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宗山门前，云雾缭绕。
温疏跟在叶时雨身后三步之距，身着玉华宗普通弟子的月白长袍，脸上施了易容术，连声音都被药物暂时改变。任谁看去，都只会当她是叶时雨随行的一名普通弟子。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登台阶前，叶时雨微微侧首，声音轻得只有温疏能听见。
温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守门的修士见两人来，连忙行礼：“叶掌门请稍候，容我通传。”
不多时，灵云宗内钟鸣九响，这是迎接一派掌门的最高礼节。山门大开，两队弟子鱼贯而出，分立台阶两侧。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女修，面容和善，眉间一点朱砂，正是灵云宗大长老曲静慈。
“叶掌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曲静慈含笑行礼，“宗主已在清心殿恭候多时。”
叶时雨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温疏低眉顺目地跟在叶时雨身后，穿过重重殿宇，灵云宗的景象与她记忆中十年前随母亲来访时几乎毫无二致，白玉为栏，青瓦覆顶。
清心殿前，一池白莲盛开，暗香浮动。殿门两侧站着八名弟子，皆着灵云宗特有的淡青色长袍，神情恭敬。
“飘渺宗掌门到！”殿前执事高声通报。
殿内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快请。”
踏入大殿，只见一位身着淡金色法袍的女子端坐主位，面容端庄秀丽，眉目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灵云宗掌门文砂。
“叶掌门，多年不见。”文砂起身相迎，笑容亲切。
她常年在宗门内静养，许久不曾外出，就连好友余眉仙逝都未曾露面，只让女儿代为出席。
叶时雨拱手行礼，神色淡然：“文掌门别来无恙。”
“这位是...”文砂的目光落在温疏身上。
“随行修士，不足挂齿。”叶时雨轻描淡写地带过，“文掌门，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商。”
文砂笑容不变：“但说无妨。”
叶时雨却不急着开口，而是环顾四周：“成宗主还未到吗？”
文砂眉头微蹙：“成宗主？叶掌门何时邀请了成宗主？”
“就在我上山前。”叶时雨微微一笑，“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执事高声通报：“剑宗宗主到！”
成容步入殿中。
文砂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上前行礼：“不知宗主驾到，有失远迎。”
成容摆摆手，目光在叶时雨和文砂之间来回扫视：“时雨说有要事需我见证，不知是何要事，非得在灵云宗说不可？”
叶时雨上前一步：“事关重大，牵扯两派渊源，晚辈斗胆请宗主移步灵云宗，做个见证。”
文砂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道：“既如此，不如入座详谈？”
温疏站在叶时雨身后有，目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文砂，文砂的手指都会不自觉地摩挲座椅扶手。
叶时雨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文掌门，不知昨日派去的刺客是为何意？”
文砂眼中寒光一闪：“看来叶掌门突遭刺客，怎的来了灵云宗？”
叶时雨摆摆手，对成宗主道：“宗主，昨日我与温家家主在青冥秘境采药，有三名刺客突然闯入，温家主为了护我还受了伤，现在于家中静养。”
叶时雨又转而看向文砂：“文掌门，需要我将人质带上来吗？”
文砂颤动道：“叶掌门，我为何要害你？”
叶时雨：“这就要问文掌门你了，当初我的噬心咒，就是您派令女害的我吧？“
成容面色越来越沉：“文砂，你还有何话说？”
“宗主明鉴！”文砂突然跪下，“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您知道的，灵云宗和飘渺宗之间一向不和。”
“放肆！”成容一声怒喝，“从今日起，剥夺文砂灵云宗掌门之位，你就待在宗内，好好反省吧。”
*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秘境照得惨白。
温疏从浅眠中惊醒，耳边炸开的雷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自从灵云宗归来，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又一道闪电劈下，温疏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她并不怕雷雨，但这样的天气总让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雷雨交加，她躲在冰棺里，听着外面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与雷声混作一团。
她想，光是撤去文砂的掌门之职还远远不够。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几乎被雨声淹没。温疏皱眉，这个时辰，只能是叶时雨。
“疏疏...是我。”叶时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比平时细弱许多。
温疏取出夜明珠，下床，拉开门闩，门外，叶时雨抱着一个枕头站在那里，长发微湿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赤着脚，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小了一圈。
温疏瞳孔微动，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了。
一道闪电划过，叶时雨明显瑟缩了一下：“我...能不能再你这里借宿一晚？”她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雷雨太大，我那边屋顶有些漏雨。“
温疏挑眉。这茅屋虽简陋，但叶时雨亲手布置的防护阵法足以抵挡暴雨，怎会漏雨？她视角向下，注意到叶时雨交握的手指正微微发抖，指节都泛了白。
又一声炸雷，叶时雨肩膀猛地一颤，不自觉地向前半步，几乎要贴到温疏身上。
温疏侧身让开，“进来吧。”她还是心软了，看不得着人这样。
叶时雨眼睛一亮，快步走进屋内，“谢谢。”她小声说。
她跳上了床，迅速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们面对面躺着，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温疏闭上眼，叶时雨身上淡淡的香味，与雨水的清新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钻入温疏的鼻间。
*
次日，是各大宗门惯例的秘境历练的日子，而本次的秘境刚好选在了青冥秘境。这些是昨晚叶时雨告诉她的。
温疏看看自己身上的飘渺宗制服，这也是叶时雨给她准备的，她对身旁之人道：“你不用回去吗？”
叶时雨：“不用。”
温疏脸上施了易容术，旁人看了只会以为她是飘渺宗的普通修士。
两人坐在屋旁的石桌旁。
一旁树丛突然传来沙沙声响。两人同时望过去。
“谁？”
树丛分开，走出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身影，洪落，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洪落：“我的好师妹，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这么久不回宗门，原来是在陪伴佳人。”
叶时雨结结实实将温疏护在身后：“你在这儿做什么？”
洪落轻笑一声：“秘境历练，各凭本事，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今日在这儿遇到你，刚好为我母亲出一口恶气！”
温疏：“你母亲？”
洪落转过头来：“是啊，就是被你们害得失去掌门之位的文真人，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突然抬手，一道黑光射向天空，黑光在半空炸开，化作无数细丝散落。片刻后，四周树丛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十余名各派修士走出，个个眼神呆滞，眉心缠绕黑气。
温疏皱眉：“你还控制了其他修士？”
洪落得意地扬起下巴：“改良的噬心咒，可同时控制数十人。今日，就让他们杀了你们！”
被控制的修士如潮水般涌来。
温疏一张雷符甩出，将两名试图包抄的修士击退。她和叶时雨背靠着背，一个剑法凌厉，一个攻法精妙，竟暂时挡住了潮水般的攻势。
“这样下去不行！”温疏又抛出三张符箓，在两人周围布下简易防御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耗不起。”
叶时雨剑锋一转，刺穿一名修士的肩膀，却发现对方毫无痛觉，依旧向前扑来，她不得不飞起一脚将其踹开：“找机会突围！”
叶时雨突然暴起，剑光如匹练横扫，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温疏紧随其后，一把烟幕符撒出，顿时白雾弥漫。
“别让她们跑了！”洪落的尖叫声从雾中传来。
两人不顾一切地向幽谷深处狂奔。
温疏的动作逐渐变慢，突然喷出一口血，叶时雨这才发现，温疏的左肩膀渗出了一大片血。想来是方才受的伤。
叶时雨心神有一瞬间的不稳，及时扶住温疏，抓住她的手道：“前面有个山洞！”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
叶时雨拉着温疏拐进一条隐蔽的岩缝，七绕八拐后，找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
叶时雨迅速在洞口布下隐匿阵法，温疏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疏疏！”叶时雨急忙扶起她，触手一片湿热，温疏的半边衣裳已被鲜血浸透。
“没...没事。”温疏轻咳两声，一阵剧痛袭来，冷汗瞬间浸湿了鬓发。
叶时雨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伤药，声音带着哭腔，委屈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温疏虚弱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不过那些修士在噬心咒的作用下实力提升了不少，我一不留神就被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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