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视屏幕上的消息。
极乐：〈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那个问题～☆〉
哦，
其实我不太希望极乐提起这件事。
那时还是一百多年前，我不算是一个十分成熟的魔法少女。
在前往剧场的路途中，我回忆那段过往。
有点恼火。
仔细想来，我和极乐之间，全是孽缘。
我们在黑色宇宙中对峙过。
这么说有点抽象，但如果我说那个背景是一场全息星际对抗游戏，你就能懂了。
就是那种结合参与者的想象生成场景的游戏，极乐和我吵架，我们吵得不可开交，她把我拽进游戏厅，我们随便进了一个游戏室，然后——
大吵特吵。
极乐确实够熟悉我，也够有先见之明。
我曾经……至少在不是魔法少女之前，嘴巴很毒。
你要理解，我是个带着年幼妹妹的年幼姐姐，如果不强势，我们就会被人欺负，所以我很会骂街，也很会打架，更会打完了架继续骂。
妹妹紫藤曾经在我骂完了人获得胜利时拉我的袖子：‘姐姐能不能不要再骂了，我有点怕……’
尽管我和极乐对峙那时已经不这么和人对骂很多年，但我当时的确骂得很脏。
骂到极乐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人都气了，于是背景风云变幻，一会是宇宙爆炸一会是让人充满恐惧的深海深空深渊。
最后，背景定格在一片完全漆黑的宇宙，点点银色冷光在黑色深处闪烁。
我们脚下是一处苍白发灰的石墙，我和极乐面对面在这堵两脚宽的墙上站着，
这就是整个场景的全部。
漆黑宇宙，白石墙，极乐和我。
极乐一只手举枪对着我，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我侧身拿着魔法杖指向极乐。
不知哪里来的风起，我们兵刃相向。
‘你的魔法杖为什么是棒棒糖？’她那时候还有闲心问我。
‘我妹妹喜欢。’我紧盯着她。
她继续说：‘我不懂，你是魔法少女，你为什么不用这份力量？’
‘……魔法少女之所以诞生，是因为boss的心愿。所有魔法少女，都为承载世界的愿望而走下去。我的愿望太小，不足以代表一个世界。如果我为了寻找妹妹而使用这份力量，那才是一个不合格的魔法少女。魔法少女中也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存在。’我当时的确是这么回答了。
魔法少女不能用魔法少女的力量去为自己谋利。我唯一能做的是利用魔法少女之间的情报网去找，但我没有这么做。
极乐说：‘你找不到。’
那之后我们打了一架。一边打一边骂。
然后我们带着一身疼痛从游戏厅出来，因为打得太上头两人都忘了开痛觉屏蔽功能，在精神上就像真的用科技和魔法互殴过一样。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极乐最后也没搞明白。
〈不知道。〉问题时隔一百多年，我干巴巴回应。
〈那你看，关系不明～百合，这样有些话我会不知分寸不识好歹地说出来呢☆〉
〈有话快说。〉
〈呜呜呜……好吧。〉极乐义正言辞，话锋一转，〈百合，你害怕过去重现吗？〉
〈……这是什么怪话，你还有时光倒流能力不成？〉
〈那自然没有，但我听说特摄舞台今天临时改了剧本，因为她们得到消息表演结束时会有恐怖袭击，所以……今天的剧，是魔法少女没有胜利，邪恶反派暂时赢得胜利的故事。真正的结局会在明日下一场剧中上演，所以就先让今天的假面魔女得意一会吧！呃……从省略号到感叹号之间不是我说的，是剧场原话。这是个私人消息，现在剧本会改这件事没有外传，会在最后结局时才让观众看见。〉
〈……〉我沉默。
极乐，一本正经的时候……
〈你这家伙好好说话时就从来没给我带来过什么好事。〉我埋怨。
〈唔……百合。〉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被幼女摆臭脸骂，是某些人的毕生所愿……尤其是被眼睛里有亮晶晶星星头上长龙角的魔法少女。〉
咔哒。
这是个拟声词。
我狠狠关上和极乐的聊天屏幕。
「我们吃什么？」
旁边，魔法少女们正在讨论晚饭。
「酒店晚上供应自助特餐！」帕特丽夏摇晃她的智能机，「自助！特餐！」
对了，她……咳。作为魔法少女来说，帕特丽夏很喜欢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虽然她总是时不时以大姐姐自居。
「好！目标，在自助餐结束前赶回酒店！」道尔干劲十足握拳。
郗岚查资料：「赶不上的话酒店也不会再提供任何精心制作出的食物，厨师下班了，在工作的是烹饪机器人。」
基本上是把冷冻品预制菜热一热。
不算很难吃，但也不好吃。
铃兰见我结束聊天，凑近我：「前辈请我吃了那么多次冰，我请前辈吃剧场附近的小吃好不好？」
分明是这家伙自己想吃。
「好啦好啦。」我温柔哄后辈，「可以和你换着吃。让你多吃一点。」
文森莉低声询问阿莱塔：「你要不要吃些东西？刚刚成为魔法少女，一开始会有吃三餐的习惯，再后来随着工作，慢慢就会进化掉，想吃有时也赶不上。趁着现在能吃，不如吃一点。」
阿莱塔点点头：「多谢王……谢谢前辈提醒。」
我们在剧场附近的小吃街下了车。
周围一派欢闹气息，有孩童擦肩而过在路上跑，有恋人手挽手深情凝视，有人忙着通讯联络，还有下班人士匆匆路过。
这里并没有因剧场而更加繁华，在剧场附近生活的人们，并不会融入这片繁华，只是匆匆走过，追逐自己的人生。
我们是休假日的魔法少女。应当开心，享受假期。
魔法少女们在小吃街前一个拉一个，兵分几路买东西吃去。
我和铃兰走在一起，道尔想凑上来念叨铃兰几句，被帕特丽夏抓走：「小道尔，帕特丽夏姐姐好孤单哦～」
道尔被拖着，还在对铃兰摇着手走了。
文森莉带着阿莱塔，两人随意走走停停。
剩下一个郗岚，从智能中查出高分好评摊位并迅速制定路线，发挥精灵常有的魔法特长，在人群中穿行，她吃到的小吃最多。
铃兰吃了不少东西。幸亏她是魔法少女，如果是普通人类孩子，这会已经在医院催吐了。
「前辈，你刚刚绝对笑了！是不是想到什么关于我的糗事，绝对是的！」铃兰塞得嘴巴满满还不忘对我说，「好可惜小咪不在，不然也能喂它吃些什么。这里有能量块小吃，像糖一样。」
「怎么，你现在不说要把小咪放出来遛遛了？」
「哎呀前辈，那时候我年少无知，觉得放一只大猫出来遛特别拉风嘛，谁都有那个时候，前辈肯定也有的！」
呵……铃兰，她还真说对了。
当初妹妹最喜欢特摄片。不过……一般都会指着自己青春正盛的漂亮姐姐说要姐姐当魔法少女的吧，
紫藤：‘我要姐姐当这个嘴巴毒的反派，姐姐的嘴毒多了，一定能演得更好！’
‘那你倒是看看姐姐我的好看脸蛋，看看适不适合演。’我对她变出我原型绝美龙头。
一张嘴，四排尖利牙齿。
紫藤小时候真的被这样不知轻重的我吓到过，被吓得哇哇大哭，怎么也哄不好。
所以，她不太喜欢……像小咪一样的猛兽……也包括我的原型。我很少让她看见作为魔法少女工作时露出原型的我。
她喜欢小猫。
她说，姐姐，我们养一只小猫吧。小小的，白白的猫。
「前辈想念小猫了？」铃兰见我不说话，猜到我在想什么。
「……嗯。」我眼圈酸酸胀胀的。
我的指导精灵是一只小白猫。名叫小猫。指导精灵是科技造物，有宠物和挂件两种形态，不是真的宠物，不少魔法少女会给它们佩戴装饰。我不太会给小猫系蝴蝶结，所以它看起来是一只普通的家养小猫。刚入职那时指导精灵紧张，不太能挑选，为了节省时间我选了离我最近的橱窗，把看见的第一印象送给它。
紫藤说要养的猫……我们养过。
养过很多只。
都老死了。
一只猫……哪怕它很小，又能活多久呢。而我们龙的寿命很长，要两千岁才能成年。
小猫是我的指导精灵，不是玩具，所以就算紫藤闹着说要养，我也没有真的给她。
铃兰的指导精灵是一只大猫。老虎，条纹很漂亮，银灰色的。可能是有点恶趣味吧，她把一只大猫叫小咪。听见这个名字你肯定会以为下一秒从树后窜出一只可爱狸花猫，会用圆圆眼睛讨食吃。
结果飞奔出来的是一只老虎，喂食的人丢下食物尖叫着跑了。
但铃兰经常把她的大猫指导精灵挂在腰带上，是个挺酷的装饰。
也是这一点，她不太像我妹妹紫藤。
「前辈前辈，啊～喂我嘛。」铃兰想吃我买的的糯米团子。
我想到某个文明中的典故。
把糯米团扔进铃兰嘴里。
「这样你就是我的手下了。我是龙，你是人，我们倒反天罡。」我笑。
「哪有的事，」铃兰脸颊鼓鼓，说话不清晰，「宇宙中又不只有龙骑士的故事，猎龙不成反被猎了的也有。」
「可那些终归不是正统，正统故事是正义永远战胜邪恶，铃兰。」
「也对啦！我们魔法少女就是在千万次失败后也会打击敌人的存在！」
我们在剧场外胡吃海塞，逛到了进场时间集合。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带吃的占用双手，其实我们都担心一件事。
就是……这的警力好像不太靠谱。如果拦不住袭击，我们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上去帮忙。
「魔法少女！看特摄剧！」
嗯……我的同僚们啊。
一样的兴奋。
你看，就算工作再久，出来休假也会因为一些小事感到雀跃的。
文森莉前辈的钞能力很好很强大，我们所有魔法少女坐在前排，放眼望去左右都是同僚，各个眼睛亮晶晶，有在上班的感觉，满满的很安心。
现场漆黑下来。
整个现场人不少，至少百万。
平时没这么多人，特摄剧不是主流，今天来的几乎全部是观看毕业演出的偶像粉丝。
可能是时间紧或者有安排，这次的舞台剧，竟然没有开场白。
现场一片漆黑后有灯光猛然亮起，台上出现某公司休息间，员工们正在午休，其中一个背对观众的职员用投影播放起魔法少女动画。
投影画面慢慢放大。
场景中心迁移，切换到投影画面上，同时传来话外音，「xx，还在看动画啦？」
「嗯。」
投影画面中，场景渐渐从投影走向真实，演员从幕布中走出，剧场正式开始。
「什么，专门偷走不听话小孩的假面魔女出现了！」
大街小巷，都能听见这样的传言，都说失踪了孩子，可是问起来是哪家的，就没有了下文。
一名午休途中的女性，微笑着，穿过公司附近的餐饮店，回公司上班。
她穿着得体，面带微笑，在工位上坐好，喝着咖啡等待午休结束。
铃声响起，她开始工作。
又一次铃声响起，她结束工作。
「xx，老板说晚上聚餐。」这声招呼让她从对于自由时间的美好打算中脱离出来。
「好的。」她轻声回应。
聚餐结束。
她站在餐厅门口，正准备走人，
「xx！第二摊！」
「……」她收起化妆镜，「好的。」
第二摊结束。
这次，深夜了。
不需要她护送同事，也不需要别人来护送。
她独自走在深夜的街头，穿过长长的，没什么行人的街。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
她走进一条黑暗小巷。这里面，是她的家。
又过了会。
小巷另一端，走出一位带着假面的高挑女性。
「我是偷走不听话小孩的假面魔女。」
女性哼唱着听不懂的歌，出现在一户人家门口。
房屋内，传来小孩子歇斯底里的叫喊哭声。
「我不要你去工作！我要你回家陪我！我一个人在家，有人要绑架我了！」
「你好。不听话的孩子，在不在家呀～？」
假面魔女，敲响了门。
「你是谁？」孩子在门内问。
「我是路过的假面魔女。专门寻找不听话的小孩。」
「然后呢？」
「然后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假面魔女欢快地说。
「……假的啦。」孩子不屑，「姐姐对我说，像是这样说话的大人，不是传销骗人就是真的捉人走。我可不会给你开门。」
「那就不开门呀。我是来实现愿望的。反正不要白不要，你许个愿望试试喽。就算我实现不了，你又有什么损失？」
「有道理。那……给我连吃十碗冰也不会痛的肚子！」
假面魔女：「……你不可以吃那么多冰，驳回。」
孩子撇嘴：「切～都做坏人了，还这么像我姐，什么都要管。那我只好换一个了……那我要见姐姐，把我姐姐变出来！」
假面魔女：「不行。」
孩子愤怒：「为什么啊！我都要被你绑架了，见一面姐姐又不会怎样！」
假面魔女分外严肃：「姐姐工作中，不可以——开小差。所以不行。」
孩子大吼：「那你还不如带走我呢！带我去一个以我为主的家里去！我要有妈妈，和姐姐！」
假面魔女莞尔微笑：「这可是你说的。你的愿望，我必将实现。」
魔女拿出她的魔杖，就在此时——
「逮到你了，假面魔女！」
孩子从屋内破门而出。
是一个十几岁的白发女孩子。
「你是谁？」假面魔女惊讶。
「哼哼～我是魔法少女！名叫水仙！一直在这里蹲守你的！」
「好吧。」假面魔女举起魔杖，「那看来我们要对打了。」
我饶有兴致盯着看魔法少女怎么展现变装过程。
舞台上的魔法少女会变身。不，这可是个重大卖点哦！不少人就是为了看现实生活中真正的魔法少女那肉眼捕捉不到的变身过程才会来看特摄的！
这个剧场就是讲魔法少女打败各式各样敌人的故事，当然，剧场中的对手不是像我们一样处理爆炸案件，全世界一起毁灭之类啦。而是更倾向于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坏人。
比如破坏公共治安，偷窃抢劫，不尊老爱幼之类的。
是教育片。
场景中地面升起换衣间。
我：「……」
魔法少女换完了衣服，是华丽小裙子。
接下来，是色彩光束对轰。
咦……
咦咦咦。
今天的，魔法少女，
「——她被打败了？！！！」话外音很吃惊。
全场一片哗然。
也就是说没有反派一声boom下线画面。
就在全场议论纷纷时，真实的投影重新变为虚幻，演员回到幕布背后，同时，休息间再次慢慢放大，占据整个场景。
观看魔法少女动画的职员起身，终于露出正脸。
正是……
魔法少女？！
「哈哈哈！」白发的女孩子在舞台中央狂笑，「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啦！我可不是什么魔法少女水仙，我是——」
我想起来了，紫藤的朋友，名叫——
「「贝瑞尔。」」
我的低语与台上白发女孩子的自报家门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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