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铮嘴里的王大壮此刻正在王府东院处邀功,“你是不知道云铮那傻小子,哈哈哈!”
“还真龙之威?昨夜那么晚了,他变个身,黑灯瞎火的,谁瞧得见啊!”王大壮吐着瓜子壳,还想跟从前似的顺手朝伺候一旁的绿萝腰肢上捏一把,却被王旭刀子似的眼神钉在了半空。
“你不会……”王大壮讪讪收回手,这才缓过神来,眼神古怪地溜过娇滴滴的绿萝,“……已经收用了她吧?”
“嗯。”王旭冷声应道:“她是我的人了。”
“表弟——”王旭一只大手沉沉压在王大壮肩上,凑近他耳边,阴测测低语:“接下来,你该当着众人的面,捅破云铮那见不得光的真实身份,顺带点明他和沈芷悠之间那点腌臜事。”
“这……”王大壮这才惊觉王旭是利用自己捅了多大的窟窿,“她……她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么?这……这对你有何好处?”
“呵。”王旭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
“算我王旭哪门子的未婚妻?”他竖眉冷睨,“更何况,如今我已有中意之人。”
王大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绿萝,从前只觉得这丫头温婉可人,此刻细瞧,绿萝眉眼间竟流转着一丝妖异的魅惑,成熟风韵悄然流露,眼尾一抹嫣红,勾魂摄魄。
王大壮瞧着王旭对绿萝那痴迷忘形的模样,心头猛地窜起一股寒意。视线无意间撞上绿萝那双含讥带讽的眸子,明明是盛夏酷暑,他却惊得脊背发凉,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擅蛊?”王大壮不敢再看,心觉后怕。
可事到如今恐怕继续装疯卖傻也难脱泥潭,他感觉自己已深陷棋局,身不由己:“难怪给大哥的密信中言惹了她,怕是要死无全尸,骨头渣子都不能剩下……”
“你怕个屁——”王旭还当他是从前那个唯命是从的小跟班,当即狠踹他一脚,脸上戾气横生,布满了狰狞的狠毒,“你我如今,就是一根绳上拴死的蚂蚱!”
王旭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五指几乎要捅进王大壮的肩胛骨里,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待我坐上这家主之位,你大哥又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压在你头上?”
“公子——”
门外,粉蝶的声音忽而响起,带着几分急促,又透露着几分害怕:“沈姑娘在厅上求见,夫人催您快些过去呢。”
“知道了。”王旭重重地拍了拍王大壮的肩,“表弟,当下时候正好了。”
“且随我去吧——”王旭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配上眼底深沉的光,竟让人一时心生胆寒。
王大壮竟从不知王旭会有这样一面,碍于身份,他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王旭来到厅内,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幅美人图。
沈芷悠正拈着茶盏,青瓷沿壁碰及唇边时,鬓角的碎发被一阵微风拂动,眼底漾来一泓明媚天光。
她似静坐画心的美人,浅啜着香茗,闲观这庭景,整个人如一幅新洇未干的淡墨仕女,清雅出尘。这般模样,哪里有密信所嘱的半分杀伐果决?
沈芷悠浑不知王大壮心中翻涌的惊涛。
瞧见王旭进来,她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紧接着不卑不亢地递了过去:“王公子,你我之间,既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贵府三番四次纠缠不休,先前我念在世家情面,才并未与贵府计较。”
“然则——”沈芷悠的眸光倏冷,扬手就将那封退婚书狠狠甩在了王旭脸上,“莫要欺人太甚!”
王旭被信笺砸得一怔,随即,一种奇异的、近乎狂热的专注取代了之前的惫懒。他捻起指尖,小心翼翼用帕子捡起沈芷悠掷来的退婚书,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什么污秽之物。
但他却看也不看,指尖一搓,竟从袖中摸出一个精巧火折,“嗤啦”一声将其点燃。
厅内燃起一阵白烟,隔着轻烟袅袅的烟火气,沈芷悠看见了映于他眼底跳跃的、近乎偏执的疯狂。
王旭盯着燃烧的信纸,以一种异常清晰却泛着森森冷意的声音说道:“污秽之物……岂能留存?”
火光熄灭,灰烬飘落在厅内,随着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王旭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另一封早已备好的文书,那纸张竟泛着一种不祥的暗黄色,边缘似乎还用某种暗红的颜料画着扭曲的符号。
他抖开文书,将声音拔高几寸,整个人沐浴在一种虚无的神圣下,用不容置喙的声音审判道:
“告天地神明,列祖列宗——王氏嫡子旭,承天命,秉正气,今察沈氏女芷悠,其魂不属阳世,身带不祥!
“证据昭昭——其一,其父母早亡,阴气过盛,侵染其身,是为‘克亲之煞’;其二,其居所常有毒蛇虫蚁之辈盘踞,乃我亲眼所见,此为阴邪招聚之兆;其三,其容过艳,其神过静,非生人应有之态,恐为妖魅披皮,或为阴魂借体!
“为保王氏血脉清正,门楣不染邪祟,亦为免其祸延自身,魂飞魄散,特行‘净秽’之仪!自即日起,斩断一切尘缘,所出聘礼,皆为‘镇邪’之资,将交由‘清明寺’焚化供奉,以慰神明!
“此女日后生死祸福,皆由天命,与王氏再无半分瓜葛!立书为证,天地共鉴!”念罢,王旭双手捧着那封诡异的“净秽书”,忽然跪倒在地,叩响三个头。
紧接着起身,眼神透着狂热与执拗,仿佛终于完成了一项伟大的使命,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通透感:“沈芷悠,本公子这是在救你,也是在救王家!
“你身上的‘东西’断然留不得,我们王家本欲给出的聘礼,今日便会替你交由‘清明寺’,为你供奉神明,消除你身罪孽,你……今后好自为之,也不枉我俩相识一场!”
王旭扬手就要将那封“净秽书”递交给沈芷悠,可又在抬眸与她对视之际想了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变得尖酸恶毒:“其四,不守妇道,私会男人。好个不知廉耻的□□妖邪——看本少爷取你的性命!”他的眼中满是疯狂与恶意的混合。
“啪——”清脆的掌声蓦然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沈芷悠唇角噙笑,眼底却冰寒刺骨,仿佛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世人都道王家大公子荒唐,今日一见,何止荒唐?竟是入了魔障,疯得这般……清新脱俗?怪不得坊间都在传求娶沈家姑娘是为了要给王府冲喜,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克亲?招邪?妖魅披皮?”沈芷悠一字一顿,每个词都像淬了极寒的冰凌,“王旭,你这套指鹿为马、装神弄鬼的把戏,编排得倒是煞有介事。既要污我名节,毁我家族,又何必假惺惺地披上这层‘替天行道’、‘悲天悯人’的皮?真令人作呕!”
“信口雌黄,张口便来,”沈芷悠的目光如刃,直刺王旭那双狂乱的眼,“既然如此——那便割了你这根满嘴喷粪、惑乱人心的舌头!看看没了它,你还能编出什么‘天命’来!”
话音未落,袖中冷光乍现!一条通体碧翠的小蛇如电光石火般窜出,昂首吐着猩红如血的信子。
沈芷悠身如惊鸿的同时,同样带着凛冽杀意,她召回青蛇,反手握住袖口话落出来的匕首,寒光冷冽,直逼王旭那仍在喋喋不休的舌喉。
绿萝猛地扑身而出,她狠狠撞开了沈芷悠手中的刀,可巨大的力道却让她顺着惯性,重重跌倒在地。
素白的裙衫下,一滩刺目的殷红迅速洇开。
“快来人——!”王旭的惊呼像是要撕裂虚空,他几乎是扑跪过去的,他一把将绿萝揽入怀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快!快去叫大夫来!”
那声声急切与眉眼间的痛惜,不似主子对下人的体恤,倒像是对着心尖上的人。
王夫人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直冲喉头,顿时怒火攻心,竟直挺挺向后倒去,手中捻着的佛珠“啪嗒”一声散落满地。
一时间,屋内乱作一团。待大夫匆匆赶到,几针下去,才将悠悠转醒的王夫人救了过来。
王夫人气息尚未喘匀,一个惊雷般的消息便直劈入耳:“夫人,绿萝姑娘……这是喜脉,已有月余身孕了。”
“什么?!”王夫人强撑起身子,目光如利箭狠狠扫向面色惨白的绿萝身上,“贱婢!说——你腹中孽种,是与何人苟且所得?!”
“是我!”不等绿萝开口,王旭连滚带爬地跪倒在母亲身前,王旭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癫狂,“娘,是儿子!儿子还要……还要娶她为妻!”
“孽障!王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王夫人气得浑身乱颤,再也顾不上半分体面,她厉声吼道:“请家法!给我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逆子!”
沉重的木戒尺带着啸声落下,一下又一下的,如大雨沉闷般全然砸在王旭的背上。
厅内众人无一敢上前阻拦,绿萝更是不敢火上浇油,堪堪强忍着巨大的悲意,眼睁睁看着王旭惨遭此难。
王旭咬紧牙关,起初还能听到一声声闷哼,后而逐渐没了声息,那执行人直至王旭身软,后背衣衫已被血痕浸透,才在得了王夫人的指令后作罢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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