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周一和周五的晚上,陈昭宁打了滴来,开着谈叙的车走。
他们去过繁华的街道,也去过空无一人的海边。
透过车窗看过天上的耀眼星星,也坐在车里同淋过一场雨。
如果说一个月前,他们俩的关系还是点到为止的萍水相逢,但是现在,陈昭宁可以和谈叙大大方方的开些玩笑,也可以谈一些上课的经验。
但是再近的关系,好像也是没有。
周一的那节课下了课,本来应该在大厅等陈昭宁下课的谈叙,第一次没有按时出现。
之前谈叙要是临时有事,都会提前告知。
“麦老师,谈叙还在吗?”
正好麦麦从身边走过,陈昭宁就顺嘴问了一口。
麦麦也不太清楚,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看见谈叙往楼上走了,应该是在练舞,“应该在楼上,你上去看看,最里面那间。”
陈昭宁依言上了楼,她没去过工作室的二楼,走到了楼上才发现,二楼和一楼的装修是一样的风格,墙上都是一贯的大涂鸦,很old school。
最里侧是一大面涂鸦墙,要是不是从一个缝里透出了一道光,陈昭宁怎么也找不到那扇隐藏在墙里的门。
“扣扣。”
可能是音响的声音太响,陈昭宁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只好轻声开了门,第一眼看过去里面的装修与外面不太相同,是简洁的黑白。
视线相对。
与陈昭宁意料的不同,谈叙没在跳舞,只是坐在地上,一只腿屈膝,而他的手正在轻揉他的脚踝,因为听到了开门声,注意力才从脚上转移到了门口。
下意识的,谈叙被面前的景象可爱到了。
陈昭宁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左手扒在门上,头发因为重力的原因如瀑布一般落下。
“呀!”她看到谈叙在揉脚踝,知道他肯定脚痛,一路小跑过去,在谈叙面前蹲下。
从包里拿出一个香包一样的东西,递给了谈叙,“我前两天刚配的热敷包,对缓解疼痛还挺好用的,你试试。”
谈叙晃了神,其实陈昭宁在说什么,他听不真切。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陈昭宁的脸上,直到陈昭宁把热敷包在他面前再晃了晃,他才接了过来。
“谢谢,”谈叙没有立马起身,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陪我坐会儿?”
陈昭宁自然能感觉出谈叙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没有拒绝,合上大衣外套慢慢坐下。
“怎么了?谈大神。”
谈叙没有立即回答,反倒开始甩起了手边的水瓶。
陈昭宁没有催他说,只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陈昭宁,你看过我跳舞吗?”
这是第一次谈叙很正式的叫他的名字,之前都是“陈老师”,“陈老师”的叫着,就算陪她开车的时候也只会用玩笑的口吻去叫她的名字。
“除了上次你们排练那次,”陈昭宁还是仔细想了想,“上网查到的算吗?”
谈叙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想笑,“当然,不过你还查过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陈昭宁大大方方地回答,“对世界冠军有点好奇心不是很正常吗?”
“世界冠军,呵……”
反复琢磨这四个字,谈叙已经看不透这几个字了。
“那你觉得popping像什么?”
陈昭宁想了想,“像……机器人?”
虽然谈叙不觉得popping像机器人,但是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那使用年限久了,零件生锈了怎么办?”
听了这么多,陈昭宁自然也察觉出谈叙的身体可能出问题了,她最懂受伤后的窒息感,倒也能谈得上感同身受,“如果上了润滑油还能用,那就凑合着用。”
但陈昭宁话风一转,“但是如果坏死了,那就算了吧。”
“是你你怎么选?”
谈叙还是把问题抛回给了陈昭宁。
“我嘛?”陈昭宁笑了笑,“我逃跑了。”
本来她再也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去,但是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倒是愿意与谈叙敞开心扉,打心底里,陈昭宁是信任谈叙的。
陈昭宁指了指自己的右腿,“你看到了吗?就是这条腿,膝盖整体移位,医生说我要是再高强度练下去,那下半辈子就只能坐轮椅了。”
“sorry,”谈叙的本意并不想让陈昭宁将她的痛苦说出,只是今天的他确实需要一个能谈心的人。
陈昭宁耸了耸肩,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没关系,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舞台会淘汰所有不完美的人,但是教室接纳所有会跳舞的灵魂。”
两人相视一笑,都能读出对方眼底的苦涩。
“好了,到我了,”气氛有些沉重,谈叙尽量将语气放的轻快些,但是干涩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我的两只脚踝都受过伤,不是简单的扭伤,更严重些,但是呢,也还能动,再跳几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今天怎么在这里感伤,零件上点润滑剂也还算能用。”
不是落井下石或者其他,陈昭宁知道这点伤对他来说应该也算不了什么,只要还能动,她相信每个舞者都会坚持跳下去。
谈叙苦笑了一下,“心态不一样了,你懂每次正好练得尽兴时,脚踝就开始作痛的感觉吗?而且……年纪上来后,动作想做的和年轻时候一样利落,也是很难了。”
陈昭宁怎么不懂,这半年来每次恢复训练都会有这种感觉,她称这种感觉为力不从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谈叙,因为连她自己都还没走出这关。
气氛苦到了极点,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此刻相遇,能否重塑,无人知晓。
热爱还在心中燃烧,但命运和岁月却把它烧的只剩下灰烬。
也许还会有下个转折,也许再也不会有,但就是这未知的“也许”最磨人心性。
此刻虽然有懂自己的人在身边,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正在清醒地沉沦。
谈叙没忍住揉了一下陈昭宁的头,虽然动作越界,但这一摸有安慰也有看清现状的无奈。
“走,送你回家。”
陈昭宁没有因为谈叙的动作而动怒,她站了起来,没有着急着跟上谈叙的步伐,反而张开双臂,叫了他一声,“谈叙。”
谈叙依言回头,看到陈昭宁愣愣的站在原地,眼里似乎闪烁着泪,他看不真切,快步走上去回抱住她。
玫瑰花的气味环抱住了陈昭宁,很安心。
陈昭宁悬在空中的双手抚上了谈叙的背,轻轻地拍了拍。
氛围由苦涩变得有些暧昧,这次谁也没松手,将暧昧的气氛推到了顶峰才松开了紧闭的怀抱。
“谈叙,我们会一直跳下去的对吗?”
本来自己都不敢坚定回答的问题,借由另一人之口却显得自然,“当然!”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工作室。
本来在前台和小王闲聊的麦麦,看见他俩离开,微微摇头,“不一样了?”
小王看不出个所以然,“哪里不一样?”
麦麦有些恨铁不成钢,“距离啊,之前两人虽然一起走,但是总是隔了些距离,今天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肯定发生什么了。”
陈昭宁坐上了谈叙的车,这次还是她开,车子一启动,音乐就随之响起,开了这么久的车,自然也是有些熟练了,虽然比不上老司机那般丝滑,但是也算是能灵活驾车了。
今天两人谁都没兴趣绕远路去看风景,陈昭宁就直接往家的方向开去。
“对了,这周五不上课,不知道麦麦和你们讲了没,JTD周五就开始了,周五早上没事就来北城体育馆玩玩,开场秀,还记得吗?”
陈昭宁自然是记得的,前几周的排练还是很惊艳的存在脑海里,她很期待完整版的呈现,“几点啊?”
“十点开始开场,十点前到就行。”
正当陈昭宁还想问点什么,谈叙轻微的呼吸声传入了她的耳中,转头一看,谈叙已经阖上了双眼,陷入了梦境。
车上的音乐还在播放着,陈昭宁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就着鼓点极强的音乐入睡。
但是想想也是,谈叙说过,他的日常就围绕着练舞睡觉,闲着没事干就一直听音乐,陈昭宁不知道他听了多少遍的音乐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这么多年,谈叙投入的精力只多不少。
今天也是陈昭宁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谈叙,一个光鲜背后落寞的谈叙。
本来在陈昭宁的眼里,谈叙有世界冠军的名号加持,身边也有那么多的朋友,人生应该也算得上顺遂,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慵懒随意,这样的他,陈昭宁第一次见。
安全开到了小区门口,将车停的稳当。
“嗯?”谈叙醒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的景象,察觉到已经到了陈昭宁的家,反过来夸了夸她,“今天不错,自己能开了,再开几次就能出师了。”
“一个人还是不敢开的呀。”
言辞中隐隐透露的是对谈叙的依赖。
谈叙揉了揉因刚睡醒而酸胀的太阳穴,“过几天就开你的车,别到时候我的车开的顺了,自己的开不来了。”
这点陈昭宁自然同意,虽然开车的理论都是一样的,但是车子的性能不同,总是会有些开着不同的,“好,那就找机会吧。”
怕谈叙还迷糊,陈昭宁出声询问了他,“要不要再休息一下,毕竟不能疲劳驾驶不是。”
“没事,昨天排练熬了个大通宵,睡了一觉好很多了。”
不用猜,排的肯定是周五的开场秀。
陈昭宁知道谈叙不会硬撑,自然没有再劝,把放在后排的包拿到了前面来,“那我先走了,你开车当心点。”
“周五见。”
陈昭宁开了门下车,弯腰把头探回了车里,语气俏皮,“周五记得来接我哦,我可不想尴尬地站在门口,被人围观。”
谈叙一扫刚睡醒的疲倦,脸上挂了笑,“自然不会让我们昭宁站在门口等的。”
昭宁,谈叙第一次这么叫她。
陈昭宁的双唇微微嘟起,第一次在谈叙面前展现出了傲娇的神色,“暂时信你一下,拜拜!”
肉眼可见,在与谈叙相处的这一个月里,陈昭宁的精神面貌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不再是一副冷冷清清,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了。
看到陈昭宁愿意在自己面前袒露更加私人的情绪,谈叙自然也是开心的,微微点头致意。
谈叙没有着急着走,在副驾驶再坐了一会儿,陈昭宁这几周坐的次数多了,身上的茉莉清香与车载的玫瑰香萦绕在一起,倒也是好闻。
外面的月光淡淡地洒在谈叙脸上,今天所感受到的心静是他三十岁以后第一次感受到的。
荒唐到他第一次想用岁月静好来形容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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