了。”
郁金棠心道果然如此,吕西又道:“我、我也没有钱,但是过两个月我爷爷奶奶就会过来,到时候我就安全了。”
“那你不想回家,也没钱去酒店,是想跟我走?”郁金棠挑眉。
“可以吗?”吕西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你救了我,我知道你是好人。”
“先去做笔录吧。”郁金棠不置可否地招了招手,和保镖走到一边说了两句:“今晚你可以先跟我住。”
吕西松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从警局出来后,郁金棠问道:“饿了没?带你去吃点东西啊。”
吕西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收起来吧你。”郁金棠随手搭在她手腕上往下压:“哪有吃饭还让小朋友请客的道理。”
“我不是小朋友了。”吕西憋了半天,绕到前面辩解:“我都上高中了。”
“哦,高一小屁孩喽。”
“才不是。”吕西涨红了脸:“我请。”
“哦,行啊,你非要请我也没办法。”郁金棠乐了,让司机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前停下了,进屋点了一桌子好菜,还开了一瓶红酒:“结账去吧。”
吕西:“......”
吕西:“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会还的。”
“那你自己记着吧,行了快坐下吃饭。”
吕西坐下了,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朝自己的碗里夹了几片菜叶。
“多吃点肉。”郁金棠用公筷给她夹了几块肉:“明天早上司机会送你去上学,我还有工作,白天顾不上你。”
“明天是周六。”吕西小声道:“我不用上学的。”
剧组一旦开机就要连轴转好几个月,郁金棠早就忘了今夕何夕,啊了一声又开始犯嘀咕:“那你自己在酒店呆着?”
“我想跟着你。”吕西眼巴巴地望着她:“自己呆着好无聊的。我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会乖乖的。”
郁金棠看了她一会儿,噗嗤笑了出来:“还说不是小朋友呢,讲话这么幼稚。”
吕西气恼极了,郁金棠却已经喊人来打包了。她只好跟着对方来到酒店,前台看见郁金棠热情地喊二小姐。
“给她开间房,两个月。”郁金棠道。
吕西低头抱着书包。郁金棠突然凑了过来,帽子上的别针滴溜溜乱晃:“想什么呢?一脸失落,不会是因为想跟我住一起吧?”
吕西反应很大地抬起头,整张脸都红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郁金棠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直起腰:“小朋友早点睡觉,如果想跟我上班的话,明早五点要起床哦。”
小孩涉世未深,今晚受到了这么大惊吓,本能地想和救命恩人待在一起太正常了。
郁金棠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看现在的吕西就像看当年的自己,因此也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一些已经注定迟早会来的事。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生活。
吕西被郁金棠送到房间门口,然后她就走了。吕西刷卡进门,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不愧是五星级酒店,连标准间都豪华到让她不敢想象。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床,洗过脸后就打算睡觉。睡前她翻着手机,突然记起来自己还加了救了她的那个姐姐的微信,她点了进去,在聊天框里输入道:【谢谢姐姐今天救了我,姐姐早点休息】
然后发了一个表情包。
郁金棠秒回:【你也是哦】
又回了一个表情包。
吕西不自觉笑了起来,点进郁金棠的头像,打算看看她的朋友圈。
入目就沉默了。
首先,这个女人的昵称叫“邪魅狂狷寂寞如雪清冷忧郁温柔疯狂的绝世魔尊”,在加好友的时候就已经把她雷过一次了。
但是接下来的朋友圈把她雷了一次又一次。
置顶文案就三个字:【杀!杀!杀!】
接下来一排的三字真言。
6月29日:【恨!恨!恨!】
6月7日:【饥!饥!饥!】
6月1日:【死!死!死!】
5月3日:【剑!剑!剑!】
4月21日:【心,寂寞如雪。人,邪魅狂狷。】
4月3日:【杀死忧伤.】
4月1日:【这一世、我要血洗全球】
3月6日:【理论上来说,我们可以把耳机攥到手里,不方便戴耳机的时候利用骨传导原理听歌】
2月9日:【那个忧郁的夏天(敬礼)那样明亮的你(哭泣)那样热烈地闯进我的全世界(怀念)那样地让我难以忘记(爱心)天边凝固的火烧云(太阳)手腕上散不去的血腥气(月亮)那些年的生长痛(落寞)思念像是无底洞(号啕)在寂寞的时光里(暴怒)点燃你最爱的香烟(低头)仍然无法忘记你(笑着哭)】
吕西沉默地退了出去,甚至没有勇气看完。
*
五人小群里有不少消息。
最上面是郁金棠发的两张图片。秦澜看见红裙心里一惊,连忙点开放大,果然是她,一张是在草坪上狂奔的,另一张则是在天桥顶上的下劈。
郁金棠:【秦姐好帅{玫瑰}{玫瑰}{玫瑰}】
杨星霁:【???】
杨星霁:【我就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秦姐就接了个武打片吗】
宋蛮:【我就练了会舞,秦澜已经变成原始森林的猴子了吗?】
云垂:【把鞋穿上,地上凉】
宋蛮:【哟,原来有的人还活着】
宋蛮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云垂的头像终于冒了出来:【多谢挂念】
郁金棠:【大家都不要笑老秦了,老秦今晚不仅没穿鞋,还在宿敌姐面前吃瘪了】
秦澜暴怒,按住语音:“郁!金!!棠!!!”
聊天记录被拉到最下方,她不得不又往上扒拉半天,在那条处刑信息下面,宋蛮和云垂刷了一排的细说。
郁金棠:【好了好了,大家都放过老秦吧,老秦也挺不容易的,今晚这么倒霉,还要被我们笑。大家都不要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星霁:【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垂:【阿澜,恶评,别听】
云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蛮翻了个白眼。
杨星霁:【秦姐那两张照片拍得还挺帅,就是怎么感觉像偷拍的呢?】
郁金棠:【把感觉去掉,就是被偷拍了。处理的时候我觉得还挺好看,就要了一份】
宋蛮:【所以你们今晚到底干嘛去了?又是宿敌又是打戏的。】
云垂:【等等】
宋蛮:【!!!】
宋蛮:【秦澜你不会把江烟给打了吧!】
Good monkey !冒味打挠了,和小女子一起去狂狂街吗?我们一起去喝点ten,快哉快哉。狂累了我们就稍息一下,你不愿意的话我只好在江湖悠悠了。小女子觉得姑娘有点高清了,和姑娘相处我不用在虚伪与蛇,前段时间的是希望你不要在心有芥末了,捏你,幺幺哒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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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怎么那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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