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从导演感谢到资方，从角色感悟聊到人生理想，直到第**个嗯后她也词穷了，于是结束发言，松开了秦澜的手，微笑：“第一次参演群像连续剧，有些新鲜也有些紧张，一时就说多了，希望大家没有听得不耐烦。”
郁金棠立刻打圆场，有人也在下面喊道：“江老师我爱你！”
“一点都不烦，江老师再说两句！”
江烟感激地冲大家笑了笑，又转过头看着秦澜，语气极其亲昵：“抱歉秦老师，不小心说多了，没有累到你吧？胳膊会不会很酸？”
秦澜心里乱糟糟的，没在意她的绿茶发言：“没事，平时有锻炼。”
江烟羞涩一笑：“原来如此，看来秦老师的手臂锻炼得很好呢。”
秦澜隐约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群演宫女一号：“江老师问秦老师手有没有酸。”
宫女二号：“秦老师说她平时有锻炼手臂。”
宫女三号：“呵……宿敌文学么？”
“好了，那个接下来开始拜四方啊！”郁金棠适时喊道。
工作人员将香发给她们，郁金棠也拿上香站了过去，众人持香默祝，拜了三拜。
转向，继续三拜，四方都拜完后，郁金棠请冯影后先上香。
轮到秦澜，她走上去微微低头，便将香插进香炉里，挡脸的墨镜显得有些冷漠。
她走了回去，和江烟擦肩而过。女人没有看她，站在香炉前闭目默立良久。下面传来窃窃私语，她方才深深弯腰，拜了三拜，侧脸格外虔诚。
秦澜目光落到她弯腰的背影上，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这女人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开机仪式结束后，郁金棠请各位主演吃饭。
包厢里陆陆续续进来十几个人，放眼望去除了三位领衔主演居然全是十八线开外的糊咖。
这个剧组的配置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怪异感，官宣角色的时候自然也引起了媒体的注意。有营销号写了万字长文分析《红粉时代》剧组，首先质疑顶流影后冯曼红为什么会和一个第一次拍电视剧的年轻导演合作，然后质疑已经在电影圈小有成就的江烟为何自毁长城来拍一部争议如此之大的剧，第三质疑维持“死生不复相见”状态三年之久的秦江二人为何突然合体出现，第四嘲讽郁金棠也就能招到一群名都没听过的糊咖来演戏了。别的不说，唐高宗李治这样重要的角色起码不能是跑龙套跑了十多年的人来演吧！看来是真招不到人，只能拉自己的死党秦澜来演戏了。
该营销号质疑了九千字，唯一的结论是冯曼红一定有把柄落在导演手里。
评论区一水的赞同。
半年前，同性婚姻法案正式在大陆推行。
老一代人的思想观念很难扭转，因而国内仍然存在种种阻力，公众媒体也仅仅只在当天发布了相关新闻，有点冷处理的意思。
影视剧仍然以言情为主，少量耽改、百改虽然不再为过审而打着朋友的名义遮掩，但也仅限于简单的告白等剧情，荧幕上最大尺度的同性画面仅仅是一个落在嘴角的吻。
而郁金棠拿出的剧本里，有好几场同性大尺度亲密戏，甚至还有放在言情剧本里都很难过审的床戏。可以说，《红粉时代》才是合法后第一部正儿八经的同性影视剧作品。
因此尽管郁金棠宣布公开海选，但仍然应者寥寥。毕竟刚刚合法不久，国内许多地区反对情绪严重，大多数人仍在观望。郁金棠为最重要的三个女主角暗暗发愁，虽然秦澜愿意支持，但她以为剩下的两个位置匹配不到好演员。没想到冯曼红居然来了，更绝的是江烟，她竟然肯出现在有秦澜的剧组。
郁金棠心情不错，要了好几瓶红酒。席间大家说着话也逐渐熟络起来，冯曼红是巨星，没人敢开她的玩笑，年轻人话就多了些，几个男演员喝多了有些上脸，醉醺醺地要敬秦澜。
秦澜脸上挂着轻佻的笑意，提了杯果汁。
江烟瞟了她一眼。
过一会儿，秦澜敬了冯曼红一杯，拿的还是果汁。
江烟又瞟了她一眼。
她稍稍倾身，靠向郁金棠：“秦老师现在不爱喝酒了？”
郁金棠看了她一眼，笑道：“也不是，不过确实戒掉了，酒吧也不怎么去了。”
江烟转了转眼珠，举起面前的酒杯：“秦老师，我敬你一杯。”
秦澜隔着两个人看她，提起果汁，敷衍地点了下头。
江烟没看见似的笑，一口把杯里红酒全干了。
冯曼红都惊了：“小江啊，怎么喝得这么急？”
江烟冲她笑，但眼睛只看着秦澜，女人皱着浓眉，山根下阴影很重，冷脸的样子显得很凌厉。她摸着心口，一阵快感涌来：“嗯……怕秦老师不开心呢。”
冯曼红看了秦澜一眼，后者冷厉的表情还没有缓解。郁金棠心里轻轻啧了一声，谁知江烟又倒了一杯，冲她举起：“郁导，我敬您一杯。”
郁金棠下意识瞄了秦澜一眼。
秦澜还皱着眉，好像在思考。
她只好拿起酒杯，和对方碰了一下。江烟又是一饮而尽，脸有些酡红，但眼神仍然很清晰：“听说郁导有间酒吧，想必是好酒的人。我也喜欢小酌，再敬郁导一杯。”
她说着小酌，结果又一饮而尽。郁金棠心里直打鼓，不得不也跟着喝了，结果江烟又开始倒，似乎没有人拦就会一直喝下去一样。
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开始阻拦她喝酒。江烟身子有些晃，但仍然直勾勾盯着秦澜。
郁金棠凑过去跟秦澜耳语：“你牺牲一下吧，这么一直喝下去会出事的。”
江烟望着她，听见秦澜说道：“外界一直说我们关系不好，我想他们说的也没错。我这人喜欢直话直说，接下来还要共事几个月，不要让我们的私人恩怨影响到拍摄。”
江烟似是笑了一声：“私人恩怨？秦老师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吗？”
秦澜认真道：“不管是什么关系，我都不想影响到工作。”
江烟遥遥冲她举杯。
“那么，我就再敬秦老师一杯。喝完这杯，秦老师送我回酒店，我们来聊一聊秦老师口中的私人恩怨。”
保姆车在外面等着，但江烟说想走走。
她喝得很醉，但仍然端着，走得仪态万千。
秦澜走她后面一点，心情复杂地盯着江烟的影子。
“秦澜，这三年还好吗？”她问道，侧脸削瘦精致，美得厉害。
“好不好你会不知道吗？”女人在她身后撇嘴，不高兴道：“你是拍电影去了，又不是出国了。”
“其实你也可以多拍点电影的。”江烟道：“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工作。”
“我乐意。”秦澜干巴巴道：“要你管。还有，你干嘛抢我角色？”
“嗯？秦老师不是说想突破固有风格吗？”
秦澜被她堵得一噎：“那你就可以抢我角色了？”
“没有抢啊，是光明正大。”江烟道。
她和秦澜一个适合上官婉儿，一个适合太平公主，太贴合自身性格的角色会限制发展，有反差才能继续突破。
只不过她和秦澜心有灵犀，都打算尝试新的风格。
江烟玩着柳条，好半天才开口：“秦澜，为什么不喝酒了？”
秦澜心头一跳。
她望过去，江烟也抬起头，仍然一脸的妖相，揉弄柳条的模样活像苏妲己，腰肢好看得惊人。
“不爱喝了。”她随口扯谎，觉得自己变成柳条被她放在手里反复揉着。
“骗子。”江烟轻声道：“你上次还喝得很开心。”
秦澜心里一紧：“哪次？”
江烟低着头，闷闷道：“两个星期前，郁金棠的酒吧。”
秦澜惊了：“所以那天，你其实去了？”
江烟幽怨道：“你喝太多了，居然什么都不记得。”
秦澜紧张道：“那我有没有……有没有做什么？”
江烟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秦澜眼前一黑，着急道：“你倒是说啊！”
“为什么？”江烟也道：“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这关乎我和你之间的清白啊！”秦澜说漏了嘴，江烟果然一笑：“清白？我和秦老师之间有这东西吗？”
她走近了些，道：“秦老师总是在意一些有的没的。比起我的情感，你好像更在意有没有跟我睡过，又睡过几次。”
“这怎么能是有的没的呢？”秦澜焦虑地说道，心因为她后一句话有些发涩。睡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可睡两次……那就变了性质了！
江烟看了她很久很久，疲倦地笑笑，让秦澜的心抽了一下：“好吧，秦老师，我骗你的，那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喝多了，我送你去酒店，你睡下后我就走了。”
秦澜明显松了一口气。江烟默默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送我回去吧。”她顺着树干慢慢滑落，没力气似的蹲在了地上，喃喃：“头好晕。”
秦澜取出耳机戴上，很快有一辆车开了过来，保镖叶薇走了过来：“大小姐。”
秦澜指了指树根下的江烟：“给她弄到车上去。”
叶薇点了点头，脱下外套给江烟盖上，把她架了起来。江烟很乖地上了车，整个人蜷缩在后座上。秦澜犹豫了一会儿，自我说服是怕她脑袋在车里磕坏了才坐到后排，叶薇坐到驾驶位，启动车子。
“回酒店。”秦澜说道。
江烟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直很乖地坐在后面，整个人都蜷缩着，面朝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秦澜在后排感觉哪哪都不自在，不禁开始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但现在突然停车换到前面也太刻意了，显得好像她秦澜怕了江烟一样。于是她就浑身不适地在后面死撑，感觉到处都是江烟的香水味。
她气得把车窗降了下去，又忍不住催促道：“开快点。”
叶薇沉默地踩了脚油门。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逐渐出现，侧面那朵金色郁金香安静地盛放。
跟郁金棠拍戏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走到哪都可以直接住她家酒店。郁氏夫妇年轻时生下长女郁金香，家里的产业现如今都交由她打理。后来老来又得子，干脆就放养了。
郁金棠给剧组空出了三个楼层，不过她和秦澜住顶层的总统套房。
江烟被叶薇架进酒店，秦澜面无表情地走在后面。直到把她送到房间门口，叶薇将人放下了。
“等……等一下。”江烟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靠着门，还没忘记要摆一个最好看的姿势，伸手在包里摸着。
她摸了半天，从夹层里翻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有冯曼红的签名。
“给你。”她说道。
秦澜半信半疑地接过：“不是不给我吗？”
江烟垂眸，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本来就是给你要的。”
秦澜警惕地看着她：“你又打什么主意？”
江烟简直想翻白眼，转身把门拍在了她脸上。
＊
「真是讨厌死江烟了，整天就知道跟老娘作对。
算了，看在冯影后签名的份上，勉强原谅她了。」
开机后第三天，《红粉时代》剧组正式开始拍摄。
郁金棠拍戏有个习惯，如果有床戏一定要提前拍完。一方面能让演员快速进入感情戏，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演员因戏生情的风险，将敏感剧情提前结束。
秦澜兴致缺缺地坐在化妆间里，盯着镜子出神。
助理小青很激动：“秦姐秦姐，你要和冯影后演亲密戏了诶！那可是冯曼红，你不是可崇拜她了吗？秦姐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秦澜显得意兴阑珊：“嗯，开心。”
小青担忧道：“秦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啊，我好着呢。”秦澜闭上眼，化妆师帮她遮着黑眼圈。
“那你怎么会失眠嘛。”小青很担心。
“没见过心烦的啊，怎么连我失眠你都要操心。”秦澜不耐烦道：“去看看外面都干啥呢。”
“噢。”小青委屈巴巴地出去了，以为秦澜嫌她烦了。过一会儿她回到化妆间，秦澜忽然道：“怎么不说话？”
小青：“啊？”
秦澜睁开眼：“不是让你去看看外面都在干什么吗？”
小青：“……郁导和副导在外面检查摄像机，布景已经搭好了。冯影后还在隔壁化妆间，秦姐你的衣服也到了。”
秦澜挥了挥手：“看的太少了，再出去看看。”
小青一头雾水地走出去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尽职尽责地回来了，心想秦澜可能是化妆久了觉得闷了，于是专门挑了些好笑的来说：“秦姐，嘿嘿，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两个摄像大哥都没看路，结果他们举着相机撞到一起了！哈哈哈……”
秦澜又挥了挥手：“看的不对，重看。”
小青第三次站在门外，心头无数个问号飘过。
她迷茫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要看什么，于是去保姆车上取了秦澜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颠颠跑了回来。刚到门口就看见郁金棠也朝这边走过来，小青赶紧凑了上去，道：“郁姐郁姐，今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郁金棠：“？”
小青解释了一遍，郁金棠也摸不着头脑，缓缓问道：“她就说让你出来看看，还要看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小青点头：“昂。”
郁金棠琢磨了两秒，咧了咧嘴：“这家伙现在不直了啊……”
小青震惊：“秦姐什么时候也没直过啊？”
郁金棠笑着摇了摇头：“今天倒确实有几件新鲜事。先是摄像的老奶奶背着投资人过马路，然后是打光板被我二舅邻居的三大姑涂成彩虹了，副导家的狗刚刚在给大家讲剧本，还有江烟临时有行程，请假了。”
小青一点也没听懂，但还是原原本本给秦澜复述了一遍。
秦澜的骂声传了出来：“郁金棠你有毛病吧！”
门外郁金棠淡淡一笑，拂衣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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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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