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沅背着双肩包,蓄势待发。
步鹤问:“你认识仙尊是谁吗?”
“不认识啊。”
他为她理弄皱的衣领,冰凉的指腹贴在她的耳后,递去缠绵一吻。
“既然如此,为何想帮他报仇?”
宁沅一抬下巴:“你不懂,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
“简而言之,我弄丢东西了,人是跟我结的仇,必须由我去处理。”
“有谁命令你吗?”
“没有,我自发的。”
“你又不认识他。”步鹤叹了口气,眼底的愁绪丝丝缕缕,最后浮出一抹笑。
“算了。”
“嗯。我出发了?”宁沅跟他挥手。
步鹤追问:“当真不用我陪同?”
宁沅道:“你留在家里照顾我师父,外面的事交给我。”
“好。”
一周目里,仙魔两界并没有发生过这样激烈的冲突。
或许有过一些外门弟子宁沅没有注意到的小摩擦。
但在她印象里,一直到之后几十年,仙在三界都处于上风。
如今动荡至此,冥冥之中,有东西被她改变了。
与上个周目对比。
她拜了守一仙人为师,出现在隐藏重要地点藏书阁。
因为对魔域的行事风格一无所知,又忽略了藏书阁的阵法,使得她贸然出手,被对方截取到灵力残余,以此作为媒介窜动阵法,拿到纪灵古籍。
有守一仙人在,表面上无人责怪宁沅。仙尊自戕后,仙山的灵力再度充盈,一众修士的生活回到正轨,顺利度过这场祸事。
但宁沅清楚,背地里有很多说法。崇敬仙尊的人因仙尊的死而迁怒她,普通修士为亲友的殒命而记恨她。这些负面的情绪被步鹤与守一压制,没人闹到宁沅面前,但很多事她都知道,很多情感她都感受得到。
直观体现在她的声望。
纪灵古籍被魔域夺走之前,她的称号还是“平易近人的师奶”,现在换成了“闯祸蠢材·后门的搬运者”。
宁沅有点灰溜溜的心情,却不生气。
毕竟游戏改变才有意思,有一点波折更有挑战性。
她背着背包下山,有人从后面抱住她。
“主人,你不能去啊主人!魔域的魔将杀人不眨眼,连你师父都被重伤,你此行死路一条,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呢呜呜呜……”
小荷花不停掉眼泪,闻着有股清新淡雅的香味。
宁沅抱住她,给她擦脸,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
她如今的修为的确不高。守一仙人受伤后,每日的修炼数值加成就变成了【5】,与之前每天加【10】的盛况落差明显,在她心里已经算是停滞了。这样去魔域,似乎真的只有BE一个可能。
“稍等我下。”
宁沅调出游戏的虚拟面板。为了体验真实,她很少动这些东西。偶尔开个小挂会更开心。
但一切都建立在保命的基础上。
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去挑战任务。
目前背包里一共有三种道具:【乾坤袋】、【万能丹炉】、【岁月史书】。
功能通俗来说,分别是“四次元百宝袋”、“药箱”、“可修改的剧本”。
这几个道具都不能直接保证她的安全。
她去翻道具商店,找到一个看着十分精致的玉佩。
【引魂玉】
绑一位死去的大神做守护灵,让TA知道死了并不是一了百了,还要做牛马。
充钱购入。
【你选择谁来当你的守护灵呢?】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孙七】【周八】【吴九】【郑十】【齐眺】
数位路人甲里混进去一个有用的人。
宁沅选择【齐眺】做她的守护灵。
充值成功,道具落到她手上。紧接着一股狂灵迸发,在她身前搅起旋涡。
阿渠大喊,“主主主主主人!”
风停,宁沅被不断掀起的头发也下落,一缕发丝勾在她的嘴角。
“怎么了?”
“仙仙仙仙尊!”
她朝宁沅的方向跪下:“小妖拜见仙尊!小妖还有事,就先行告辞!”
原来用引魂玉可以变成仙尊吗?
宁沅自己先为这个念头发笑,转身看垂手而立的仙人。
守护灵和活生生的人在外表上没有差异。冰肌玉骨,惊尘绝艳,脸侧各留了两捋头发,被风拂动。
美则美矣,但她有家了,不可能为随便一个美丽的男子动摇,那样的话步鹤算什么。
在《修仙日志》的世界观里,修仙体系并没有玄幻小说中的那些等级,孰强孰弱,看的是交战双方的法力,成仙也是一道衡量修士的门槛。
仙门中有诸多神仙坐镇,自称天地正道,为了维持门派的延续,他们会管理部分杂务,消遣漫漫仙生。
仙尊是成仙的修士里最能打,法力最深厚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死了,灵力四散成灵气,修真一派才得以延续。
齐眺面无表情站定不动。在他的认知中,他应当已为师长遗命,身体肢解成看不见的灵气。
现在却又回到生时。气血充盈,法力鼎盛。
心境也发生变化,他有了其他重要的东西,像是刻在命魂之上。
宁沅没想过弄来仙尊给自己当守护灵,但也不算离谱,死去的神近期只有他一个,张三李四等选项大概是开一些年代久远的盲盒。
还是同时代的人相处舒服。
“我是你的主人,以后你要保护我。”
宁沅背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头。
齐眺出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渐渐锁定,微笑颔首。
“主人。”
宁沅想了想:“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你回去吧。”
齐眺:“请问要回去哪里?”
宁沅抬起引魂玉,不等解释什么,守护灵就如烟般消散,流屑般进入玉佩。
“阿渠?阿渠?”
阿渠从树丛里钻出来,头上沾了树叶,可怜兮兮叫:“主人。”
宁沅道:“我现在出门还危险吗?”
阿渠用力摇头:“齐眺仙尊乃是当世最强的剑仙,有他在主人身边,世上再没有能伤到主人的东西了。”
性命危机解决。
宁沅又研究一下背包里其他的道具,有了个鬼点子。
【岁月史书】是一次性道具,功能和存读档类似,可以修改已经发生的事。不同之处在于,它改变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
比如她在道具上修改了步鹤头发长度的事实,步鹤的头发就会在现在时间立刻变成她写的长短,道具效用在因果之外。
宁沅将道具翻到魔将魏枕山来藏书阁的那页。
【凡历昭平七年魔将魏枕山凭锁灵玉潜入仙门藏书阁,窃纪灵古籍为引,改天地灵气之流派……】
“灵”字被她添了几笔,改成“录”。
【岁月史书】生效。
纪灵古籍就此变成纪录古籍。
从正版典藏变成高仿书籍,里面记载的术法也随之不再合理。
假货危害最大了,让远在魔域的人尝尝苦头。
宁沅正式下山。
魔域。
如今地位赫赫,已成魔宫座上宾的魏枕山正躺着吃葡萄。
葡萄滚圆,紫得发黑,里面的汁水清甜,口舌间总弥漫着一股果香。
他悠哉地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这次行动,他自觉功在千秋,往后的魔域修士都得跪着见他。
“报!”
“魔将大人!灵河牵引的法术失效了!”
“什么?”魏枕山坐身,阴沉着脸,“是仙界那边做的手脚?”
“仙界并无异动!我们也不知为何,都是按照大人的吩咐做的!”
魏枕山闷声思考,叫人把古籍拿过来细看。
又出门去看施法者的法术是否正确。
全部都是按照古籍里记载的步骤做的,按理不该出现纰漏。
他往后看了几行,沉默。
为什么给母猪接产的方法会在这本书里?
之前这个地方并不是这个内容,他清楚记得,是讲灵气堵塞疏通之法。
“……”
魏枕山不动声色:“有谁动过这本书吗?”
“这是秘典,大人你收起来的,我们哪敢动手动脚。我们布的阵法,使用的招式,都是大人您传授的啊。”
是这样不错。
魔尊还在闭关,除了他,没人有那个胆子动他的东西。
魏枕山合上书,暗红色的眸子盯着书封出神。
纪录古籍。
呵呵。
他笑了,将劫书时宁沅的反常表现算进这门账里。
就知道是仙界的修士在捣鬼。
“大人!”
魏枕山走到一半,停步,把手里不伦不类的古籍交给手下。
“这事传出去,能做到吧?”
“什么?”
“传,我们被算计了,纪灵古籍是假的,真的那一本还在仙门。”
手下眼露金光:“仙门刚陨落一位仙尊,正是动摇疏忽之时。若是这消息引起魔界妖界的有心之士,只怕仙门招架不住!”
另一个手下不自觉笑:“届时灵力多少如何,仙门倒了,我们魔域就是天下唯一人族入道的修士,想去哪就去哪。”
“大人果真高明!高明啊!”
“小的膜拜大人!”
魏枕山嘴角勾笑,坦然接受手下的吹捧。有魔域引灵打样,他不信妖界不羡慕,不渴求。只要那些愚蠢天真的小动物们去仙门添乱,他就有把握把绵延千年的仙山扼在自己手里。
魔域放出了纪灵古籍仍在仙门的消息。
起初无人相信,只觉这群自私自利的魔修又挖了什么坑等着人跳。
半月后,有人观察到灵河已经越来越远离魔域,回到了仙山一脉。灵气随着灵河的远离停止供给。魔域灵气一天天稀薄,底层魔修再次狂躁,到处惹是生非。
传闻的影响扩大,总有虾兵蟹将去仙门挑衅,要他们交出纪灵古籍,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成仙。
仙门人按兵不动,在门派内部商讨此事真假。有长老去请示守一仙人,但他还在养病,并不回应他们的问题。想进一步追问,又有步鹤拦着,他们不好得罪医者,只能压下心思观察。
这一观察,就发现守一仙人新收的五千八百六十四徒不见了。问邻居,得知她自称为仙尊报仇下山。
她那点修为,能报什么仇?寻常妖怪修为相当,她都打不过,别说那些危险的魔域将领。
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守一仙人吩咐了她什么。
吩咐的内容,可能就是把纪灵古籍藏起来。
几日后,又有目击证人出现。证人说在宁沅下山那天,看到她身后跟着仙尊,由于他在暗处的踪迹被察觉,仙尊很快消散踪迹。
乐于看热闹人士登时跳到步鹤面前。
“你的小妻子骗了你!人家和仙尊是一对,如今卷了纪灵古籍逃跑了,要将仙界所有灵力都带走!”
步鹤:“抱歉,我过去不知你和仙尊是一对。”
“……………………喂!!!!!”
想再争论,步鹤已离开。
在场看热闹的人前所未有的多,口耳相传后,谣言愈发离谱,成了仙尊安排卧底拜入守一仙人门下,只为窃取纪灵古籍斩断仙脉,二人席卷全部灵气双宿双飞。
而这些事,宁沅统统不知道。
她沉浸在刷小怪升级的基础爽感里。
三天两头有人跳出来打她,最初守护灵仙尊帮她打,后来他打倦了,开始教她怎么打。
宁沅杀死一个黏糊糊的怪物,脸上和衣服上溅到的黏状物还会蠕动。
仙尊像照顾小孩一样拿手帕打水,帮她擦干净,脏了的衣角则浸在水里搓洗。
那些都是她不想处理的东西,有些她自己能做,他就不会插手,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
齐眺在她身前蹲下去,垂眼:“放心好了,我听不见你的心里话。”
宁沅道:“你这不是听得见么。”
齐眺笑看她:“我真的听不见。”
宁沅闷不做声片刻,盯着他。眼睛黑白分明,望人时静静的,带了几分步鹤的影子。
齐眺问:“是在心里数落我?”
她摇头:“在夸你呢。看来你是真的听不见,只是很会察言观色。”
齐眺这次没有接话。
也许是为了她的那句不知是何的夸赞,也许是为她的评价。
小辈弟子在他面前无处遁形,称他通晓万物。哪里有人敢说他察言观色,上一次被念还是成仙之前。
师父说他有城府,为人处世圆滑,以后有大作为。
然他彼时年少,重蝇头小利,眼界鄙浅,且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成器的造化。
师父与魔域大战而死,师兄们伤残严重,师门百废待兴,他被推上了仙尊的位置。
担责担了千百年。
被尊重,被供奉,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卑鄙小人。
还是死了好,怪不得步鹤喜欢折腾,研究些生生死死。
对于仙来说,生才是一成不变的,死了有无数可能。谁也不知道仙死去之后会怎样,现在齐眺知道了,原来仙死了要给活人做守护神。
他和另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捆在一起,领养孩子般打发时间,
每日伺候宁沅起床,梳头,准备早饭,替她打点好一切。空闲时有别人家的“孩子”找过来,和宁沅切磋武艺,他在一侧旁观。
道不同,本无处指点。但宁沅的阵法比起阵修的杀阵,更像一捆绳子,将人捆起来控制,用灵力不断扇打。
这种打架很接地气了,齐眺做得到无师自通,就算他是路人,也能说说打蛇七寸之类。
其实他并不怎么能看透她。
虽然她的想法很好猜到,但更深的东西,总像有一层东西隔在她与外界之间。
齐眺第一次有主人,不大习惯,他认为自己可以慢慢了解她。
宁沅在桌上铺开地图:“要往魔域走,先经过千丈山。”
齐眺道:“飞过去?”
宁沅道:“飞很没意思的,我要走着过去。”
“你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主人,我们还没出仙界。”
“你埋怨我?”
齐眺感受到忤逆主人的电流攻击,不痛不痒,与琥珀掇芥无差。
“不敢,主人饶命。”
宁沅继续道:“过了山就是千丈湖。”
“怎么山和湖一个名字?”
宁沅指指地图上的村落名:“这还有千丈村。”
齐眺弯着眼睛:“想去逛逛吗?”
宁沅点点桌面,纠正:“我们会去逛的,因为我们要走着经过这里。”
他道:“不懂你想去魔域干什么了,那边的纪灵古籍是假的。”
宁沅继续摆弄她的地图:“我要给仙尊报仇。”
顿了顿,她看向他:“我要给你报仇。”
齐眺撑着脸,微微点头,看上去心不在焉。
自己亲手教出去的徒弟,尚且没有想为他报仇的意愿,当然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仇可报,后果如何都是他自己选择,他没有提防锁灵玉就是最大的错端。害死那些无辜性命,如何不算他的疏忽。
本来素不相识的人,却想为他报仇。不管用意如何,他都心存感念。
睡前,又有人来偷袭宁沅。随着她修炼进度的增加,敌人越来越难缠,打到最后,她迟了时间睡觉,心情不太通畅,问齐眺有没有办法让这些人不再来打扰她,或者只在她想要迎接对敌的时间出现。
齐眺道:“有啊。”
他在缝她的袜子,鞋袜被步行爱好者宁沅给走碎了。咬断线,抻开袜子对着光看了看,缝制平整,难得尝试,他觉得自己的手工不赖。
“有一招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宁沅思索:“我也半夜不睡觉去偷袭他们?但我怎么知道是谁想攻击我呢,他们又没有固定的身份。”
齐眺道:“怎么没有,他们不都是被人骗过来的?”
“骗?”
“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相,人总是听自己想相信的。”
宁沅蹙眉,觉得他在故弄玄虚,瞥他一眼就钻入床榻,将被子围在身上。
同时开设阵法,调节客栈房间的气温。
齐眺到她枕边靠着,指骨贴她的脸:“别睡嘛,哪里听不懂觉得无聊了?”
“不想听。”她把被子往耳朵上拉,试图隔绝噪音。
相处时间长了,宁沅就发现了这位仙尊的缺点。他心思活络,办事做人总有隐喻,是上位者待惯了职场环境的惯病。原本可以体谅,但他很缠人的性格又微妙加重了这一点。
宁沅闭着眼把引魂玉从腰间解下,递给他:“回家睡觉吧。”
齐眺捏她的脸,也许是守护灵滤镜,觉得她怎么看怎么可爱。
或者她本来就是个可爱的女孩。
“小沅,听听我的话。”
“明日再听。”
“明日就要你当着那些人的面说呢。”
宁沅被缠得没有办法,睁开眼看着躺在她枕侧的仙尊。
“……”
如愿以偿闹醒了人,齐眺心中充实一些,转身平躺,眼睛盯着被灵力光芒映蓝的帐顶,清新的冷气在阵中源源不断输送而来。
“再有人来问你要纪灵古籍,你就反咬一口,让他们把古籍交出来。”
“嗯?”她稍微精神一些。
齐眺道:“他们要是否认,你就说你们不是魏枕山派来的人吗?别假惺惺的了,赶紧把纪灵古籍交出来,就开恩放他们一命,如果不交你就摧毁魔界,大家一起死。”
宁沅点头:“感觉很高明,这样那些人就会觉得是魔域在搞鬼。”
“是吧,记得好好夸我。”
她把手搭在他身上,挪了挪身子,闭眼入睡。
“不过不切实际,我哪有本事摧毁魔界。”
齐眺被以一种信任的姿势抱住,纵然对方不掺杂任何男女情感,他也不免心如擂鼓,响了片刻。
半晌,以为她睡着了。
她却忽然抬起身,头发柔软散在脸侧,“我还有你。”
她想通了他的计划,觉得可行,开始不吝啬地夸奖他。
齐眺回过神时,天已薄亮。
哎,昨天下班匆忙写完,都没怎么修就发了
已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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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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