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岳舟就去了阳台,等我洗完澡出来,她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半倚在栏杆上面,目光低垂看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刚讨论案情的时候,你很沉默啊?”这很反常,通常在这种时候,她都有很多话说,是引领话题走向的人,可刚刚却几乎没怎么开口。
“有些事想不通。”
“什么事?”
“江原。”
“哪里不通?”
“全部。”
“嗯?”
岳舟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低声道:“首先就是动机。假设江原是出于报复苏黎挑拨他跟何妍的感情,如果已经离婚了,那确实说得通。但现在两人已经和好了,杀了苏黎,只会让他们感情再出问题,江原为什么要横生枝节?”
“可能是为了防止苏黎再影响两人感情?”毕竟之前苏黎还撮合文杰和何妍来着,显然并没放弃让何妍跟江原分开的念头。如果江原知道她的想法,想铲除隐患也不是不可能。
“那他畏罪潜逃就说不通,他的目的应该是跟何妍在一起,或者说是更好地掌控何妍,可现在杀了苏黎,他不管是潜逃还是被抓,都必然不能在何妍身边,违背了这个目的。”
“可能他一时冲动,没想这么多?”
“如果是这种冲动的性格,更可能的是在争执时候头脑一热杀人,正面对抗的可能性更大。从江原之前争吵中的表现看,他确实性格比较冲动。但是,能想到利用让人身体麻痹的毒素,使人在潜水时被淹死这种杀人手法……可不像是冲动的人。而且……”
“还有而且?”我已经快被她说服了。
“在自己带来的酒里下毒,有点过于缺心眼了。”
确实……
“除非他有信心,没有证据能给他定罪。”岳舟开始自我驳斥。
要说证据,现在还真没有。一切都不过是推测,我提醒她:“现在酒没了,瓶子也被洗干净什么都查不到,确实没证据能证明是他做的。”
岳舟点头,又说:“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没必要逃走。”看来她还是觉得江原不一定是下毒的人。
“那,不是江原又会是谁干的?”
“还不清楚。”岳舟说着不知道,可神色却不见丝毫苦恼,反而眼睛发亮,兴致勃勃的样子,“我要再去看一次苏黎的尸体。”
“现在?”大半夜的狂风暴雨,我心里有点打鼓。可岳舟坚持,我肯定是劝不住她,那与其自己留在房间胡思乱想,还不如跟她一起去。而且我也确实好奇。
这一天天楼上楼下也不知道折腾多少次了,外头雨打风吹的,我抓着岳舟的胳膊,紧紧靠在她身边。
客厅里灯火明亮,风雨敲打着落地窗,玻璃发出连续的震颤声,像是细碎的鼓点,不安的心跳。
窗外一片漆黑,落地窗就像一面面做工粗糙的镜子,映出我跟岳舟不甚清晰的身影。一瞬间好像是看到了数个平行时空中的自己,隔着暴风雨,从不同的角度彼此凝视。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镜中的我们身后掠过,雨声中甚至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竖得老高,忍不住惊叫着回身看向身后。
然而那里除了正在按电梯门的岳舟外,没有其他人。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岳舟。
“刚刚好像有个影子过去了……”我指着窗子里我俩的影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然而收效甚微。
岳舟转头扫了一眼落地窗,不以为然:“应该是风掀起来的浪的投影。”
虽然我觉得像个人影,但还是决定不再纠结:“那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嗒嗒嗒的有点急促那种?”
“听到了,”岳舟说,“但应该不是脚步声,是雨敲在外头木地板上的声音。”
“哦。”她的解释让我略微放下心来,电梯到达时,我快速闪进去,眼睛也避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虽然那是我,但当与其对视时,总觉得像被另外的什么人看着似的,有点心里发怵。
电梯缓缓下行,岳舟突然开口:“我到现在也不懂你为什么怕鬼,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它的存在。”
“看不见摸不着不代表没有。”可能只是超出了现阶段科技的验证范围。
“既然看不见摸不着,说明它们对你不具有任何伤害力,就算真存在又有什么可怕的?”
“那可能只是没遇到会伤害人的啊!”那可能只是运气好,不代表以后遇不上。
“不懂你,不怕抢劫犯杀人犯,倒怕鬼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
“只要是真人,不管对方多强总还有一搏之力,那就有一线生机啊!可鬼这种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哪,什么时候会出手,怎么出手,就根本防不胜防啊……而且长得很吓人,出场还一惊一乍的!”
“……出场?”
“如果长得不吓人,也不突然出现吓我,那我倒不是很介意。比如鬼马小精灵那种,可以跟他聊聊天,甚至考虑做朋友。”
“你这怕的是鬼吗?你怕的是鬼片吧。”岳舟翻白眼。然后突然顿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有部电影叫《电梯惊魂》,讲的是在一部电梯里……”
啊——!我捂住耳朵,在电梯门打开时立刻冲出去。
谁要听你的鬼故事!
一口气奔到沙发边,才想起来我们要去的是安放苏黎遗体的房间。
转身时才发现岳舟既没跟上来,也没进房间,而是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楼梯上方,低声说:“楼上好像有什么动静。”
啊混蛋啊——!又来了!如果不是担心半夜喊叫会打扰其他人休息,我肯定要喊出来了。
岳舟这家伙,心思大大的坏!明知道我害怕,还故意吓我!
我两步冲上去捂住她的嘴,把人直接往卢克房间拖。让她继续说下去,我接下来一周都不用想睡个安稳觉了!
进入卢克房间,我第一时间打开所有照明。
室内通亮,显得窗外的海洋更加幽深黑暗了,映出房间中央那张灰败的白床。
苏黎就躺在那,从头到脚盖着一块白布,平日里亚马逊女战士一样的人现在已没了任何生命力。
我看着被她鼻尖顶起的那一小块布料,眼都不眨地期待着,期待能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起伏。
然而,直到我眼睛酸涩刺痛到不得不闭上,也什么都没有。
看着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一直被强压下去的情绪像夜浪翻滚,冲破平静的假象。
她死了,不会再火车头一样横冲直撞,不会再让周围人怨声载道,不会强迫我这条咸鱼跟她一起保护环境,不会哭不会笑,也再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一点属于她的气息与火苗。
我失去了一个朋友,世界失去了一个努力爱它的人。
岳舟在屋里转了一圈,吸了吸鼻子,然后轻轻掀起床单,露出下头的苏黎。
我突然回神,感觉阵阵寒风隐约缠绕在周身,浑身发冷,忍不住叫了一声岳舟:“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我的嗓音有点发紧,不仅仅是因为恐惧。
“有。”岳舟头都没抬。
“那你……”不害怕吗?我知道她肯定不害怕,但我有点怕。
大概是听出我声音中的颤抖,她抬起头,半合着眼皮看我:“为了便于保存尸体,尤金调低了空调温度。”说着指向头顶的出风口,又点点墙上的空调控制器。
16度?难怪这么冷。抬头都能看到空调出口吹出来的白气。
“你也过来看看。”岳舟招手,“她身上是不是少了点东西?”
确实少了东西,我说出自己的发现:“表没了。”那是块新款的潜水电脑表,我关注了好久,因为觉得价格太贵,还在犹豫要不要买。
“不止,”岳舟指指她的手和耳朵,“首饰也全没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之前戴在手指上的戒指,和那套红宝石耳钉也都不见了,这是潜水时掉的还是……?当时把苏黎捞上来,太过着急忙乱,根本没注意这些。
“CPR的时候还在。”
那也就是说……岳舟点点头:“有人拿走了。”
这是招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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