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分发奶茶。她的眼神平静，但陆骁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柔和。这让他心里那点小小的肉疼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干劲和甜蜜。
“华华，给。”陆骁最后才走到灼华面前，从保温箱最底下拿出一杯单独包装的奶茶，特意强调，“无糖的，纯茶加鲜奶，温的。”他知道灼华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灼华看着他冻得微红的鼻尖和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接过。杯壁传来的温热恰到好处地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她没说什么，只是捧着杯子，小口地喝了一口。温润的奶香和茶香在口中弥漫开，确实比凡间的普通饮品更合心意几分。
“陆老师，谢谢你的奶茶！太暖心了！”一个清亮活泼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看到饰演剧中活泼可爱、古道热肠的小师妹“阿阮”的女演员苏晚晚走了过来。她裹着一件粉色的毛茸茸外套，捧着杯红豆奶茶，笑得眉眼弯弯。
苏晚晚虽然已经演了好几年戏，在观众面前混了个脸熟，有些小名气，但性格极好，在组里人缘不错，没什么架子，像个小太阳。
“晚晚姐客气了，应该的。”陆骁笑着回应。
苏晚晚凑到灼华身边，自来熟地眨眨眼：“灼华姐，你这身道袍衬得气质更绝了！待会儿和赵策对戏，肯定把他压得死死的！”她语气里带着对灼华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对赵策隐隐的不以为然。
灼华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对苏晚晚的观感尚可，这女孩心思纯净，眼神干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预定开拍的时间越来越近。导演拿着对讲机，眉头已经微微蹙起：“赵策呢？还没到妆？催催！”
副导演赶紧拿起电话，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走到一边去催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整个片场已经准备就绪，灯光、摄影、收音全部到位，群演也各就各位。
灼华早已放下奶茶，起身站在了布景的义庄停尸房内，道具尸体盖着白布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气氛阴森肃杀。陆骁也换好了提灯人的戏服，站在外围候场。
导演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副导演小跑过来，凑到导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导演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声骂了句什么。
“怎么回事？”陆骁走到副导演身边，低声询问。他感觉气氛不对。
副导演一脸无奈加气愤：“赵策那边……说是路上堵车，还要……还要再等半小时！而且……他好像还带了几个朋友来探班，正在休息室……”
“什么？！”陆骁也惊了。堵车？带朋友探班？让全组几十号人，尤其是让灼华这样已经就位的主演，在寒冬里干等他半小时？这也太不专业了！
一股火气蹭地就窜了上来。陆骁自己跑龙套时最恨这种不守时、耍大牌的演员，耽误所有人的时间和心血。更何况，今天等的是灼华！他家神仙大人时间宝贵，岂容如此浪费？
他下意识地看向布景中央的灼华。
灼华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靛青的道袍在特意打下的幽蓝顶光中显得格外孤高清冷。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焦急，平静得如同深潭古井。但熟悉她的陆骁，却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极其压抑的低气压正以她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属于演员“清微”的气场，而是属于神界战神“灼华”的——一种被蝼蚁冒犯神威的冰冷不悦。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原本还在低声议论的工作人员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力，都下意识地噤了声，连呼吸都放轻了。整个片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鼓风机吹动白幡发出的单调“簌簌”声。
导演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知道灼华背景神秘，连林少都恭敬有加，这赵策简直是撞枪口上了！他硬着头皮，拿起对讲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再催！告诉他，五分钟之内不到，这场戏就不用拍了！后果自负！”
副导演连滚带爬地又去打催命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五分钟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
“灼华姐，消消气，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苏晚晚不知何时凑到了灼华身边，小声劝慰着，还递过来一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吃点甜的？”
灼华没有接，只是侧目看了苏晚晚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苏晚晚后面的话自动消音，讪讪地收回了手。
就在导演即将暴走、副导演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休息室的方向终于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赵策在一男一女两个打扮时髦、拿着手机似乎正在直播的网红陪同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华贵的锦缎戏服，神态轻松，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催什么催？不就晚了一小会儿吗？路上堵得要死，我有什么办法？”
赵策走到导演面前，语气随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布景中央那个清冷的身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和……某种隐晦的、想要压对方一头的挑战欲。
“赵策！全组都在等你一个人！你还带……”导演气得声音都在抖。
然而，导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清冷得如同冰珠落玉盘的声音打断。
“我的时间，你也配浪费？”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片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穿透力，瞬间让所有杂音消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灼华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赵策。她的眼神平静，却仿佛蕴藏着万载寒冰，目光落在赵策身上，让他瞬间感觉像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赵策被那眼神看得心头发毛，想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身边那两个举着手机直播的网红也吓傻了，镜头下意识地对准了灼华。
就在赵策被那目光压得喘不过气，下意识想后退时——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毫无预兆地响起！
只见赵策脚下仿佛突然踩到了极其滑腻的东西，整个人以一个极其滑稽又狼狈的姿势猛地向后一仰，“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更倒霉的是，他摔倒的地方正好有一小片之前道具组洒落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模拟污水的黑色粘稠液体！
昂贵的锦缎戏服瞬间沾满了污秽，精心打理的发型也乱了，脸上蹭到了黑泥，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坐在污水中，痛得龇牙咧嘴。
“翔哥！”两个网红吓得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扶他。
片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导演张大了嘴巴，副导演忘了呼吸，工作人员和群演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苏晚晚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唯有陆骁，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目光瞬间锁定了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做的灼华。他清晰地看到，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指尖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银芒一闪而逝。
他心头剧震，随即涌上一股巨大的解气和暖流。他家神仙大人……这是在替他、替全组人出气呢！虽然手段……嗯，有点简单直接（且效果拔群）。
灼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她看向同样处于震惊中的导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导演，可以开始了吗？我的时间，很宝贵。”
“啊？哦！开始！马上开始！”
导演如梦初醒，看着还在地上挣扎、一身狼狈的赵策，再看看气场两米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灼华，果断选择忽略前者，拿起对讲机吼道，“场务！快！带赵老师去清理一下！其他人准备！灯光摄影就位！Action——！”
接下来的拍摄，气氛极其诡异又高效。
赵策换了备用戏服，头发简单清理过，但脸色极其难看，眼神躲闪，尤其是看向灼华时，充满了惊惧和后怕，台词说得磕磕巴巴，气势全无。
而灼华饰演的清微道长，气场全开，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台词都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和冰冷的压迫感，完全将对方碾压。
本该是势均力敌的精彩交锋，硬生生被灼华演成了单方面的气场碾压和智商碾压。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灼华那无可挑剔的表演和赵策那完全接不住戏的狼狈，又是遗憾又是暗爽。
一场戏拍完，赵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招呼都没打，带着他那两个吓傻的网红朋友灰溜溜地走了。
收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寒风更烈。
陆骁细心地帮灼华裹好羽绒服，围上厚厚的围巾。苏晚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心有余悸又带着崇拜：“灼华姐，你刚才太帅了！赵策那家伙，活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耍大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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