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望舒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带上了同情。
“那个……”他咳嗽一声,“要不,这个案子你别参加了,回避一下吧?”
望舒不置可否。这种情况,有明确规定吗?”
周队为难地咧咧嘴,“他……不是你前任吧?”
望舒凉凉地笑了。
“单恋,一厢情愿。”她顿了顿,“高中同学,毕业后就没见过面了。”
周队挠了挠头。“这,的确不在回避制度的范围内……”
“那不就得了。”望舒简断地截过话头,“我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职业判断,这你可以放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队无奈道,“我是觉得这样对你有点残忍嘛。咱们也是讲究人文关怀的。”
望舒彻底笑了出来。“还人文关怀呢……”她缓缓敛起笑容,目光不经意地抛向窗外。
“陈年往事了。”
周队觑着望舒那淡然悠远的表情,莫名其妙觉得浑身发毛。
望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瞎操心,分派任务吧。”
——————
周队给望舒安排的任务是物证跟踪,直接与实验室对接。
接到这个任务,望舒哑然失笑。她是从犯罪学专业毕业的,学得最好的一门是犯罪心理,因此进入分局之后,负责最多的是审讯,其次是关系走访和情报研判之类。周队如此举动,无非是担心她和死者白起鹤的人际关系圈有重叠;不厚道地说,就是怕她审到熟人。
望舒看破不说破,不辜负周队的一片苦心,只专心地和法医与技术员对接工作。
解剖结果出来了,死者死于重度呼吸抑制。这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更出人意料的是,苏老师仔细地做了毒理检测试验之后,发现死者血液内含有□□。
也就是说,死者之所以身亡,是因为同时服用了红酒和安眠药。
“安眠药就酒,这明显是自杀呗。”新来的刑警小李,一心想办个大案子一展身手,听说了检测报告,不免有点泄气。
肖启仍然没被说服。“□□和酒一起服用,两三颗片就能致死,剩下的药去哪了?现场并没有发现剩余的安眠药或是包装,酒里也没有安眠药。”
的确。从酒瓶和酒杯里取样检测的酒里都没有发现药物成分,大家先入为主的猜测被推翻了。
“你说的确实是个重大疑点。”望舒单手支在桌子上,“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杀的可能性必须要考虑。如果能找到可靠的动机……”
望舒不禁开始怀念自己的老本行。“小李,现在是谁在走访死者的人际关系啊?”
“是周队和我在调查。”
“哦。”
望舒本打算直接向小李问情况,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周队报备一声,免去擅自行动的嫌疑。
周队和望舒合作了八年,一向拿这个脾气执拗不爱听劝的部下没有办法。望舒一通软硬兼施,成功让周队败下阵来,答应把死者的人际关系情况告诉她。
“死者白起鹤七年离开本市,到意大利定居,这么多年从没回来过。除了父母在本市,并没有其他关系密切的人。至于国外的人际关系,排查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距离远?”
“不全是。”周队看上去有些头疼,“死者是位收藏家,工作中的人际关系非常复杂,可以说什么人都有,要是一一调查,指不定到猴年马月。”
望舒一怔。“收藏家?”
“没错,听说他主要收藏一些文物级的西洋乐器,在圈里有点名气。”
望舒沉默地点点头。这些年来,她的确不知道白起鹤在做什么。当初同学一场,她多少看得出白起鹤家庭背景不凡,高中毕业后,白起鹤远渡重洋留学,她便彻底放弃了与他联系。
“白起鹤……”望舒还是接受不了用“死者”这歌词来称呼他,“那他的私人关系呢?比如伴侣或是关系密切的朋友?”
周队摇头。“死者是独身,朋友也多是工作中有交往的;如果说私人生活,没有发现和谁的关系特别近。”
望舒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周队口中描述的白起鹤,并不像她记忆中那个人。
“所以,目前能够询问的只有白起鹤的父母,对吗?”望舒语气平平。
“的确。”周队点头点得有些为难,“但是据死者父母讲,他们这几年和儿子联系不多,也不清楚儿子在国外具体在干什么。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没什么头绪。唉,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哭得跟什么似的。”
望舒叹了口气。她还记得高中时期对白起鹤父母那一点点微薄的印象。看来,再怎么高贵得体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免不去痛哭流涕。
“还有什么其他的切入口吗?”
周队一摊手。“现在只能用笨办法了。对死者近期接触过的人一个个排查。先从本市的开始,看看能不能有线索吧。”
这样一来,人际关系这条路算是被堵死了,望舒折腾了一圈,只好回到原点,乖乖地听从安排去跟踪物证。
肖启依然在为下落不明的安眠药纠结。望舒虽然一向和他不太对付,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相当大的一个疑点,一个与“自杀说”相矛盾的点。
另一个疑点是白起鹤死前拨打的求救电话。望舒虽然反对“自杀的人不会求救”这一武断说法,可得知白起鹤的死因之后,也开始感到奇怪。
她还记得药物毒理学课本上怎么讲的:安眠药和酒精共同服用,首先会导致极度嗜睡或者头晕混乱,接着才是致死性的呼吸抑制、重度低血压和心脏衰竭。渐进性且并不剧烈的中毒反应,往往使中毒者错过求救的关键时期,进而导致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安眠药配酒的自杀的死亡率特别高。
望舒和当天前往现场的医护人员确认过,白起鹤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意识已经很不清晰,结合死亡时间来看,当时的白起鹤已处于濒死状态。能在这个时候求救,说明他还有极强的求生欲。
真的是自杀吗?
案子进展到现在,竟然连自杀还是他杀都无法确定。只要两条线并行。一方面调查自杀动机,一方面排查可能存在的凶手。
周队的“笨办法”已经开始实行。望舒因为暂时放下了“人际关系”这条思路,也没太关心,一心一意地去寻找安眠药的下落。
这天下午,快到下班时间,望舒走出办公室接热水,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一抬眼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带进询问室。
明阳。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仔细看了看,千真万确是明阳。
望舒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试图用逻辑思维分析这一荒谬的事情。她确定明阳不会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以他日常的行动轨迹来看,也几乎不可能被卷进什么犯罪事件,除非街头抢劫之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一个念头蓦地兜上心头。明阳手上有一把琴刚刚完工。她记得,订单主人叫作“白先生”。
真的……这么巧吗?
她有些头疼。很想立刻找明阳问个究竟。无奈明阳已经开始被询问。况且明阳经常接她下班,全局都知道他俩的关系,这个时候,她必须回避。
别无办法,只能等。望舒枯坐在办公室,只觉得度秒如年。听到敲门的时候,她几乎是弹射起来的。一看表,竟才过了二十分钟。
来人是周队。望舒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略微松了一口气。周队看起来并不严肃,这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不好意思啊,把你们家明老师请过来。”周队笑得有些讪讪,“例行询问,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周队的语气,望舒悬着的心基本放下了。“白起鹤从明阳那里预订了一把小提琴,是不是?”她忙不迭地确认,“你是因为这个才找他过来的吧?”
“没错——明老师和你说过?”
望舒摇头。“他只说过预定的人姓白,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人……”
周队“啧”了一声。“也真是赶巧了。”
望舒没接话。
安静了一会儿,周队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望舒啊,我记得,你和明老师也是高中同学吧。你们和死者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嗯。”
周队开始斟酌措辞。“那你们……”
望舒知道他想问什么。“当时我和白起鹤是同班同学。明阳是艺术生,不和我们一起上课。我和明阳还是毕业好多年后才认识的。”
“哦……”周队放下心来,赶紧补充,“那个,我不是八卦哈。为了案子,为了案子。”
望舒啼笑皆非,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直奔正题:“这个案子是不是和明阳没有关系了?”
“当然当然。”周队有点不好意思面对望舒,毕竟把人家未婚夫请到警察局询问,多少还是有点别扭,“我们已经查过了明老师和死者的所有通话和聊天记录,没发现任何问题。”
“好。”望舒面无表情,“辛苦你了。”
周队被这句客气弄得有点尴尬,知道望舒心里还是不痛快,可也没办法,谁让明阳倒霉,莫名其妙和这么一个性质不明的命案沾上边呢。
“好了,这也快下班了。”他看了看手表,“你去把你家属送回家吧,跟他交代两句,让他别担心。”
望舒总算笑得自然了一些。“行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想了想终归还是不放心,“算了,我还是去找他吧。”
周队会心一笑。“就知道你舍不得。”
——————
望舒在分局门口的小咖啡厅找到了明阳。海蓝色亚麻布衬衫,米白色同材质的长裤,从容不拘的模样,看起来和平时接她下班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嗒嗒的脚步声立刻吸引了明阳的注意。明阳从矮沙发里坐起来。“你来啦。”
“嗯。”她把手搭在明阳的肩膀上,宽慰似的拍了拍,“放心,都结束了。”
明阳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我知道。”
“那……”望舒忽然有点语无伦次,“咱们先回去吧——我是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别耽误你工作。”明阳轻轻握了握望舒的手,笑道,“这么近,你怕我找不到路吗?”
望舒微笑,舒了一口气。明阳永远是这么四平八稳,波澜不惊,天塌下来都不会惊慌似的,反倒是她沉不住气瞎担心了。
“那好,你路上小心。我还有几段监控要看,晚上估计要加班。”她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太晚。”
明阳了然地点点头。“别急。我今晚不早睡。等着你回来。”
望舒把明阳送到大门口,转身回来。忽然看见周队招手叫她,表情郑重。她心里一紧,几步跑过去。
“怎么了?”
“发现了新的线索。或许能作为自杀动机。”周队不等望舒回应,接着说下去,“之前我们在死者手机的隐藏相册里找到一张女孩的照片。这本来没什么,但我们刚刚发现……”
“发现什么?”
“那女孩已经死了。七年前,割腕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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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店中毒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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