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平下午给涂然煦发信息时，只是打算先试探一下他对项目的态度，没想到他爽快提出面谈，甚至在她发送去私房菜地址后，赶到得比她还快。
原以为涂然煦会问问项目流转到她手上的原因，他却丝毫不好奇，开口直切正题，连寒暄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陈修平也乐得开门见山，没了弯弯绕绕的客气，二人颇有在上菜前就要聊完的架势。
这家私房菜的上菜速度真是太慢。
陈修平默默担心起效率达人涂然煦在谈完正事发现还没有上菜后会不会直接跟她道一句“下次见”，就一个航班飞回桐安忙工作。
就在涂然煦针对她方才话语一一提出疑问时，正在喝茶水润嗓的陈修平能隐隐听到屏风一侧新入座客人的谈话声。
他们所坐位置正是店内唯一一个由屏风将角落区域一分为二的隔间，她理解这略差些的隔音效果。
但隐隐传来的声音让她有一瞬间的停顿。
小秦？
她想起下午在走廊里让小秦一同参加晚餐时他支吾着说有重要事情时的模样。肯定是又要忙实验，她这学生工作狂的属性她最清楚，绝不可能是他。
在刻意留意几秒后发觉隔壁与她同侧的这人一直滔滔不绝地讲话后，陈修平完全打消了方才的怀疑。
“怎么了陈老师？”
见她表情变化，涂然煦顿住话头也侧耳听了听：“这声音，是小秦学弟？”
“不不不，”陈修平笑道，“这声音的确像，但小秦今晚在实验室加班呢，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涂然煦理解地颔首笑笑，二人复又继续聊起。
直到服务生端着托盘来上菜，打断谈话，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瓷盘与桌面接触的声响。恰巧邻桌男生也停了话头，陈修平瞬间觉得久违的清净。
邻桌终于传来除那男生之外的其他人的声音，但因距离问题，陈修平只能分辨出那是个女孩。
“菜已上齐，二位请慢用。”
服务生面带微笑地施施然离开。
她回过神来，暗笑自己今晚的八卦，完全没注意到对面涂然煦僵硬的神色。
待她打算继续方才话题，涂然煦却先一步开口：“陈老师，我们先吃。”
她也确实饿了，于是爽快点头，尝起一盘比一盘精致的菜肴。
味道确实不错，陈修平对长等待生出的些许不满烟消云散。
许是热闹的隔壁忽然安静得惊人，专心吃饭的陈修平不自觉竖起耳朵注意着旁边的新动向。
于是在堪称寂静的氛围里，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师姐，我喜欢你。”
这个声音再加这个称呼。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震惊的本能先于还在挣扎的脑子令握着汤勺的手指一松。
清脆的碎裂声让陈修平终于反应过来面前人的隐藏身份，她顾不得看碎瓷片，忙抬眼看向涂然煦。
对面人铁青的脸色让陈修平残存的遮掩意图完全破裂。
站在外侧的服务生闻声进来周到地将碎片清理妥帖。
虽说实验室没什么恋爱禁令，秦政风什么时候动的心她也不知道。但偏偏今晚要让她经历现在这场面……
这，哎呀！
“涂总，这——”
“陈老师，吃菜。”
涂然煦面上恢复平静，动作反应却是摆明了是要听听岑昭宇的回应。陈修平内心着急，但偏生小岑同他坐在一侧，有什么话他能听清，她却不一定。
明明同样算是受害者的陈修平此刻却尴尬得坐立难安，恨不得去缝紧隔壁二人的嘴，或者捂住面前人的耳朵。
而对此刻隔壁情形浑然不知的岑昭宇还在受到冲击中。
秦政风见她完全被震撼到的神色，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师姐，从前我除了吃饭睡觉，满脑子都是完成项目实验。我知道自己不懂得为人处事、也学不来圆滑，所以要是连专业能力都不好，那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但自从师姐来到实验室，我才发觉原来生活也可以不只是两点一线。脱离实验室的严肃环境，人也可以展露笑颜。看到你办公桌上按时更换的花草，我也跟着开始留心身边的花草树木。有时听见你在走廊对旁人关心，我在一墙之隔的实验室也会感到温馨。”
他目光灼灼地抬眼：“师姐，这段感情我本来不想宣之于口，但它像一颗种子，不知不觉在我的心底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一棵大树……”
这怎么还走上诗意风了？
眼前正在一点点倾倒情愫的秦政风大大扭转了岑昭宇从前偷偷在心底评价他是一款实验室全能型工作狂npc的想法。
“……一个月前，你推开楼梯间的那扇门救了我一命，在李奇第二次摸出刀后又推我一把自己引开了他。师姐，醒来到现在我每一天都在后怕。要是你为了救我出了什么差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就像，就像披着阳光……”
语速极快的一番话突然停顿，秦政风埋首瞟着什么，逗乐对面安静聆听他心意的岑昭宇。
什么诗意风？这小子表白还打个小抄！
熟悉的小秦师弟总算敲开陌生的壳子钻回来了。
“小秦。”
岑昭宇的出声打断逡巡在手心纸条的视线，正在暗骂自己字写得太小太丑的秦政风有些慌忙地抬眼。
“师姐，我——”
“小秦，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年轻、讲义气、做事靠谱，我都看在眼里。”
果断打断了他的岑昭宇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先开口定个调再慢慢想。
“但……”岑昭宇看着眼睛亮闪闪的秦政风，一边拖长着话音，一边拼命求自己的脑子转快点。
“现阶段要谈感情，不是光凭喜欢就能定论对方是不是正确的那个人。”
秦政风哪里分辨得出岑昭宇给他发好人卡的真实意图，听到前半句就觉备受鼓舞。
于是他眼睛一眨，喜滋滋开口：“我考虑过现实因素，从前我想去桐安发展，但师姐要留在承川，我也可以向本地的药业递交简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岑昭宇连忙摆手，“事关自己前途，你不该为任何人轻易改变。何况，我对你并没有超出师门的……”
“啊！”
讲话中的岑昭宇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片凉水从她的右肩倾泻而下。
水壶落地发出闷响，她回头看见怀抱托盘不住道歉的服务生和吓呆的小孩子，那小孩显然刚疯跑过，脸上大字写着闯祸二字，胸口还不停起伏喘着粗气。
小秦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抬手从盒子里抽了一大叠纸巾出来，递给正一把一把拧着半边衣袖水的岑昭宇。
她接过纸来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擦，转手又放在桌上。服务生去拿干毛巾大步走远，闯了祸的小孩也早就溜走，岑昭宇机械地站起身，看着水珠顺着袖口滚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初春时节寒气未散，岑昭宇只觉浑身俱是冷意，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一件厚外套突然被批在肩上，隔绝了冷空气对寒意的进一步激发。
心道服务生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的岑昭宇侧目就看见一张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脸。
涂然煦皱眉道：“天寒，快披上。”
“你怎么在……”岑昭宇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陈修平后默默将问到一半的话咽回肚子。
“我送你回家换衣服。”
他拉着她的手腕转身。
一旁的秦政风也愣愣地想要跟上，被陈修平拦下。
“小秦，你跟我一起。”
不放心的秦政风从远去的二人身上收回视线，看着自家导师的脸终于想起来自己下午是如何找借口推脱掉今晚安排的。
“对不住对不住！您二位下次来我给打五折啊！”
闻讯而来的老板一路道歉将他们送上了车。
涂然煦在听见她的喷嚏声后把暖气调到了最大：“现在还冷吗？”
“还好，”她摇摇头，为他指路道，“去实验室吧，我有一套换洗衣服。”
“好。”
涂然煦打上左拐灯，在虚线尽头停下等待。岑昭宇听着规律的拐弯提示音，将头轻轻靠在窗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到现在好像才堪堪回过神来。低头看看如今一身狼狈的自己，岑昭宇不觉低嘲自己地低呵一声。
“怎么了？”
他偏头看她。
“我在想，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让我遇到。小时候我们几个人在课上偷吃，就我被在门外的巡查老师看到点名罚站；后来班上要抓忘记在试卷上写名字的典型，我也是首当其冲；什么熬夜做完的项目第二天改了条件要求要推翻重做，找个理由拒绝别人又总是被现场戳破……”
说着就涌上强烈的熟悉感，她努努嘴：“喏，就像今晚，告诉你我有工作却又被你看了笑话。”
他暗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恼道：“笑什么！”
涂然煦只是摇头，让她更恼。
“我告诉你，分开这几年我过得顺风顺水，好得很！千万别以为离开你我就退化成一只草履虫，”岑昭宇不肯在前男友面前输这口气，“就不过是今年水逆，才让你看似英雄救美了几次。”
“英雄救美？”
几个字滚过涂然煦的唇间，低哑的声线钻进耳朵：“能帮到小岑老师是我的荣幸，就是不当英雄也要救。”
“你你你！”
岑昭宇的鸡皮疙瘩在同她分离片刻后又借尸还魂，她搓搓自己手臂：“你好好说话！你现在脸皮怎么这么厚！”
瞥眼见她痛心疾首模样，涂然煦爽朗笑出声，也没了前句的刻意逗她：“脸皮不厚一点怎么谈工作？我以前是脸皮太薄，你不觉得现在刚刚好吗？”
谈笑几句，车已经开到实验楼。
岑昭宇没有拒绝他要送她回家的好意，快步上楼换下湿掉的衣服。
他哪里来的车？
方才二人胡扯之下，她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于是甫一上车便问道：“你这车不会是华升的吧？”
涂然煦打量一番她紧张的神色，语气轻松道：“怎么？不敢坐？”
这下岑昭宇目瞪口呆：“你竟然公车私用！”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被迫在忙[爆哭]
没有加更私密马赛[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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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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