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你明天几点回承川？”
电话甫一接通，陈修平的急迫语气就让悠闲倚在酒馆软椅的岑昭宇立刻坐直身子。
“两点的航班，五点落地承川，”岑昭宇一边用手捂着耳朵隔绝环境的嘈杂，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怎么了老大？是实验出什么问题了吗？”
岑昭宇不免紧张起来，自她两年前入职，陈修平就鲜少在私人时间联系她。
何况这次旅行是她几个月来的第一次休假，知晓情况的陈修平如若不是有重要之事，绝不会在晚上直接一个电话过来找人。
似乎深谙岑昭宇所想，对面像是要吊足她胃口一般停顿片刻，而后以显露着愉悦心情的语调上扬道：“有药业公司联系我们，希望明天能到实验室初步了解成果。”
“这么快？”
提心吊胆的岑昭宇在得到出人意料的好消息后心情瞬间攀到高峰。
中药颗粒自动调配机药理基础实验是岑昭宇所在中医大国重实验室近段时间的重点研究项目，一周前彻底完成主体部分。
没想到刚一结束就有药业公司主动联系，这对接速度完全超出了二人的预期。
“是哪家公司？”
岑昭宇连忙追问道。
“一家在前几年赶上了行业风口的鲜药公司。近年来发展势头迅猛，短短几年在业内就已经小有名气，”陈修平的语气流露出颇为看好的意味，“叫华升药业。”
岑昭宇留心听着介绍，指尖一刻不停地轻点着屏幕，搜寻着可改签的航班。
电话那头的陈修平继续道：“华升上午联系我了解研发成果，下午时就主动回话说觉得咱们的成果应用在未来市场上会非常有潜力，甚至公司高管正好在承川出差，明天就要来实地了解。这顺利得我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同于陈修平的激动，发现航班时间无法改签到更早的岑昭宇语气带有懊恼：“老大，我的航班……”
“没法更早？”陈修平像早就知道一样提前接道，“我都看过了，两点已经是最早，还好你不是晚上五点那班。”
她反过来开解岑昭宇道：“没关系，明天就是简单的一个参观，还走不了实际流程，晚上我尽量留药业那边吃个便饭，你赶上饭局就好。”
岑昭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走出古城酒馆，她脸颊微红，神采奕奕。
晚上十点的古城依旧热闹非凡，灯明如昼，她微笑着拒绝了维族姑娘热情的邀请，走着走着就自顾自转起圈，极度的兴奋让她再也压抑不住地大笑出来，又猛的向前疾奔。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岑昭宇只觉意识格外清醒，浑身都暖融融的。
回到民宿房间，她一头倒在床上，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激动得难以入眠，没想到酣然入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早赶到机场的岑昭宇在人来人往中找到一个咖啡厅角落，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推进合作的所需资料，一面留心着手机信息。
按陈修平的计划，实验室一干人会在上午陪华升高管参观学校博物馆，下午再进药学院实验楼介绍合作项目。
十点钟的时候，桌上熄屏的手机一亮，陈修平发来一个“OK”。
接到人了。
充满干劲的岑昭宇在纸上分条陈列成果优势并且制定了几套谈判策略。
约莫过了半小时，对话框里又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
估计是第一次的晚餐邀请被断然拒绝。
有所预料的岑昭宇唇边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回以“加油”二字为老大鼓励打气。
然而直到岑昭宇登机，陈修平也再没发来信息。
“女士，麻烦您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空姐温柔礼貌地在岑昭宇身旁提醒道。
不再有后续的对话框昭示着仍然没有定数的晚餐，心下忐忑的岑昭宇无奈地将头倚在舷窗旁。
飞机一落地，岑昭宇就迫不及待地将手机联网。陈修平头像旁显示未读的小红点赫然在目，岑昭宇点开对话框一一滑动未读信息。
第一条信息在她起飞一小时后发来。
简短的两个字：搞定。
岑昭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紧接着的那条信息里有陈修平几乎从不使用的感叹号：华升那边领头的居然是老板！他竟然就毕业于中医大！
岑昭宇目光掠过一丝惊讶，心下快速在早上制定好的几套策略里选定了套近乎路线。
隔了十分钟后是一条合并转发的消息：一个餐厅定位“松云阑致”和一句“晚上六点半，7位包间，已为T先生预约”。
T先生？
看来是药业公司那边常去的餐厅，这才会以字母区分特定客户的预定。
从上午对晚餐邀约的一口回绝到下午主动预定餐厅，看来华升老板对她们实验室这项目成果非常感兴趣。
不论如何，这顿饭总算是定了下来，心情大好的岑昭宇随人流去拿托运的行李。
十二月初的承川空气湿冷，细雨濛濛。
岑昭宇庆幸自己旅行前英明地将车放在了机场停车场，装点好带给家人朋友的礼物，便点开导航开车上路。
她心下对今晚和药业公司的见面十拿九稳。
将车停在餐厅附近的停车场后，时间尚早，岑昭宇又闭目休息了十分钟，化了个淡妆拿起包步伐轻盈地走向餐厅。
古朴的木质大门紧闭，若不是上方牌匾刻着“松云阑致”，恐怕路人还会以为这是某户私人住宅。
岑昭宇轻叩门环，随即便有侍者向里拉开了门，温和地询问预约信息，确认无误后轻步带着她向内走去。
园林式的风格颇有新意，走上石阶，沿路垂挂的吊兰为环境更添几分静谧。
“您好女士，这里是预定的包间。”侍者温柔的声音拉回岑昭宇逐渐溜走的目光。
包间内陈设簇新，左侧摆了张红木茶桌，其上茶具茶叶一应俱全，还有两碟切好的新鲜水果。气派的圆桌正中设计了带仿真青苔的假山盆景。
还挺小资。
岑昭宇在肚子里快速搜刮形容词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这里显然是个商务餐厅。
岑昭宇向侍者点头道谢，步入包间，为保险起见，她在主位旁隔一个位置坐下。
圆桌很大，看上去能轻松供十二三个人用餐。七把凳子间距均匀地摆放，却并不显得过于稀疏。
岑昭宇拿起手机看看时间。
六点十七，估计他们也快到了。
今早她搜了搜“华升药业”，七年前注册的公司，近年在界内声名鹊起，新闻信息却出乎意料的少。
在现下鲜药这个概念普及度较低的环境，能在短短六年把一家以鲜药为主要业务的药业公司做大，并快速累积了资金基础的人，想来一定不凡。
她暗暗琢磨着，既是载誉归来，那就先聊聊他在中医大读书期间的趣事，拉近下距离再将谈话步入正题。
这次研发项目的药理基础成果是岑昭宇和陈修平的心血，更是全实验室齐心协力的结果。这两年来的研发，实验室给出的项目成熟度药业公司一定会满意，她很肯定。
“这边请。”
侍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隐约夹杂着她所熟悉的陈修平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岑昭宇起身迎向门口，侍者推门入内立在一侧。陈修平大步迈入，一身灰色套装整洁端庄，花瓣收腰裁剪尽显干练。
看见站在门内的人，她一把揽过 ，将手搭在岑昭宇肩上。
“涂总，这就是我们实验室的小岑老师——岑昭宇，这个项目她付出很多心血，近两月无休，这两天忙完才休了两天假。听说今天您来，她一下飞机就立刻赶过来了，”说着陈修平又转头向岑昭宇介绍道，“小岑，这是华升药业的涂总，咱们中医大毕业的优秀学子……”
说不清是谁先看向谁，仿佛稀里糊涂间就对视上。
他的目光依然深邃温和，七年不见，再见的那一刻岑昭宇莫名眼眶一热，她近乎忘记此时此刻还算是工作场合。
只有一瞬间的失态，岑昭宇立刻垂下眼，暗自深呼吸调整情绪，在陈修平话音落下那刻适时道：
“涂总您好，我是岑昭宇。”
她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脸上的笑容恰如其分，只有从微微颤抖的指尖才能窥见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
“涂然煦。”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右手被一只更温暖的、大得多的手轻握住，岑昭宇微笑着颔首，打算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你好，小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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