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晏纾璨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镜泊湖难道就很好吗？黄毛还是我实打实取的呢，而且兼顾了灵兽的自身特点，到底比镜泊湖这三个字差在哪了？”
秦念之不得不佩服她的自信。
“差在字数上，他三个字你两个字，可以不纠结了吗？”
因为收服了镜泊湖作为灵兽，沈漾需要回御兽阁进行信息登记，所以得迟些去食堂跟他们回合。
“行，不纠结就不纠结。”晏纾璨无所谓一摊手，“反正我就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漂亮女孩，就连用心想出来的名字也没人喜欢。”
“用心？是闹心吧。”
秦念之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
“晏纾璨，你到底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被秦念之突如其来的严肃搞得懵了一下，晏纾璨怔愣片刻，随后打着哈哈道:“我装什么傻了，你要是有什么话直说啊。”
秦念之本就因她有所隐瞒而心存不满，现在见她的态度依旧如此不痛不痒，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镜泊湖发狂时你为了困住它使出的那一招，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他边说边步步逼近晏纾璨，试图让她将所有事情悉数坦白。
“难道不是‘她’教你的吗？”
在听见秦念之说出‘她’的那一刻，晏纾璨心中一动。
她明白，自己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良久的沉默过后，她听见自己回应道：“居然被你给发现了。”
“居然？你未免太过高估自己。”秦念之冷哼一声，“自你与我相遇，浑身上下漏洞百出全是破绽。使出的招式更是拙劣无比，简直难以入目，说是赝品中的赝品也毫不为过。”
秦念之越说怒意越重，到最后只能靠闭眼来压抑自己的情绪。
“居然这两个字应该由我来说。师傅居然选了你这样愚笨的人当弟子！”
晏纾璨被他一番话轰炸得目瞪口呆。
在她的印象中，秦念之这人虽然平常性子冰冷不苟言笑，但好歹彬彬有礼说话含蓄，绝不会随意对人释放恶意。可观他现在对自己的这副模样，岂止是训斥这么简单，如果可以的话，晏纾璨甚至怀疑他巴不得自己刚刚被镜泊湖给解决一命呜呼算了，省得站在这里碍他的眼。
真有意思，换个身份还能收获到不一样的对待，她算是见识到了，秦念之的千万种变化是吧。
尽管他话说得难听，晏纾璨却没有生气的**，只是有些无奈道：“出门在外为人处世很重要，你现在跟我这样说话也就罢了，要是跟旁人，你也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随地大小炸？”
秦念之睨她一眼：“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我不管你出现在青龙院是巧合还是跟师傅有关系，但现在既然咱们之间已经明牌，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你那招真的学得很难看，以后不要再用了。”
晏纾璨：“......”
好毒的嘴。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不过算起来我还是你师......”后面的字晏纾璨实在说不出口，便换了一种说法，“算起来咱们还是同门，如果有什么剑道方面的问题，你可以随时问我。”
回应她的，是秦念之已经离去的背影。
晏纾璨收回目光，动了动自己因为刻意迟钝出招而有些僵硬的胳膊，又想起许久未使的种种剑招，突然间，来了几分练剑的兴致。
虽然剑阁有专门的练剑场地，但她的出剑手法和一些招式，却是万万不敢在剑阁练习的。
晏纾璨一向是想做什么就要付诸实践，拿出手机给楚韵发了个消息后，她便唤出且慢御剑而行，来到山上的凉亭。
双脚刚一落地，且慢便落入晏纾璨手中。她将其用力划过，动作行云流水，长剑所过之处闪烁生辉，留下一道道泛着点点光芒的白色弧线。
层层青绿中，晏纾璨持剑而舞，且慢通体雪白，与她的白衣交相辉映。一人一剑仿佛融为了一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人挪不开目光。
几套剑法练完，她的呼吸速度竟没有一丝改变，就连纯白的衣袂也未曾染上一粒尘埃。唯有几缕落下的发丝因她骤如闪电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
晏纾璨将头发随意重新扎了一下，又把且慢收起，这才看向亭下的方向，自然道：
“站在台阶上不累吗，还是上来坐吧。”
短暂的寂静过后，台阶上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直到兰烬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抱歉，是我唐突了。”自知自己的行为太过失礼，兰烬带着歉意道。
“无妨。”晏纾璨本就不在意，反而反问道，“听说兰烬长老虽为法修，但亦对剑道颇有研究，不置可否点评一二？
兰烬垂眸微微一笑，银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耳后落至胸前，他谦和道：“指点谈不上，不过纾璨同学的用剑手法的确很是特别。”
“至少，是寻常人绝对达不到的高度。”
听到他的话，晏纾璨的左手不自觉动了动。
兰烬又道：“身为修真者，不管是什么专业，总有属于自己的独门绝招。纾璨同学如此，我亦不例外。”
晏纾璨品出他话中的意思，心里倒是对这位青龙院在职的神秘妖族长老有了几分欣赏。
“是吗，不过我看兰烬长老处事周全为人和善与世无争灵力高强，而且常年身居四象山内而不出，应该也用不到自己的独门绝招吧。”晏纾璨道。
被她前面的一长串夸奖逗笑，兰烬忍不住弯了弯唇，道：“原来纾璨同学是这么看我的。”
“不只是我，大家都这么觉得吧。”晏纾璨自然而然地说。
兰烬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眸色变得复杂起来，似乎蕴含着重重心事。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
明明他是背对着自己，可晏纾璨却觉得能从这道背影中感受到他的万千思绪。
“不管是品性还是能力的表现，可能在外人看来值得称颂赞叹，但于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哪怕是在谈论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兰烬的声音依然温煦如春，“我年轻时因为性格叛逆，犯下过这一生都难以原谅的错误。如今人人称赞的我，不过是在为过去的自己买单罢了。”
晏纾璨愣了一下。
犯错？男人说自己年轻时犯错，这种事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那点欣赏似乎要消失了。
“兰烬长老。”晏纾璨的声音不由得严肃起来，“说实话，我对你的印象本来挺好的。但曾经的你犯过的错，绝对不是现在的你可以弥补的。”
“而且你不觉得你在美化自己吗。这种事，说好听点是犯错，说难听点不就是渣男吗？”
说到最后，晏纾璨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在晏纾璨喊出兰烬的名字时，他就已经转过了身。此刻听着她字字句句的控诉，兰烬的表情也从惊讶变成疑惑。
再到现在的沉默。
良久过后，晏纾璨发现对面之人抿了抿嘴角，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她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兰烬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轻笑出声来。
笑声放松清亮，在凉亭中回荡。
“？？？”晏纾璨满脸莫名其妙。
不是，笑什么呢她请问，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兰烬好久才止住笑声，他看着不明所以的晏纾璨，语调难见地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纾璨同学刚刚才夸我那么多句，结果这么容易就扭转了对我的印象，可见对我的认知并非真心啊。”
“啊？”晏纾璨不解，怎么还怪到自己头上来了，“那犯错这件事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吗，而且你变不变是一方面，你有没有对对方做出补偿才比较重要吧。”
“是，是。”兰烬连连应声，“所以我应该做出什么补偿呢纾璨同学？”
晏纾璨不可思议：“你还问我？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过补偿这件事吧。兰烬长老，你这已经不是渣男了，是纯纯不负责任，真让人唾弃。”
晏纾璨本来还想说以他的所作所为，拉去浸猪笼都不为过，但想想她之前教过秦念之的道理，还是不要让自己成为负面教材了。
兰烬见晏纾璨越说越嫌弃，只差把对他的鄙夷表达在明面上了，这才收了开玩笑的心思。
“咳，纾璨同学，可否容我自辩一下。”兰烬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把‘犯错’这两个字的含义理解错了呢？当然也许可能是我说的有歧义，但我所行之事绝对不像纾璨同学说的那样，是渣男行径。”
晏纾璨：“……”
“年轻时，我因与家人理念不合，离家出走在外游荡。谁知就在这段时间家中竟出现重大变故，明明身为长子我却未能尽责守护，以致家人身临险境甚至妹妹年纪轻轻便殒命世间。”
“我时常想，如果我不年少轻狂，是不是她的结局便会不一样？”
说到这里，兰烬长长地叹了一口，似有不甘，似有后悔。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她。”
面对兰烬的自诉，晏纾璨说不出安慰的话。
如果这两个字，她不见得比兰烬想得少。可活下来的人，注定要承受这份带着思念的痛苦。
“每个人都没办法保证这一生不会经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我们至少能做到一点。”晏纾璨说，“便是让之后的人生没有遗憾。”
“再说了，兰烬长老不是还有独门绝招吗，谁再敢对你在意的人下手，就用你的独门绝招干他。”晏纾璨开玩笑说。
兰烬眼里漾出笑意：“既然是独门绝招，当然不能随便用。不过——”
他极目远眺，声音突然变得悠远：“说不定，我哪天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心甘情愿地用出这招。”
“毕竟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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