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在我身边发出怪笑。
那是既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而是觉得和对方关系很好的快乐笑声。
「你那么高，就算不戴墨镜也不会有人真的把你当成幼儿的！」
「就是会啊，我乐意！」
道尔和铃兰在身边追追打打。
大狗们蹲坐着摇尾巴，个个尾巴上带起一股微型旋风，落叶随风翻卷。
「那你说你都带了什么行李！肯定是狗狗用品装满了袋子吧！」
「是又怎样！」
两人在周围欢闹，智能上极乐还在给我发消息。胸前的小生命暖暖的。
很像小时候……背着还是婴儿的妹妹上学，工作。
后来妹妹长大了，送她去幼儿园……
〈事到如今你再怎么安慰也没有用，我不相信紫藤还活着。连魔法少女情报网都找不到她下落，你们也不可能找得到。这个世界上只有死者才会无迹可寻。〉
我这么回复极乐。
有一天，妹妹看见了最让我头疼的一个东西……
〈所以你放弃用你那个情报网，而是叫来一大堆你的同事？〉极乐这么问我，〈那我建议你还是相信你的情报网更好，你说得对，我是我们统治者的走狗，我们都是。〉
我脑海中出现的是紫藤那最喜欢的零食，回复：〈我知道以你们现有的水平遇上科技水平高的犯人几乎没有进展，为什么不考虑从其它势力引进一些科技手段？〉
〈……〉极乐没有立刻回答我。
我知道原因。因为我出身的势力治安并不好，帮派大街小巷穿行，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对紫藤放心不下，她每次有问题我宁可快速完成工作或者拜托同僚接手也会赶回去。
〈算了，我无意为难你，那边的家我有一百多年没回去过，再见了。极乐。〉
我认识极乐很久。
那时她还刚成年，是个普通职员。
极乐是人鱼族，是的，就是那个全宇宙至今还在打主意关起几只用于恢复美梦留声科技的人鱼族，这是她的秘密。
我不知道人鱼能活多久，也许我们相识的时间在种族寿命中并不算长。
希望极乐能活得比我更久。
「别吵了。铃兰，道尔。」我一拳一个精准锤中两个后辈的头。
这两人的过节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我从不拉偏架。要打一起打了。
「呜呜呜，好痛哦！」道尔立刻假装抹眼泪哭起来。
「不痛不痛，前辈教训得对。」铃兰在帮我。
「嗨，我看这边治安也不怎么样嘛。」就在和铃兰停止打闹之际，道尔漫不经心收回伸出去的脚。
我们身边人来人往，一个年轻人被她绊倒在地，身上掉出不少钱包，还有智能设备。
「偷魔法少女的钱可不行啊，我们现在连底薪都没有。偷别人的就更不行了，你身体健康，为什么不去工作呢？」
道尔问那个看起来刚成年不久，现在干净衣服上布满尘土的年轻人。
「魔法少女？！」年轻人不知为何激动起来，混浊眼里充满鄙夷：
「你们算什么魔法少女，从来没有人帮过我！我呸！反正你们一定是年纪轻轻就仗着家世成为魔法少女！过家家还有工资可拿有漂亮衣服穿，偷吃世界居民能量的蛀虫！！不对，你们竟然还背着婴儿，小孩哪有不哭不叫的，那一定是个道具，你们只是在角色扮演吧！！」
道尔眨了眨眼：「对啊，我是很年轻，你看我的脸，是不是不到十岁？」说到最后，道尔笑：「比你年轻多了对不对？」
年轻人被彻底激怒，从地上爬起来，对路边阴暗小巷打手势，一时间，至少几十余人从不同巷口钻出，各个角度封住我们的去路。
「跟我们过去一趟。你们这帮角色扮演的小鬼，衣服能卖不少钱呢，不想在大庭广众被扒光看的话。」
年轻人得意洋洋指了指小巷，命令手下去牵道尔的大狗们。
道尔给指导精灵小一使眼色，小一带着狗狗们在外人牵领下安安静静地走，我和铃兰没说话，跟道尔一起顺从地往小巷里走了。
年轻人看见小一又很兴奋，吹口哨：「嚯！还是机械狗，有钱人家的小鬼就是不一样，这些狗能卖不少钱，再不济用来吃肉……」
「到了。」道尔打断这些话，「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年轻人反笑，「这里最近丢失小孩的很多，你们不是本地人，就算在这里丢一个两个，想必家里也找不到……」
两个手下对年轻人一番耳语，年轻人改了主意，「还可以向你们家人要赎金，等要到了然后把你们卖给器官经营组织……」
「那我的狗呢？」道尔再次打断。
两次被打断，年轻人很不高兴，脸色阴沉下来，
「原本是想卖了换钱，现在看你这么在乎这些畜牲，杀来吃也不错吧，话说，有钱人家的小鬼就是没用，养的狗也这么会夹着尾巴……」
年轻人说着一脚踹向小一。
道尔挡在小一面前，任由对方在她腿上留下脚印。
年轻人惨叫，捂着脚跳开。
「你们真是魔法少女？！有防护屏障！」
所有围着我们的人不约而同后退。
见手下露怯，年轻人挥手指向我们，大声喊：「那又怎样！魔法少女不能随意伤人，如果用魔法少女的力量打人，你们会被公司剥夺身份，哈哈哈哈！！！给我上！！」
人群瞬间围住我们。
铃兰小声对我说：「前辈，又要给你惹麻烦了。」
「没关系。」我对铃兰笑笑，同时撤去身上的魔法少女能量。
战斗一触即发，十几个人向我扑来，不只有科技道具，还有魔法，和拳脚攻击一齐往身上落，
年轻人趁空揪过一条大狗，手中利刃一闪，向狗肚子捅去！
那是小十……道尔九只真狗狗中最年长的一位。
我召唤出属于龙族的厚鳞片，两只手臂包裹住婴儿，鳞片是我的铠甲，一柄刀向我的眼睛刺来，我吹了一下，轻轻一敲，刀碎成一片片，同时我用尾巴拍倒周围一圈人，确保再没有人爬得起来。我立刻去看铃兰那边，铃兰拿着小恶魔杖狠狠痛击每个敌人，嗯……——铃兰的魔法杖是天使，但如你所见我们没有使用魔法少女的力量，她用的是防身用的普通法杖，样式做成了小恶魔。
如果一个魔法少女拿起小恶魔杖，意思是，我被人找了麻烦，要狠狠反击回去。
什么，你以为魔法少女都是依靠超人的力量行侠仗义被打了也忍气吞声的烂好人——？
道尔在那一瞬间冲出十几人包围圈，身后人群像保龄球一样倒下去，像是做了此生最可怕的噩梦，东倒西歪，身体扭曲。
「boss的魔法少女第一原则，」道尔身手矫健，助跑几步腾空跃起，第一脚踢飞了刀，第二脚踩在年轻人胸口，「先保护自己才能守护世界！」
小十跑出去追匕首，戴着嘴套不能叼住，把匕首顶回来送到道尔脚边。
年轻人躺倒在地，道尔手握匕首，俯身。
匕首的光明晃晃，落在年轻人脸上。
「你用了魔法少女的力量！」年轻人大叫，往后缩，「我记住你们的样子了，我要举报你们！」
「一点战斗魔法而已。我可没用魔法少女能量哦。你还弄脏我的衣服，该不会以为我一直开着防护屏障？」道尔握着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摇头：「啧啧啧，那你可错了。不使用魔法少女力量的我们只是普通女孩子而已。」
年轻人明显不信，哆哆嗦嗦拿出智能机一通猛拍，道尔抽走智能机，
「女孩子就不能学防身术和战斗魔法了？你看嘛，我们现在都是没有防护屏障状态。」说着，她用刀在手背划出一小道伤口，血液争先恐后涌出来，看见年轻人视线随着血液涌出呆呆愣愣，道尔赶紧含住手背，「这可不好，血液也是能量……」
那边铃兰锤完最后一个敌人，没出汗，衣服也没有脏，但她还是整理衣服，小声说：「前辈不好啦。出门忘记充电，没带充电器，没电了……」
我生成两块冰，放在一起互相摩擦，微弱电流在空气中一闪而逝，不禁埋怨：「要你别太依赖公司售卖的道具，boss太惯着你们了，应该多练习防身术才对。」
「嘿嘿。」铃兰对我傻笑，「但是前辈最爱我了！」
「没办法啊，所有魔法少女都学过防身术或者战斗魔法，还有的两边都修，但你哪边都不怎么合适。」
我给铃兰的公司出品小恶魔杖充好电，那边道尔已经把所有人捆了个结实，正在打电话叫执法人员过来。
「要三天？？过来接走犯人你们要三天？」
真可恶啊，刚刚成功战胜敌人的见义勇为娃娃脸少女立刻吃了闭门羹。
「好吧。知道你们最近很忙，会给你们送过去。」道尔最终妥协，打算雇车来把人拉走。
「你胜之不武！你作弊！」那个年轻人一听这话扭动起来，口吐脏字不带停。
道尔耐心蹲下，「你以为我年纪轻轻就成为魔法少女，你以为我只是在玩过家家游戏？」
「什么魔法少女，不过是有钱人的骗局，宁可浪费资源做无用功，也不肯分给我们……」
「就是你们这样的人伤害过对我最好的妈妈，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们。」道尔把她的墨镜戴上了。
年轻人有点怕，虚张声势：「那你妈妈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
道尔叹了叹气。面对恶徒无话可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迷你‘魔法杖’，持平拿着上下抖动。
亮晶晶碎屑从魔法杖中飞出，晶莹亮闪闪落在恶徒们身上。
「哗啦啦，哗啦啦，我是魔法少女道尔，接受制裁吧～」道尔墨镜下的笑容平静无波澜，沉声：
「祝你们做个绝世无双的噩梦。」
随着闪粉落下，所有恶徒们，都睡着了，在幻术魔法构成的噩梦里。
道尔像吹枪口那样吹她的迷你魔法杖造型调料盒，吹落几片星星月亮闪粉，她用手接住，垂眼：
「我有时候想，是不是因为魔法少女太多，这个宇宙的治安——才会变成这样子？」
「虽然和你意见统一让人不太舒服，但这次我同意。」铃兰点点头。
「道尔，你的手……」我说。
「不要紧啦。因为不是工伤，不需要用能量来修复，我是犬族，愈合能力很快的。」
道尔不在乎地甩甩手，「看，已经不淌血了。」
我拿她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就算是boss，看见心爱的魔法少女受伤，即使不是工伤也一定不在乎修复伤口浪费的能量。boss虽然节俭但从不吝啬。
让每个魔法少女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的能量，可是魔法少女培训的终极目标。
但道尔是个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顽固魔法少女。从她是犬族还要养狗就能看出来了。
小巷口出现一道人影。
「你们好呀。信徒们。神赐予你们祝福，平身。」
「喂。」听见这句不知哪部动画里的台词我不由想擦冷汗。帕特丽夏算是我的前辈，但只在我前面一期，加上年纪差不多，一直以同期相称。
「哦，帕特丽夏！吾爱！」道尔夸张地，用歌剧般的咏叹调和新来的人打招呼，顺便张开双臂。
出现了！以魔法打败魔法。
「啊呀呀～」帕特丽夏轻巧躲过这一拥抱，一身珠光宝气华美装饰叮当响，像一个人形自走风铃，
「人家可是走专用通道传送来的，片刻不停知道吗？可不是为了让小道尔把人家蹭得脏兮兮，是不是啊，百合？如果是百合的话，很欢迎让你抱抱，虽然不是真正的教皇，也没有赐福能力～」
帕特丽夏捂着嘴呼呼呼笑起来，瞥到道尔张开双臂的手目光一凛：
「小道尔，你手受伤了。」
「没关系啦。我以前受过更重的伤……」
帕特丽夏主动握住道尔的手：「这可不行。」她口中念念有词，「痛痛痛痛快飞走，帕特丽夏姐姐会治疗魔法哦～」
伤口愈合，道尔握了握手指：「谢了。你到底是什么族啊……人族不会治疗魔法的吧。」
「讨厌啦，我是万里挑一的魔法少女，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类，我的家人都是人族，我也是。」帕特丽夏继续捂嘴笑。
紧接着，她才看到小巷子里被绑起来的人。
「杀了？」帕特丽夏做出抹脖子手势。
铃兰面色惊恐：「不不不可以帕特丽夏前辈！」
不过——帕特丽夏笑着的。
「哈哈哈！逗大家玩，笑一笑，看你们神情那么严肃。」
「你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道尔对这个应该是她前辈却实在轻浮又奇怪的魔法少女也没有好办法。
「那当然。」帕特丽夏从袋子里掏出个方块块往天上一抛，「嘿！」
魔法少女变身时的专用换衣间矗立在眼前，下一秒帘子拉开，从头到脚运动装的帕特丽夏出现在眼前。
「你这样用能量是违规。」道尔冷哼。
「怎么会，我才不会用呢～小道尔，一秒换装可是魔法少女的修养，就算不工作时也一样要严格要求自己。」
「得了得了。我才不想听你的理论。你从哪儿来的啊，穿成这样。」
「这附近有个宗教势力。」帕特丽夏这句忽然有点严肃，「那边出席仪式缺个教皇。面貌什么的化妆遮掩也过得去，但如果用投影来伪装真人，被检测到实际上空空如也，搞不好会暴动。」
「所以你免费出演。」道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丢魔法少女的脸哦，总是打白工。再怎么说也是难得放假，去游乐园或者去旅行不好吗？」
「呵呵呵～」换来帕特丽夏笑而不语。「我来的路上看见文森莉前辈了，身边带着一个戴面具的孩子，我着急赶路，前辈好像不是直达，先传送去了其它地方。」
正在这时，我智能机响了。
「是文森莉前辈发来的消息，她说她在附近，但是带来的孩子有点怕生，让我们有心理准备。」
「没问题喔。我们不是那么不讲情理的前辈嘛。」道尔正挨个摸她的狗狗们，重新一根手指一条绳牵好，把狗狗防具也安装好。
铃兰也对我点头：「要和后辈好好相处。」
我回了消息。
巷口走进两道身影。
文森莉前辈走在前面，还是老样子，纯黑西装，长发马尾辫加披风，端庄沉静，落落大方，穿过小巷口漩涡般的人群，像女王一样走过来。
其实魔法少女们对这位前辈都不太了解，公认对方人很随和，只在自己的区域范围内活动，平时轻易见不到面。但听文森莉前辈附近区域的魔法少女们说，几乎都受过她的指导照顾。
「大家好呢。」文森莉打招呼时举起的手戴着手套。
「前辈好。」几名魔法少女不禁端正起来打招呼。
「见见阿莱塔吧，是刚刚通过培训的后辈。」文森莉对严肃的魔法少女们微笑，让出身后位置。
身后的少女一席纯白衣裙，长发盘起，在脑后挽成发髻，雕花面具覆盖她整张脸。
但接下来她就没什么动静了，只是站着。
我们对她打招呼，介绍自己的名字。
阿莱塔还是没反应。原来这就是文森莉前辈说的怕生。
「僵住了呀……这孩子。」帕特丽夏嘀咕。
我觉得，这不是怕生。
肯定还有个词可以形容。是什么呢……
阿莱塔大脑空白。
魔法少女们很温和……她就是！
一想到要和任何人说话，就大脑空白……能看见画面。看见画面的人……真的是她吗？
文森莉陛下刚刚带她去了一个地方，那里……
「大家好。」
面具下面发出声音。
我想起来了。
紫藤小时候不敢一个人和别的孩子打招呼，我教过她如何克服对陌生人的恐惧。
「你看，我背着的小婴儿。我们要为她寻找亲人，一起来帮忙吧！」
这是一个邀请。
阿莱塔动了动。被邀请了。
接下来，魔法少女们一起见证这个新人的转变。
邀请就像一道指令，打开门的钥匙，阿莱塔露出训练有素的公式化笑容，手臂横在身前行礼，「前辈们好，我很愿意。」
是的，我曾对紫藤说，那就由你主动邀请别的孩子，一定会有人愿意和你一起玩。你们可以一起分享糖果，记得分享，这样才能交到朋友。
那时我就坐在公园长椅上，和别的家长一起注视孩子们的交往。
我记得，紫藤那时有个关系还不错的玩伴……
就在这时，通讯又响。
是郗岚。
郗岚是个优秀认真的后辈，可能你看她做事会下意识以为她脾气古怪，实际上……
「前辈，我在附近。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带过来吗？」
「不用，人来了就好，我们在这边的小巷子里。」
实际上这是个洞察力有如侦探的魔法少女。
背着双肩包来，双马尾麻花辫。
「前辈们好。」
郗岚挨个打招呼，根据定位功能上坐标对应的名字认人。
「郗岚～不推理一下前辈们是谁吗？这样直接对名字抄答案会无聊嘛。」
铃兰对同期打趣。
「百合前辈赶时间。」郗岚认完了人看向我。
郗岚本人是精灵族，似乎是家中长女？精灵是长寿种族，但她和家人关系一般，听铃兰提起过，即使宇宙公认的节假日也不会停下工作回家。
「一直听说有个很有潜力的后辈，原来是你。」帕特丽夏笑眯眯打招呼，「穿成这样，可能是来不及换衣服，前辈借你换衣间？」
嗯，她这样看起来很轻浮。
「并不是。」郗岚以严肃口吻回答，「是我没有日常服，付了快餐厅押金，把工作服穿出来了。简而言之，我不习惯休假。boss可以扣我工资，但把人就这么赶出去，我很不适应。我还在适应假期，请前辈指点。」
「哎呀呀你这孩子。」帕特丽夏笑得开心，也有无奈，「我不能指点你什么，你看我，也是被boss请出来的路上买了这套运动服呀。」
一个个，都差不多。
环视一周，我得出结论。
「好了，大家。让我们一起出没有工资的外勤吧！」
「好！」「好哦！」「知道啦。」「是的。」「加油。」「我们这就走吧百合前辈！」
就这样，我们拎着一大堆坏人们，括号大部分是青少年，迈出适应假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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